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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红(短篇小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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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大港镇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14-10-04

    一
  “鹃儿,明天是端午节,你把肖林带过来让老妈相相面吧。”
  春红一边裹粽子,一边对正要出门上班的女儿说。她五十开外的样子,模样周正,说话柔声细气。
  鹃儿愣神了一下,回过味来,笑靥如花。“姆妈,你同意我跟肖林处对象了?”
  “女大不由娘啊!见了面再说吧。”春红没有抬头,一双手仍在不停地侍弄粽子。    
  大前天,鹃儿兴冲冲地告诉春红:“姆妈,我有男朋友了,是我的同事,叫肖林。”
  春红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什么?他姓肖?不行!”
  鹃儿好生奇怪。在她的心目中,妈妈虽然是农村妇女,没什么文化,但比一般有文化的人开明得多。平白无故的,她怎么对姓肖的有成见呢?母女俩一向心意相通,像朋友一样无话不谈。为此事两人心里有了隔阂,两三天没有好好说话。
  春红轻叹一声,嘟哝了一句:“唉!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
  鹃儿没有听到妈妈后面的话,她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哼着轻快的小曲,转身就没了人影。
  裹粽子是一项技术活。年轻的时候,春红裹的粽子在村里可是数一数二的好。她先把两张大粽叶叠在一起卷成漏斗状,舀入适量调配好的糯米,边用筷子戳紧,边添加糯米,待漏斗里密密实实地灌满了糯米后,用一张小一点的粽叶封口。只见她用力一按,又一折一卷,再用绳子紧紧地扎住三角形的粽头,一只立体的长三角形的粽子就成功了,看上去,简直是一件精致的工艺品。她的双手灵巧地在粽叶、糯米、麻绳之间穿梭,像变戏法一般,不多会功夫,一大串碧绿玲珑的粽子就挂在椅子背上,好似一串有棱有角的翡翠珠宝。
  春红第一次见到肖钢是在端午节的前两天,她正坐在大门外裹粽子。初夏的阳光温柔地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映得她脸颊绯红。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栀子花芳香,让她微微有些陶醉。栀子花,是她清早上山放牛、打猪草,顺带采来的,用玻璃瓶养着,放在窗台上。
  “好香的栀子花!好漂亮的粽子!”春红心里一惊,谁的声音这么好听?不熟悉呀!抬头,眼神与一陌生男子明亮的眼神对接。她慌乱地站起来,又低下头去,两手不停地绞着胸前的大辫子,脸颊开始发烫,然后向耳根、脖颈蔓延。
  春红长到二十岁,连三里外的集镇都很少去,整日在家里带孩子、做家务、做女红,她从来都不知道男人也可以长得这么好看,男人的声音也可以这么好听。她十岁左右,曾经跟着爹爹去集镇上看过一次戏。这男人跟那个唱小生的有得一比。
  陌生男子亲切地微笑着,向春红伸出了手,“我叫肖钢,是来西舍村搞土改工作的。你是春红同志吧?村长跟我提到过你,说你有一对又粗又长的大辫子,勤劳能干,思想上积极要求进步,是一棵难得的好苗子。”
  他这一夸奖,春红更紧张了,脸上都冒出了汗来。见春红这样一副扭扭捏捏、羞羞答答的模样,肖钢也莫名地尴尬起来。他缩回了手,人钉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是土改干部同志呀!到屋里坐坐,喝碗茶。”春红的婆婆,不,也是春红的姆妈抱着小孙子回来了。
  
  二
  “妈,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刚上小学的鹃儿偎在春红怀里,用小手半掩着嘴巴,凑近她的耳朵问,“怎么别人有爷爷奶奶,还有外公外婆,我只有爷爷奶奶呢?”
  “这——”以前两个儿子小的时候也问过类似的问题,她都是敷衍过去。长大了,他们自然知道了。这次,她还想敷衍,“你的外公很早去世了,外婆改嫁了!”
  “改嫁了,那还是有外婆的呀!不是吗?”鹃儿不依不饶,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那是春红内心深处一块永远的伤疤,是深深扎在她心尖的一根拔不掉的刺,即使不去揭开伤疤,不去拔那根刺,她的心也会时时隐隐作痛。
  春红刚出生八个月,她的爹爹,一位受人敬重的乡村私塾先生,因肺病英年早逝。一年后,她的姆妈带着她改嫁到西舍村。
  继父段兴宝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因为穷,到三十岁还没娶上老婆。春红的姆妈虽然是梅开二度,但模样生得俊俏,脑子好使,性情温顺,段兴宝如获至宝。爱屋及乌,他对春红也视若己出,宠爱有加。即使后来有了亲生的儿女,对春红依然不分彼此。
  春红确实惹人喜爱。从小她就特别乖巧,懂事。三岁的时候,弟弟欢狗出生,她会帮着摇摇篮,咿咿呀呀地唱儿歌哄欢狗睡觉。五六岁的时候,二弟欢牛出生,姆妈忙,基本上是春红带两个弟弟。人们在村前村后,常常看见小小的她,左手拉着欢狗,右手拉着欢牛。有啥好吃的,她从不跟弟弟们争,颇有一种当姐姐的派头。从七八岁开始,她的任务不仅仅是带弟弟,还要帮忙做家务,扫地、洗衣服、择菜,甚至放牛。到了十五六岁,她更是成了爹妈的左膀右臂,除了山上砍柴、耕田种地等重活,她什么都会做。心灵手巧的她,还做得一手好女红,做鞋、绣花、纺纱织布,她一学就会,上手就精。这时候,她已经出落成了一个俊俏的花季少女,眼睛水灵灵的,像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水;脸上白里透红,像即将成熟的苹果;声音清脆婉转,说起话来像百灵鸟歌唱。周围十里八村的媒婆,快把她家的门槛踏平了,可继父和姆妈总是以“我家春红还小,还不考虑成亲的事”婉拒。
  春红听到爹妈的话,心里暗自高兴。眼见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们,一个个早早地成亲,那些连面也没见过几次的崽俚得,转眼间成了她们的男人。没多久,孩子便出生了,从此像个母猪,不停地生儿育女,再也没有一天舒坦的日子。她不想那么早嫁人,做女崽俚多好,跟爹爹姆妈、弟弟妹妹们在一起多好。
  春红十八岁那年,继父染上了风寒,一病不起,而姆妈刚刚生下最小的妹妹珍儿不久。她一下子成了家里的主心骨,里里外外全靠她打理。
  一天的后半夜,爹爹的咳嗽声把她惊醒,她焦急得再也睡不着,黑暗中对着天花板发呆。她跟二妹睡在爹妈的隔壁,隔着一层木板,爹妈房间的丁点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
  “红他娘,我这身子骨怕是不行了,这一大家子全指望你了。幸好红儿能干,不然这个家还不准成啥样呢。明天请德旺叔公保媒,再找光子选个吉日,把欢儿和红儿的事办了吧。这样确实委屈了红儿这孩子,但也是没有办法呀!万一哪天我两腿一蹬,这个家——”
  爹爹咳得说不下去,拉风箱般地喘着气。姆妈拍着爹爹的背,压低声音说:“这事还没跟红儿提过呢,我估摸着她会不乐意。我心里也一直打鼓,他俩可是亲姐弟呢。”
  “亲姐弟咋啦?又不是冇先例。你看冯村的远量家,去年同母异父的兄妹圆了房,今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红儿不乐意也得乐意。自古以来,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个冇得商量。”爹爹好像生气了,说话声音一抖一抖的,说完又是一阵猛咳。
  这番对话,隔壁的春红听得真真切切,她如遭五雷轰顶,霎时辨不清东南西北、白天黑夜了。欢狗,那是她弟弟呀!说实在话,她一点都不喜欢他。他木讷、胆小,一点不像个男人。十几年来,她照顾他,爱护他,完全是因为他是她弟弟。弟弟转身要变成自己的男人,这,这叫啥事呀?老天啊!她死劲用被子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无论怎样反抗,哭闹、绝食,皆无济于事。几个月后,在父母的一手操办下,春红和欢狗圆了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像一道紧箍咒,就这样决定了春红一生的命运。
  
  三
  “妈,肖林来了!”鹃儿仿若一只蝴蝶,翩然飞进门,后面跟着一个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
  春红刚打开高压锅,嘴巴正呼呼地吹着热气,眼前朦朦胧胧的。看到肖林,她一下子呆住了,脑子里恍恍惚惚的,两个身影在交替重叠。这不是肖钢吗?他怎么来了?不对,他是肖林,鹃儿的男朋友。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阿姨好!端午节快乐!”说完,把两包点心轻轻放在桌子上。
  真像,连声音都是一样的。不会错,肖林一定是肖钢的儿子,我的预感没有错。天下真小,鹃儿偏偏喜欢上了他的儿子。
  “妈,你发什么呆呀?肖林叫您呢。”鹃儿跑过去,摇晃着春红的胳膊,撒着娇。
  “呃呃,来客人啦。鹃儿,你自己拿粽子招待客人,我有点不舒服,去房间歇一阵。”春红褪去围裙,擦了擦手,对肖林点点头,摇摇晃晃走进了房间。
  “阿姨身体不太好吗?”肖林问鹃儿。
  鹃儿摇摇头,脸色阴了下来,若有所思。
  妈妈一向身体很好,几乎没有生过病。莫非她见到肖林,觉得不满意,故意躲开他?不应该呀!肖林长得不难看,人也有礼貌,还给她带来了礼物。她怎么只看了人家一眼,就给判了死刑呀!
  鹃儿脑子在寻思,手脚也没闲着。她把粽子端上了桌,还拿了一小碟绵白糖,招呼肖林吃。
  “我姆妈包的粽子不甜也不咸,也不是碱水粽。吃的时候要蘸点白糖,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听我爸说,他以前在乡下吃过一种粽子,外形像立体长三角形,包得很结实,放好多天都不会馊,也是就着白糖吃。”
  鹃儿剥开一只粽子,蘸好了白糖递给肖林。肖林轻轻地咬了一口,用舌头轻轻搅动,慢慢嚼着,“嗯,真好吃!还真像我爸说的那种粽子。一会儿我带两个回去给我爸尝尝。每到端午节,他老念叨这种粽子,可一直寻不着。”
  思维敏锐的鹃儿似乎从肖林的话里捕捉到什么,急忙问:“你爸以前在乡下工作过?在什么地方啊?”
  肖林沉思了一会,不太确定地说:“他去过很多地方,我记不清名字了,好像有一个叫西—西什么村。”
  “西舍村!是我们西舍村吧?”鹃儿激动得大喊,把房间里的春红吓了一跳。
  肖林恍然大悟,“原来我爸在你们村工作过。真巧啊!哈哈哈!”他毫无城府地笑起来。
  春红在房间里再也呆不住了。肖林果真是肖钢的儿子。三十多年不见,他现在怎么样了?如果让鹃儿跟肖林继续交往,我跟他以后就是儿女亲家,那怎么相处啊?如果不让他俩交往,不是伤了两个孩子的心么?我年轻的时候,不能给自己的婚姻做主,完全是由父母包办。现在的年轻人自由恋爱,我哪能做棒打鸳鸯的事呢?可是——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见春红从房间里走出来,肖林关切地问:“阿姨,您好点了么?要去医院看看吗?”
  春红微笑着摇摇头。她用塑料袋装了一袋粽子,递给肖林。“小肖啊,你爸爸喜欢吃这种粽子,你多拿几个回去,让你妈妈也尝尝。”
  肖林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阿姨,我妈早就不在了。我是我爸带大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春红感觉自己说错了话,窥探了人家的秘密,涨得满脸通红。
  
  四
  那一年,肖钢来到西舍村搞土改,像一束阳光照亮了春红的生活
  夜校里,肖钢教大家识字、学文化。她是最好的学生,短短的时间里,摘掉了文盲的帽子,成为乡里的学习标兵。不久即被提拔为西舍村妇女主任
  会场上,肖钢侃侃而谈,从新中国到社会主义苏联,从马克思主义到毛泽东思想,从婚姻自主到移风易俗……他懂得那么多,都是春红闻所未闻的知识和道理。
  从他那里,她明白了什么是童养媳,什么是包办婚姻,什么是自由恋爱。自由恋爱,多好啊!喜欢谁就跟谁成亲,两人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干起活来有使不完的劲。
  在春红的心里,肖钢成了神,一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神。她不敢跟他说话。当别的媳妇和闺女跟他谈笑风生的时候,她总是远远地观望着,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意。每次迎面相遇,肖钢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引起她一阵激越的心跳,脸一红,低着头急急忙忙从他的身边逃走。过一会回头张望,又遇上了他滚烫的目光,把她的心烧得很痛,很痛。
  如果不是那次去县城开会,她大概永远不会跟肖钢有什么瓜葛,永远不会体会肖钢对自己那份炽热的感情,永远不会知道肖钢早已住进了自己的心里。
  早春二月,全县召开三级干部大会,每个村派三人参加:工作队干部、村长、妇女主任。规定没有特殊情况的不准请假。
  春红是妇女主任,她的儿子快两岁了,断了奶,有老人帮忙带着,她没有请假的理由。
  村长是春红的本家大伯,五十多岁了,腿脚不是很强健,走不了长路。
  西舍村只有肖钢和春红两人去开会。当然,他们是跟着大队里的大部队一起行动。
  从西舍村到县城有八十多华里,没有车,只有靠两只脚步行。前一天晚上吃过晚饭动身,第二天早上九点赶到了县城开会。下午五点散会,吃了饭再往回走,差不多天亮回到家。
  春红毕竟是女同志,第一次走这么长的路。走着,走着,就跟大伙拉下了一段距离。尤其是回程的时候,她的脚底起了泡。肖钢帮她拎着包袱,一次次停下来等她。
  当他俩并肩走在马路上的时候,春红的步伐明显变得轻快,与肖钢的步伐协调一致。肖钢不时侧过头,痴痴地打量她。她依然只是羞怯地笑笑,并不说话。
  那晚的月亮又大又圆,不紧不慢地伴随着他们,洒下一路的清辉,照亮他们前行的路。
  她穿着结婚时做的枣红色灯芯绒夹袄,黑色粗棉布裤子,一双棉暖鞋,显得干净利落又妩媚多姿。她的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渗出,脸上红扑扑的,丰满的胸脯有节奏地起伏着。
  肖钢忘情地望着她,不小心,踩到了她的脚。
  “哎哟!”她痛得弯下了腰。
  “对不起!我——”他手足无措。
  她扑哧一声笑了。
  这一笑,似电光火石,刹那间撞开了他们的心扉,他们从彼此的眼神里读懂了对方的心。
  “春红,你知道你很好看吗?”
  “你也好看呀!”
  “傻瓜,男人那不叫好看。有一个词叫‘男才女貌’。”
  “男才女貌?一个有才华的男人跟一个漂亮的女人在一起,就会开开心心,对么?”
  “红儿真聪明。对,就像现在的我和你一样。”肖钢鼓足勇气,抓住了春红的一只手。
  一股电流瞬时从指尖流遍了全身,春红感觉自己的骨头都酥麻了,身子软软的像是要倒下,头脑里一片空白,停止了一切思想。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被肖钢牵着手,走过窄窄的田间小道,到了河边一片空旷的荒滩上;她不记得肖钢是如何用他温暖的双手和柔软的舌头,在她身上一寸一寸地游动,唤醒了她蛰伏已久的渴望,让她的身体像火一般熊熊燃烧;她不记得肖钢是如何进入了她的隐秘深处,像波浪冲击着沙滩,一波又一波,将她托上波峰浪尖……她只记得那晚的月亮很大,很圆,洒下银子一样的光辉,在天地间织成一顶巨大的白纱帐。她和肖钢睡在白纱帐里,月亮又像一盏明亮的灯光,挂在屋顶。她的头枕在肖钢的臂弯里,听他一遍遍呼喊:“红儿!我的红儿!”天地间一片静穆,只有不远处,河水在轻轻流淌。
  当他们走到村口,放开彼此的手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五
  凭女性的直觉,鹃儿意识到姆妈与肖林的父亲之间有故事。她害怕伤害姆妈,不敢对她提起。为了破解这个秘密,她主动对肖林说,要去看看他爸爸。
  和肖林同事快两年,谈对象差不多半个年头,但对他家里的事知之少。他极少谈到他的家事,鹃儿也不多问。在涉世未深的她看来,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与双方的家庭无关。
  肖林家住在县城西街一栋老房子里,离鹃儿任教的学校很近,穿过两条胡同就到了。
  房子很破旧,但很大。阳光透过天井照进来,使本来阴森森的屋内有了几分生气。庭院深深,从几扇古色古香的雕花木窗,能依稀想象到这个家族曾经的繁华。
  鹃儿没有告诉肖林她什么时候来。当鹃儿见到肖林的时候,他正在卫生间,将搅成一团的衣服从威力牌半自动洗衣机里拿出来,放到一只塑料脸盆里。
  “肖林!”
  “小鹃!”
  他们几乎是同时喊出了对方的名字,四目相对,流露出由衷的欢喜。
  “小鹃,我准备晾好衣服就去买菜,好好招待一下你这个贵宾。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早。是不是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我呀?”肖林握住了鹃儿的双手。
  “美得你!”鹃儿吐了吐舌头,扮了一个鬼脸,“我们一起晾衣服,然后去买菜。我声明,我不会做饭,今天你可以大显身手。”
  “林儿,是小鹃姑娘来了吗?”肖林跟爸爸说过小鹃要来的事,他似乎也在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端午节那天,肖林一进屋,就大声喊着:“爸,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你闭上眼睛猜一猜。”
  肖钢乖乖地闭上眼睛,脸上浮起梦幻般的笑容。“嗯,今天是端午节,林儿去小鹃家吃她妈妈裹的粽子。我猜到了!我猜到了!是粽子!”他高兴得像个孩子。
  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面前的粽子。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重新闭上,再睁开时,眼睛里放射出一股特别的光芒。没错,这是春红裹的粽子,立体长三角型,精致,结实,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难道小鹃的妈妈就是春红?这也太巧了吧!
  见爸爸一直在发呆,肖林一连串的问题夺口而出:“爸,这真是你一直想要找的粽子?你曾经在西舍村搞过土改吗?你认识小鹃的妈妈,是吗?”
  肖钢没有回答儿子的问题。事情来得太突然,他脑子里一团乱麻,他得先静一静,想一想。直到小鹃来家里,他还没有跟肖林谈过这个问题。
  鹃儿终于看到了肖林的爸爸。她没想到,他爸爸是一位残疾人,左腿高位截肢,每移动一步,都要靠拐杖支撑。但他面容和善,眉宇间有一股岁月抹不去的英武之气。
  “小鹃姑娘,我的样子没吓着你吧?你不要怪肖林隐瞒,是我让他不要把我的情况告诉你,我怕把你吓跑了。听说你要来看我,我很高兴,我可以亲自把我们家的故事讲给你听。”
  听完肖钢的讲述,鹃儿唏嘘不已。原来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无论你是贵族公子,还是平民百姓,你的命运都由不得自己掌握,社会的变化,家庭的变故,会轻而易举地改变个人的命运。
  听了肖钢的讲述,鹃儿了解了肖林从小失去母爱的身世,更加坚定了与他在一起的决心。她相信姆妈的开明和善良,她甚至期待着有一场奇迹的发生。
  
  六    
  肖钢曾经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他的父亲肖铮是这个县城最大的实业家,整个西街有一半产业是他家的,主要经营布匹、百货、五金。他只有肖钢一个儿子,从小精心培养,希望他长大继承祖业并发扬光大。肖钢先是在家里读私塾,十二岁被送到省城的洋学堂念书,十八岁高中毕业后,他想参加国军抗日。肖铮坚决不同意。他是肖家的一根独苗,万一有个不测,他肖家不是要断门绝户?纵有万贯家产,又有何用?
  肖铮以母病为由,打电报催肖钢回家。谁知这是一场精心设置的骗局。在肖钢没有回家之前,父母已为他定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肖铮以为,只要他成了亲,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女人在身边,他的魂就被系住了,再不会想到什么参军抗日的事。谁知肖钢在外面读书,见了世面,有了自己的独立思想。在成亲的当晚,他逃婚了,连夜坐船去了武汉。在船上遇到一位化了装的地下共产党,在他的介绍下,肖钢参加了新四军,与自己的家庭彻底决裂。
  解放后,肖钢被派到家乡参加土地改革运动。在西舍村认识了春红,两人产生了感情。可春红深陷在父母为她安排的婚姻泥沼里,无力自拔。
  他离开西舍村的那天,是端午节的第二天。全村的乡亲们都来为他送行,唯独不见春红。
  他怀着极度痛苦的心情上路了。走了三四里路,在一个岔道口,老远看见了春红。他欣喜若狂,以为春红改变了主意,决定跟他走。待春红走近,他惊呆了!她一对又粗又长又黑的辫子不见了,剪成了齐耳短发;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像一对红灯笼;声音沙哑,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没有哭,也许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她默默地看着肖钢,幽怨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身体,直抵他的灵魂。许久,许久,她突然将手上的布包袱塞给肖钢,急忙上了另一个岔道,头也不回,朝西舍村的方向走去。
  肖钢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心像扎进了千万枚钢针,剧烈地疼痛。他急忙解开包袱,里面有一包粽子,一双布鞋,还有——还有一对又粗又大的辫子!他一阵眩晕,跌坐在地。包袱紧紧捂在心口,泪,打湿了他的前胸。
  因为工作,他辗转了很多地方,那双布鞋,那对辫子,始终跟随着他。那些粽子他舍不得吃,留了好多天,那形状,那味道,永远刻在了他的记忆深处。
  三十多岁的时候,一夜之间,肖钢成了历史反革命、叛徒,被打回原籍。当他孓然一身回到西街的家时,父母早已含冤去世,家里所有的房产,都被没收。还好,当时的居委会主任,是他的奶娘,冒着被革命的危险,给他安排了一间房子住,在街道工厂,给他安排了一份工作。
  也是在奶娘的撮合下,他与工厂里一位无父无母的女工成了家。可惜,那位女工在生肖林的时候,产后大出血,命归黄泉。是肖钢既当爹,又当娘,将肖林抚养成人。
  
  六
  “红儿,明天我必须走了,有新的工作在等着我。你真的不跟我一起走么?你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跟欢狗过一辈子?”春红吃过晚饭,哄了孩子睡觉,借口到大队开会,走了三里山路,终于与肖林见面了。
  初夏的夜,温润如水。淡淡的月光笼罩着田野,梦幻般美丽又虚无。碧绿的禾苗刚刚沐浴了一场雨水,正欢快地拔节生长。夏虫在鸣叫,青蛙在吟唱。这样的良辰美景,春红感受到的却是冬天一般的寒冷。她双手交叉在胸前,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肩头,似乎这样可以让自己缓和一些,不再浑身发抖。肖钢脱下自己的外套,怜爱地给她披上,趁势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春红像只温顺的猫,一动也不动,闭上眼睛安静地享受着肖钢温暖的怀抱。
  她知道,只要她的心肠稍微硬一点,这个温暖的怀抱便永远属于他。
  自从那个月圆之夜以后,他们极少有机会单独相处。平时相见,只能趁人家不注意,互相用眼睛对望,一切尽在不言中。去乡里或大队开会,一般是晚上,有村长等人同行,也难得说上一两句贴己话。他们就这样偷偷地相恋着,春红感到从未有过的甜蜜,又感到深深的恐惧和不安。每时每刻,总有两个声音在春红的身体内,争吵着,斗争着。
  一个说:春红,说白了你就是个童养媳,没有人把你当一个独立的人看,你只是这个家一个干活的机器。
  另一个说:不对,爹爹、姆妈一直很疼爱我,爹爹把我当做自己的女儿看,没有亏待过我。
  一个说:疼爱你会让你跟欢狗圆房?他们明明知道欢狗配不上你。他们是自私,把你当做私有财产。
  另一个说:他们也是没有办法。爹爹卧病在床,欢狗生性懦弱,妹弟弟妹们还小,一大家子靠姆妈一个人不行。
  一个说:肖钢真心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你情我愿,在一起才快乐。
  另一个说:人不能只想到自己快乐,亲人们不快乐,自己又怎么快乐得起来?
  ……
  在肖钢的影响下,她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女孩。她懂得了她的婚姻是父母包办的,并且是血亲结婚。按照人民政府的法律,这样的旧式婚姻,是违法的。她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任何手续都不需要办。
  春红痛恨她的婚姻,有时也痛恨她的父母。但更多的时候,她考虑的是一些非常现实的问题。
  假如她走了,对重病的爹爹不是雪上加霜吗?如果爹爹有什么不测,她不是成了一个忤逆之女,忘恩负义之人?那她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假如她走了,姆妈一个人要照顾三个弟弟,两个妹妹。她单薄的身子哪能扛得起如此重担?姆妈一辈子不容易,后半生还要如此吃苦受累,做女儿的哪能这么铁石心肠?
  弟弟妹妹们都是她帮忙带大的,一个个像依恋姆妈一样依恋她。如果丢下他们不管,他们一个个都要回家干活,不能继续念书了。她哪能自私到只顾自己一个人的快乐?
  还有欢狗,自己对他只有姐弟之情,没有一丝一毫的男女之爱。偶尔跟他一起行男女之事,简直是一种痛苦的折磨。但他老实,本分,在外做木工活,每一分钱都交到她手上。她哪里忍心去伤害这样一个善良无辜的人?
  最让她揪心的还是不到两岁的儿子。听说近亲结婚生的孩子很多是傻子。谢天谢地,她的秋生长得活泼机灵,人见人爱。刚刚一岁他就会喊姆妈、奶奶,会下地走路,是一个非常正常的孩子。他是一家人的开心果,尤其是爷爷奶奶的心肝宝贝。要是把他带走了,不是等于剥夺了一家人的欢乐,要了他爷爷奶奶的命吗?假设自己一个人走,把秋生留下,那不是生生地从她的心上剜去一块肉吗?不不不!她不能丢下自己的亲生骨肉!不能让他从小就没有了姆妈!
  多少个夜晚,她在床上辗转难眠,人日渐憔悴、消瘦。
  “红儿,你瘦多了。你这是在糟蹋自己。”肖钢捧起她的脸,用嘴唇轻轻婆娑她颧骨突出的双颊。
  “肖钢,我思来想去,还是不能跟你走。我记得我跟欢狗成亲的前一天晚上,我姆妈跪在我的面前,与我抱头痛哭:‘红儿,我们女人的命都苦啊!人终究拗不过命,你就认了吧!’既然斗不过命运,就只能服从命运的安排。”
  “肖钢,我今生辜负了你,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是你,让我一个乡下丫头了解了外面的世界;是你,让我懂得男女之间还有这么美好的感情;是你,让我享受了女人最最销魂的时光;相比于我的那些姐妹们,我觉得我这辈子——值了!”
  
  七
  “鹃儿,这两样东西是哪里来的?”当春红看到摆在面前的一双布鞋和一对辫子的时候,她又惊呆了。这不是自己当年送给肖钢的纪念物品吗?三十多年过去了,怎么又完璧归赵了呢?鞋面看上去还平平整整的,她用手轻轻一戳,布就烂了;辫子黑里泛黄,摸着有些粗糙,但依然坚韧。
  “姆妈,这是肖伯伯让我带给您的。”她把那天去小林家看到的和肖钢讲述的全告诉了姆妈。
  春红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她没想到这么多年,肖钢心里还一直有她;她没想到,肖钢吃了那么多苦,身边还没个女人照顾。
  鹃儿给她倒了一杯水,用毛巾擦去她满脸的泪水。她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过了一阵,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他的腿是怎么变成残废的呢?”
  “哦,这个肖伯伯没讲,是肖林送我回来的路上告诉我的,是去年才发生的事。他们住的那一带,都是木质结构的旧房子,加上电线老化,极容易引起火灾。去年正月初四的晚上,肖伯伯刚刚睡下,听到外面有人喊:‘着火了!着火了!’他一骨碌爬起来,披上一件外套就往外跑。当时正刮着西北风,火趁风势,越烧越旺。有人说,屋里还有老人孩子没有出来。肖伯伯和另外两个年轻人,冲进火里去救人。肖伯伯抱着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奶奶,正要冲出大门,门上的横梁突然掉了下来,正好砸中了他还没有迈出去的左腿……”
  春红从沙发上站起来,用毛巾擦干泪水,慢慢走到窗前,凝神沉思。窗外,一轮红彤彤的太阳正缓缓西沉,一抹橘橙色的光芒,透过窗棂,映照到她的脸上。鹃儿从侧面看过去,姆妈的脸端庄、柔和,宁静,像一尊观世音菩萨。良久,她转过身来,极认真地对鹃儿说:“我要去照顾你肖伯伯!”
  鹃儿期待的奇迹果真要发生,她心中好一阵激动。以后她跟肖林结婚,婆婆就是自己的姆妈,她可以天天陪伴在姆妈身旁。这样的缘分,可遇不可求,不知道前世修炼了多少万年呢。
  可她还有些担心。爹爹去世十几年了,姆妈从来没有过再嫁的念头,她吃斋念佛,一心一意扶助他们兄妹。这下突然要去照顾一个残疾人,哥哥嫂子们能想得通吗?
  鹃儿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春红的儿子儿媳们得到消息,风风火火从外地赶了过来。
  “姆妈,您这辈子还没有吃够苦、受够累吗?老都老了,还去照顾一个不相关的人。我想不通!”
  “妈妈,您现在儿孙满堂,该是享福的时候了,别再自找苦吃。”
  “姆妈,是不是我们对您不够孝顺,您才有这样的想法?”
  ……
  春红不急不躁,把她与肖钢的过往以及他的遭遇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她还没讲完,周围已是一片抽泣声。他们从来都不知道,他们这个家族今天的繁荣昌盛,是以牺牲了姆妈的幸福为代价的。怪不得叔叔和姑姑平素对姆妈那么尊敬,原来没有姆妈,就没有他们的今天。
  姆妈接着说:“现在你们兄妹仨都有了自己的工作,老大老二的孩子我也帮忙带大了,都上学了,鹃儿也找到了合适的对象,我无所牵挂了。姆妈这辈子,一直为别人活,这下,轮到为自己活一回了。”春红一口气说完,微微地喘息着,面似桃花,仿若一个怀春的少女。
  “姆妈,您这并不是为自己活,您是去照顾肖伯伯,为他而活。”鹃儿调皮地说。
  “为他活,就是为我自己活,我乐意。”
  
  八
  六月的一个星期天下午,阳光灿烂,鹃儿陪姆妈去南山山麓的昭月寺烧香。一阵清风拂来,掀起了姆妈的头发,鬓角的几绺白发,在阳光下分外刺眼。
  鹃儿的鼻子一酸,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她自己不信佛,但她不反对妈妈信。她知道妈妈这大半辈子经受了太多的苦难,需要有一个精神寄托。
  姆妈告诉她,肖伯伯走的那一年,爷爷没能熬过寒冷的冬天。临终前,他拉着姆妈的手,浊泪纵横,泣不成声:“红儿,我们段家对不起你呀!凭你的模样和聪明能干,本来可找个百里挑一的人嫁呀!是爹爹私心太重……”
  从此,姆妈用她并不宽厚的肩膀,挑起了一个大家庭的重担。爹爹常年在外做木工,赚些工钱贴补家用。奶奶是个小脚女人,不能下地干活,只能在家里带带孩子、料理家务。两个叔叔在上学,两个姑姑年幼。姆妈一个人风来来雨里往,像男人一样干活。好不容易等两个叔叔工作了,成了家,奶奶又瘫痪在床。这时候,原先的大家一分为三,奶奶和姑姑们跟了姆妈。姑姑们出嫁后,照顾奶奶的责任全部落到了姆妈身上,而她自己也有二男二女需要抚养和照顾。
  对于姆妈来说,生活的苦和累,都是平常事,不值一提。令她难以承受的是亲人的一个个离去。我六岁那年,春天的时候,爹爹在一场事故中命归黄泉;夏天的时候,七十岁的奶奶去了天堂;秋天,刚刚十岁的姐姐意外暴病而亡。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姆妈痛不欲生。尤其是姐姐的夭亡,彻底摧毁了她的精神意志。她认为是自己姐弟乱伦,遭到天谴,报应到了我姐姐身上。从那时起,她开始吃素,每天早晚一炷香,祈求佛祖将所有的苦难降临到她头上,保佑她的儿女平安。
  鹃儿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到了昭月寺门口。
  昭月寺是一座千年古刹,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晋朝。这里依山傍水,钟灵毓秀,是一块风水宝地。
  鹃儿买好香纸,趁姆妈进庙里朝拜的机会,直奔寺庙后面的碑林。在那里,她见到了意料中会出现的身影。
  “嗨,肖林!”
  “嗨,小鹃!”
  两人亲密地拥在一起,将幸福的笑容定格在青山绿水之间。
  “肖伯伯他知不知道我姆妈今天也来?”
  “当然不知道!这不是我俩一起策划的一出阴谋吗?”
  “说话好难听。这不是阴谋,是阳谋!”鹃儿咯咯地笑,肖林也跟着大笑。两只在附近觅食的山雀,被他们的欢声笑语惊动了,一同扑楞着翅膀,箭一般冲向蓝天。
  恋爱中的人大概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当鹃儿和肖林急急忙忙赶到寺庙门口时,哪里还有他们要找的人影?他俩即刻往回追赶。远远地,他们望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她推着一把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人……
  此时,夕阳在山,彩霞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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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活着 积分 +187 加分专用:支持在线分享精神。 2014-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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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14-10-04
恋爱中的人大概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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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14-10-04
师姐好!前不久我和一私校老板洽谈一人文教育项目,席间对方说我这多年还坚持读书写作,真是让人敬佩云云。我故作不以为然地说:呵呵,我都不敢让生意圈中的朋友知道我搞文学创作的事了,不然怕他们说我不务正业,有好事不叫上我。真没想到这老板说出了一句让我,或许也让很多文学人都觉得安慰的话来,他正色道:正是有你们这些人的坚守,这社会才不会乱到哪去啊。你们是社会的脊梁!这话于我受之有愧,因我心有旁骛,在此我转赠师姐,只有你(们)才当得起这样的赞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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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地板  发表于: 2014-10-04
师弟言重了!我现在属于有闲阶级,只好在文字中寻找一份精神的充实。
像你(们)那样,一边为生活打拼,一边还能安下心来伺候文字,更是难能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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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地下室  发表于: 2014-10-04
回 柳松林(呵呵) 的帖子
柳松林(呵呵):师姐好!前不久我和一私校老板洽谈一人文教育项目,席间对方说我这多年还坚持读书写作,真是让人敬佩云云。我故作不以为然地说:呵呵,我都不敢让生意圈中的朋友知道我搞文学创作的事了,不然怕他们说我不务正业,有好事不叫上我。真没想到这老板说出了一句让我,或许也让很多文学 .. (2014-10-04 11:12) 

师弟言重了!我现在属于有闲阶级,只好在文字中寻找一份精神的充实。
像你(们)那样,一边为生活打拼,一边还能安下心来伺候文字,更是难能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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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14-10-04
人间悲喜剧,愿世间多一点祥和,少一些对悲苦的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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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14-10-05
回 好好活着 的帖子
好好活着:人间悲喜剧,愿世间多一点祥和,少一些对悲苦的忍耐! (2014-10-04 21:06) 

谢谢余老师一直以来的关注和支持!
遥祝秋天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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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14-10-06
宣传兵的一场风花雪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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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14-10-06
俺喜欢看这类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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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14-10-08
喜欢读这样的作品,有生活,有阅历,有内容,有深度,有文采,老师的作品确实能带给人很多知识,引发人很多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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