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仙垴的传说
胡贵全
咱九江有个叫胡家湾的自然村,现座落于都昌阳峰乡境内,村内共百十户人家,村民及村名俱平淡无奇,故暂在此无字可述。其村后有一座山,名曰“殿仙垴”。山形宛如一把江南民间家用的的圈形椅子。
春花时节,这座山的杜鹃花便绽得如火样红,总让相邻的山脉杜鹃妒羡三分。山间枫树成林,秋冬来临,万千枫叶俱遇霜染,又是另一番萧瑟之美。不作详述。
关于山名,曾有两个亦真亦幻的传说,现实录如下:一说玉帝在换座下的龙椅,因天官疏忽,竟将旧龙椅误掉进红尘,眼看就要坠入浩瀚的湖水中。幸亏如来看得真切,伸出右手兰花指,只微微一点,天椅便急急坠入此地。无奈椅身已全没入土中,只剩椅背警示凡人。故“殿仙垴”为此而得名。
二说元末明初,朱元璋鄱阳湖大战陈友谅,曾在此山布阵观看过战局态势……老朱成帝后,此处便不同凡山,再加上前一传说,更觉自己是沾了玉帝龙椅之气,命当贵为天子。即钦点此为“殿仙山”。后经刘军师指拨,又觉山字太俗,不显半点皇家之气。用“顶”字而苦于山形太低,权衡后便封一“垴”字。于是,“殿仙垴”山名便有了第二种解释。
殿仙垴上曾有一寺庙,其名有二,按先后排序则先为慧远寺,后为殿仙寺。后名则明显有皇家痕迹或世风附炎之意,在此不谈论后者。单说慧远寺,其渊源久远,亦真亦假,无可考证。相传东晋时期,有一老僧,法号慧远,携弟子数人在此山修持。慧远主持须发皆白,却矫步如飞,速疾时能捉住树上振翅欲飞的山鸟,通晓音律,平日多是诵经打坐,和数僧过着晨钟暮鼓的清淡日子。
慧远和尚年轻时原是一介书生,求取功名时须过长江,在湖口竟与一同样的年轻书生同船共渡,非常投缘,二人一路相随共进京城,这人便是陶渊明。陶有幸进入仕途,而慧落第后便在次年秋天投入军中。而陶又弃政甘在庐山脚下成为一介农夫。慧远却因军内政变受其牵连、被沦为叛贼而遭官军追剿。无奈之下只得隐姓埋名,和数名亲兵就此变成了念经的和尚。
若干年后的某一天,云游于庐山脚下的慧远竟极偶然的和陶相遇,此时二人皆是须发俱白的老者,至于俩人是如何相认的,中间又是怎样的过程,后人自是无人知晓。
陶曾留慧远于庐山,慧远不允,只是历年景盛之时,二人便相互邀约,共游于湖光山色的两栖神仙之地。
又是一年的赏花季节,三月春雨后的阳光乍暖,山上的杜鹃花蕾出落得像一个个待嫁的羞涩美人,陶携孙儿如约至殿仙垴。老友相见,观花赏景,自不必细说。在花尚未凋败之时,也就是三天后的将近黄昏,陶辞归,慧远相握送至山下。
下山途中,山下的涧水边却升起了一道七色彩虹,天空洒下了几点细雨,本是极平常的事,但都是历经沧桑的老人,彩虹的美丽背后却似乎都看出了人生的虚幻。双方谁都不会说破,是呀,此次相约,又值暮年,谁知下次还能否相逢呢?
在临近涧水边,陶似在想着什么。忽然直指彩虹,对慧远说,吾偶有感,兄帮记下。即随口吟出:涧生七彩虹,落下千色雨。花满山间路,清风润湿衣……
恰好小孙子正在涧边的林木中扑闪着蝴蝶,山谷中又传出鹧鸪的清脆回声,陶随即又吟出:童逐泉边蝶,鹧鸪两三啼……后面两句,任是如何冥想,终始而不得出。
临近山下,送君终须一别,慧远双手合十,陶有憾色,慧知其心事,说还未刚才的诗而缺憾吗,陶不语。慧远说我有两句,送之与你,不知可否?陶求之而慧不作答,只是让陶回望殿仙垴,此时一抹余晖斜照,殿仙垴山脉已整个隐在暮色的苍茫中了。陶脱口而出:回望殿仙路,炊烟斜阳里。
二人相视一笑,老泪纵横,紧紧相拥,不肯言别。
此庙几经起落,却终在清军平定太平天国时,被官兵彻底焚毁。寺庙碑文,残石散落于乱山之中,四野皆是。作者年幼时曾在山中拾过有字的石文,只是当时不懂得珍惜,现悔而不可得矣。据传,在文化大革命中期,破四旧风日盛,在彻底铲除此庙墙基时,荒土中曾挖出过早朝的陶公碑文,几无残缺,然当日下午就被村一青壮劳力用十二斤重的铁锤砸碎。生产队并为此举记上满日工分,无一异议。
后有人说陶公所有集中未有此诗出处,多方分析慧远毕竟叛军余孽,东窗事发后也未可知。而陶暮年与慧交往,或并不知慧军中变故,事发后陶公或陶公子孙为避其祸,故将此诗在集中除去,这是有可能的。但从此诗的淡雅或意境,天然而无半点雕琢之态,恐怕很难出自一般的儒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