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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满鄱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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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鸣山乡

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19-07-06

细娃（本土小说）

杨求贵文

图文无关

一

　　细娃得了白血病的消息一下子传遍了青山冲，传遍了整个眉山乡，自然也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实在难已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直到有一天看到他八十多岁的老娘在眉山街上挨家挨户的地讨钱，我整个的心都沉了下去。
　　八十多岁的老娘为了儿子的生命，不惜撇下老脸在熟悉的乡镇打拱作揖怎不叫人心酸。正值壮年的细娃人生一下子跌入了低谷，从前的生龙活虎代之的是萎靡不振，红润的脸上已变得苍白如纸。面对高额的医疗费，全家人一筹莫展。无力地躺在病榻上的细娃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娘早出晚归地化钱，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认识细娃在他三、四岁时。他老娘是我七扯八扯的姑奶奶，按辈份我得喊他一声表叔。他年龄比我小两、三岁，见面的时候不多，给人印象乖巧，腼腆。每次他老娘牵着他的手来到我的堂外婆家，我就颠着屁股来找他玩。渐渐地，随着年龄增长，我俩见面的机会就少了。直到我俩长大成人后，外出打工才因缘际会又走到了一起。
　　长大了的细娃健壮魁梧，虎背熊腰，在他脸上再也找不到小时候的羞涩感。小时候的亲戚关系在多年没有往来，也陌生了许多。打工生活却使我俩又成了亲密的工友。活泼的细娃唯一的爱好就是溜冰，在没进溜冰场之前我真有点怀疑他那笨拙的身躯怎能在光滑的溜冰场健步如飞？“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粤州的溜冰场几乎是被外来工，外来妹把持着，价格低廉，生意火爆，细娃经常来这里。别看他貌不惊人，一到灯光闪烁的场地如鱼得水，驰骋在一群靓仔靓妹中。
　　他来粤州比我早，枯燥的工地生活，清一色的男人，对一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感受到了内心的压抑，只能到了晚上换上干净的衣服，把头发梳得油光锃亮，去处面寻找刺激。更希望在夜生活中寻一个异性朋友，溜冰是最好的选择。细娃溜了多久的冰我不知道，看他天天晚上死守在溜冰场，妹子的手拉了不少，能够牵手走到一起的八字还没一撇，他这持之以恒的心真是让人佩服。
　　生活在快节奏的粤州，人大多成了金钱的奴隶。那些打扮时髦，皮肤白皙的厂妹，怎会对你这个建筑工放在眼里。虽然教会了一个又一个厂妹溜冰，最多报你莞尔一笑，然后消失在人潮人涌中。
　　我说细娃呀，你要学会做大工，你现在做小工一天拼死拼活不及师傅工资的一半，在这物欲横流的社会，谁能看中你，你又怎能让你心爱的人幸福一辈子？你不是帅哥，也没有哄女人开心的本事，唯学好技术才能放开手脚大胆地追女孩子！
　　我跟细娃相处了约半年，白天在工地跟我们做小工，晚上他一如既往地去溜冰，回来就跟我讲溜冰场那些花花绿绿的故事，只是他自己的故事就象他的工作一样没有丝毫长进。他依然故我，在工地，溜冰场两点一线地奔波。
　　细娃上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他是家里的箩绵厾(最小儿子)，自小娇生惯养，长大了，父母也老了，只能自打鼓自划船，一直在工地干份小工，赚的钱不够花，三十岁还孑然一声，只是溜冰场成了他的精神寄托，总幻想着有那么一天在闪闪烁烁的灯光下，有一位女子向他翩翩走来。可是红颜知己没等到，白血病毫无防备地向他袭来。“头昏，骨骼疼痛”当手里拿着病历单时，人一下瘫软在地。离开粤州的那一天，他深情地看了看远处的溜冰场，有多少话哽噎在喉……
　　在农村，一个患了白血病的人无疑等于判了死刑。最苦的是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面对奄奄一息的细崽，端茶喂药，把屎把尿。
　　人到死总是有求生的欲望。细娃不想死，还是三十岁呀，光棍一条，青山冲的人你几十，他一百地凑上钱，所有的亲戚能帮得上忙的都帮了，可还是杯水车薪。一筹莫展的老娘抱着自己的儿，眼泪汪汪地说：儿呀，老娘就是去讨，也要把你的病治好！老爸坐在一旁叭哒叭哒地抽着旱烟，脸比死猪还难看。

二

　　某天上午，眉山街上突然多了一个八十来岁的老太太，拄着拐杖，步履蹒跚见人就伸出手“里扎老弟呀，行行好，向嗯讨个钱得拿我扎崽看病。”说着一把眼泪一把涕，不厌其烦说着细娃得了白血病的事。其实见面都是熟人，人家都不好拒绝，多多少少都会给点。
　　眉山街并不大，长约不过一公里。细娃老娘在街上讨钱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在乡政府上班的女婿耳朵里。女婿的脸上顿时惨白，暗忖我一堂堂副乡长，丈母娘在街上讨钱，这叫我今后如何做人？坐在办公室里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急急团团转。但仔细一想，小舅子患病，我这个做姐夫的帮不上忙，又怎能怪丈母娘呢？女婿毕竟是聪明人，既然事情发生了就要勇于面对，我是一乡之长，就帮丈母娘把这场戏做下去，让爱心延续下去，让真情感动天地。
　　女婿想好了就立即跨出了乡政府的大门，风风火火地找到了丈母娘，一下扑在丈母娘面前跪倒地上，痛苦流泪地说：丈母呀，都是做女婿的无能，让你一大把年纪还要受这种委屈！丈母娘摇了摇头，蓬乱的白发遮住了半边脸，赶紧把女婿扶了起来，喊着女婿的名字：“半山呀，你莫怪丈母娘给你丢脸了好了！”“这都是命呀，怎怪你呢？”
　　大女婿这一跪，感动了路边许多的人，纷纷解囊相助。女婿在乡里本来人缘就好，清正廉洁，为人谦和。此时他扶着颤颤巍巍的丈母娘向热情的乡民点头致谢！
　　此时刚好有一个记者坐在车上扑捉到了这感动的一幕，回去后写了一篇稿子《副乡长的倾情一跪，跪出了好心乡民解囊相助》第二天以头版头条刋登在《湖都晚报》上，一时间捐款如雪片飞进了青山冲，几天时间来募得了六万多元善款。六万元相对于一个白血患者仅仅是解燃眉之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有社会上这么多爱心人士的付出，让细娃眼里看到了前方一点点曙光。
　　有了这几万块钱可以先期住入医院作观察治疗，再慢慢筹款。只是父母老了，兄弟早已分家，也帮不上什么。姐姐陪护细娃进了医院，在病床前照顾这幼小的弟弟。
　　省城医院医疗设备先进，病房，吃饭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花钱如流水，几万元不消几天就花的所剩无几。医院在催钱，家里人急得直跺脚。细娃躺在病床上发着高烧，迷迷糊糊地嘴里轻轻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小霜，小霜。”
　　姐姐俯下身来问：小霜是谁？细娃又睡了过去。除了细娃没有人知道小霜是谁！也许在生命的弥留之际，他最想见到的人就是小霜，或许他会因小霜而遗憾地离开人世间。

三

　　细娃一直昏迷着，白色的床单，苍白的脸，病房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姐姐心里有点发怵：“我的弟呀……”唉！来省城医院七天了，病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没有人知道此刻他在想什么，只是偶尔从他嘴里喊出一个叫“小霜”名字的人。
　　我以为细娃的人生到此就划上句号了，我以为他光溜溜来，光溜溜走，人生就象一张白纸，在寻找爱情的途中怆促而逃。我也一直认为：一个人没有爱情的人生不算完整的人生。而细娃心中的那个小霜，是你的一厢情愿么？
　　事情往往出乎人的意料，就在细娃的挣扎在死亡的边綠之际，以为他会叨唸着“小霜”的名字含憾离去。那天傍晚，夕阳的余辉落满整个病房的窗台，姐姐在房里不停地踱步，大哥和二哥轻微地推开了门向姐姐点了点头，三人来到红灯的病床头。大哥从提包里掏出一封信对着细娃说：老弟，有个叫小霜的姑娘给你写了一封信我给你带来了。姐姐一把抢过大哥手中的信边说，怪不得老弟这几天一直喊着小霜的名字呢！细娃紧闭着双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无法说出来。
　　信是湖南寄来的，姐姐拆开信，轻轻地念道：
　　细娃，你这个傻瓜，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你是生我气了吗？其实那天晚上我是开玩笑的，你问我喜不喜欢你？哪有一个女孩子好意思当面说喜欢你嘛。如果我不喜欢，我也不会天天晚上陪你溜冰呀。我就是喜欢你有点木讷，诚实。你悄悄地走了真的让我好难过，是因为我没当面答应你吗？
　　你走后不久，我也回到了老家，如果你真在乎我请速给我回信，我会等你！

　　小霜

　　 2004.7.12

　　读完信，姐姐泪眼婆娑：“老弟，你听到了吗？你心中的小霜也在想你呢！”
此时，夕阳悄悄爬上白色的床单，暖暖的余辉在细娃死灰般的脸上轻轻地抚摸，他嘴角荡漾出一丝微笑，然后脖子一歪，终于安详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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