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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昌遗梦(完整版)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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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左里镇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13-08-08
故事梗概:赵芳芳一入学堂便亲慕竹明明,对他的表妹菊惠孜更是敬爱有佳,三人不久便成了挚密好友。于是便一起开启了80后朝梦样的童年。
                 一路美梦,可却在童年末,菊慧孜妈妈难产,又遇医疗事故,一场惨剧,美梦碎破。为此,菊慧孜跟着他爸爸又去了安徽。(60安徽饥荒,逃难都昌,后娶竹巧妹)到了初中,却音信全无,竹明明苦寻无果。
               时间让童年成梦!可现实又把赵芳芳,和竹明明编排的像一出戏剧。步入青春期后,赵芳芳对竹明明的爱就像桐油花,和煦,浓烈,正当花儿努力绽放,即将满树时,一个像菊慧子的北京女孩,像北风吹来,于是落个繁花满地。  
                                          
都昌遗梦
三月初头的广州,佳木葱茏,百卉翠滴,融和的天气带点湿热。繁华街头,热闹社区,形形色色的赶潮的人已经是盛夏着装了,他们或短袖,或短裙,徜徉在鲜妍赐予的梦里。
地处广州南端的南沙----- 标签为广州改革的最前沿,又是最近各大媒体的宠儿。这里白浪逐沙,椰林挽风,美不胜收。滩头的欧式小镇,更是人声喧阗,有打羽毛球的,有下棋的,有踢毽子的,有搓麻将的,有拉唱的,微笑荡漾在每一位的脸上,快乐在每一角落弥散。
忽地,只见小区栅栏一开,花团锦簇中探出一辆深黑色的广本,一个优雅的转身,进入榕荫街道,往机场方向疾驰。
“姆妈,我正在机场路上,要不了一会就能到家,都昌冷吗?”赵芳芳对着苹果机讲。自嫁到南国,四年了,还是头次回家
  姆妈的话,就像时儿时的摇篮曲,真真个舒心。“还有什么好消息?”赵芳芳嫌路长,不太满足新房多,新车多,新修水泥路多,这些在她看来,都是城里过剩的。
   “有到是有,我说了你别不高兴?”
   “说嘛,快点。”
   “明明昨日结婚了,咱们家都去了,本来呢,也要通知你,毕竟你结婚时,人家备了厚礼,但我们怕你不高兴,我们就先垫上了,等你来了才跟你说明。”
这话好像是白日焦雷一般,尽管她能佯装的跟没什么大不了似的。
“是嘛,太好了,双喜临门,我说呢,今早洗脸流鼻血,原来是这等好事,到时候我要跟兰琼好好聊聊。”
“兰琼是谁?”
“哦,我记错了,慧孜。”
“是慧孜就好了。”赵芳芳能听到一点幽怨,“是黄狗毛的女儿。”
“哦,啊。”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像是一柄锋锐的匕首剖向把那周溪人养的肥蚌一样,然后取出那层层的裹紧“沙子”,再见那伤痛时,却是明珠一颗,璀璨夺目。
机场霎时所到,赵芳芳取了登机牌,和爱人挥手致别,登机入坐,系好安全带,关掉手机,两眼投向窗外。突然闭眼,只在一声呼啸过后,开眼望去,碧空如洗,不远处有些像蘑菇一样动人云彩,凝眸些许,只见往事,蜂蛹而来。
  没入学堂以前,都说我是个假小子。
我爸烧窑的,成日里和泥土打交道。姆妈虽说也常是,但更多的是和我四个姐姐们地上田下。
每每这个时候,我就有五姐专看着,提防着掉入池塘。一旦她也不得空,抑或烦腻时,姐姐就爱把我往窑边碧油的空草地一撂,跑向泥塘抓坨半干湿黄泥巴,笑着说这是姆妈手中的糯米粉。于是撮点小团团,放在掌中捏捏,一个圆圆饼就成了粑。我看了就要,她乐的高兴,一溜烟不见了。
从此我便喜欢上了这门手艺。
我静静的捏着,任凭白云从顶空飘过。些许日子过去,手上的粑粑个个竟是般般大,样样圆。后还爱照着这个秩序捏来,爸爸的,姆妈的,姐姐们的,我的,姆妈肚里的。
“芳芳啊,爸爸肚子饿了,粑粑熟了吗?”只闻爸爸声,没见他脸,他还在埋头干呢。
“好了,快好了,爸爸,爸爸,你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咸点的。”
我四周看看,一堆黄沙,高兴的跑了过去,满满一把,当做盐撒了,闭眼转着头,闻到了米的香味。感觉少了点什么,揪了一把青草,掐了一朵蒲公英,非常的满意。
“爸爸,爸爸,饭好了,快来吃呀,一会就凉了。”
爸爸果真来了,先是取了热水瓶帽盖,到了一大杯,咕噜咕噜喝的干干净净。再一把把我举起,说:“芳芳做的粑粑比姆妈做的还要好看好吃。”
爸爸时举时落,我咯咯的笑个不停。
我们高兴一阵。爸爸又说:“吃的好饱好饱,从没像这样的饱过,不能再吃了,得干活,要不然,姆妈没米下锅。”
我还以为爸爸一会再来,像大姐懂事似的点头。又想一想,这次应该上点饺子,或是油条。我欢喜的又是搓呀的揉呀的,谁知叫我恼怒的是,打窑坡下来了几个穿着开裆裤的,他们先是站成一排,对着岸下尿尿,那线就像屋檐下大雨一般。事后已高个的胖墩,两条黄鼻涕向上一收,指着我一笑,跑了过来,伸手就是一把,跟帮的一哄而上,把我的粑粑,抢个干净,还啧啧的吃的巴巴响。
我眉头一锁,眼睛一怒,指节一曲,朝着那跟月月红一样的脸蛋,恶狠狠划划就是几下,抠的那嫩皮像泥土一样塞满指缝。
他猪嚎一般跑着找一旁干活的大人:“姆妈,姆妈,芳芳打我。”
大人停下了手中的活,声音异常的凄厉。“元宝啊元宝,你看看你女儿,真强呃,面都破了。”
“谁让他抢我的粑吃,馋猫。”我得理不饶人。
大人不怒反笑。“没用的,就知道哭,抓的好,叫你抢。”
我爸爸这才笑说:“莫惹她,强的狠。”
“当心长大了嫁不出去。”
“放心吧。”
可是有一天,她经过我这儿,眯着眼笑说:“芳芳,明日就要进学堂了,再这样,小心老师打屁股。”
我沁着头,趁她过后,眼珠一抬,?他一个。
翌日大早,我上下一身干净,大姐还边给我扎牛角丫边细数学堂里的种种诱惑,说是学堂里的乐子多的像仓里的谷子一样,不光是有拍手掌,踢毽子,翻花绳,丢手绢…还有分享各自的花生啦,蚕豆啦,咸鱼块啦。我听的入神,姐姐一松手,我便撒腿就跑,却又让她给拉了回来,对镜一照,竟是大小一样的两溜小辫,齐扎扎的,排的像田塍上的禾垛一样。
我对着镜子摸摸又看看,极为满意。
逃似的出了房门,委实要在姐姐们面前一秀。一入大厅,只见笑眯眯的姆妈端来满满一碗面条,热切切的招呼我吃。赶紧近了过去,踮脚一看,竟还别有两个白黄鸡蛋。
“这个鸡蛋可不是母鸡白下的,姆妈白给的啊,记得期末要考双百啊。”大姐笑着说。
我点点头,只知道味道尤其的好。
呼噜呼噜便吃个一干二净,眼睛一闭,把头摇一摇。
“吃饱了吗?姆妈问。
饱了”我说。
爸爸看了笑眯眯的把大手一伸,我搭了上去。
一路上,我有跳有蹦。山林一出,只见一幢像祖厅一样的老屋,那门里门外,大人小孩,像水车汲水一般。近了抬头一看,威森森的门庭上镶着四个赫赫大字——忠孝世家。
我的目光早就跑了进去,学堂里黑压压一片,个个跟我一般大的,笑吟吟摸着小孩头的老师,我早就认识,他是我爷爷的叔伯兄弟,每次见他我都会亲亲的,甜甜的大喊一声六爷爷。他背弯弯,像牛轭头,似乎背负着千斤重担。
一到跟前,我立马大声一喊:“六爷爷。”
“芳芳,今后要改口叫老师。”爸爸笑着递出一支烟,又给他点上。
六爷爷还是笑眯眯的点点头。
“六爷爷,你听到我叫你了吗?”
六爷爷和爸爸相视一望,不由的哈哈仰头一笑。
“芳芳,你先找个位,一会儿排位。”六爷爷说。
我重重的点点头,转身望望,一排又一排的,葡萄样的眼珠都在瞅着我。我脚小踮,发现中排过后,有一对极为干净的----蓝衬衫的男孩,发黑颈白的女孩,他们不看着我,只在那写写画画。我像见到亲戚一般,抬腿就跑,将到跟前时,他盯着我角丫看个不放。我没招呼一声,挨他坐下。
  “你叫什么?”我问。
  “我叫明明。”他怯生生的说。
  “我叫芳芳。”我又问:“你早上吃鸡蛋了吗?”
  “吃了,两个。”
  “我也吃了两个,你爱吃鸡蛋黄,还是鸡蛋白?”
   “蛋白。”
“我也是,蛋黄很多粉,好难下喉。”
这时爸爸过来,冲着我笑笑,说了些温柔话,走时却很奇怪,刻意摸了一下明明的头。
我们呱啦呱啦,话点多的像雨豆一般。片时过去,晓得一旁含笑不语的女孩,叫菊慧孜,是他妹妹;晓得他们虽没做过粑粑,但也常常用瓦片做饭,用桃花瓣炒菜;还晓得他是我村前的,我是他庄后的。
真真个像有肉吃一样高兴的是,放学临近,六爷爷把我们呼出,排成两溜,悉心的比比高矮,再像搓麻花一样让我们交替入座。明明一出,我就跟了上来,还像开始那样,分用一凳一桌。慧孜却在正前方。
突的一声放学,我们速速的收起书包,慧孜把头一转,只见黑发下耳根处有蚕豆般大的胭红胎记一块,正发呆,明明已经出来,把她书包背着,哥妹俩一道出了学门,这时我才晃过神来。
急促促的跑回家,对着大姐大哇大叫,饭碗一放,又兴冲冲的往学校狂奔猛跑。将到时,发现粉白的马路上,明明和伙伴们也是一样,他们还正比着。我收了脚,怔怔的看着谁会成为最先一个,也好同他们一道开启谷粒般多的快乐仓门。
他们旋风一般刮来,领头的是虎头虎脑的明强,快的止刹不住,明明紧追不舍,慧孜最后才到。
人一到齐,我们一起使劲,忠孝世家的大门哐当一下开了,我们哇的一声——只见我们一听下课,哗的像鸟团一样散了,把折好的飞机,用手一甩,看着它们绕着学堂周壁徐徐打转;也爱冲到操场,把手一扥一放,嗖嗖,“火箭”一齐冲天;喜欢背着一条线,把磨的平平的青红石块往“房子”里一抛。
——男孩们贪着纸板不放手,总见他们拍的满额滴珠,口袋里,书包里,满是。女孩们的毽子也从未离身一尺,现踢现有的。实在都不解乐,大家围个圈,丢个手绢,或是你脚搭我脚,边跳边唱,一起编个花篮。又有些应季玩法,百花从中,追着飞蝶。雨后彩虹,去抓天牛。黄叶翻飞,拉拉叶茎。棉被一样的厚的白雪,滚着雪球。
——玩腻时,会是三三两两,围坐一团,安安静静的说些悄悄话,下下冈字棋。有时也会分着袋中零食,我爱把花生,蚕豆,一颗一颗的分,不多时,只会单单的给明明,和慧孜,并细声嘱咐别告诉他人。有时他们也爱独独给我,尤其是像酥糖啦,油果啦,冬瓜糖啦,过年才得一见的稀罕物。
时间一长,也就略略的知道他们家不常见的人的一些事。明明爸爸是村干部中最大的,不胖不笑但很高,经常穿着蓝色中山装,骑着一辆载重永久,抓起计划生育特严,像民警破案一样。他姐姐,跟我大姐一般大,在县城读高中。慧孜是他姑姑所生,她妈妈是开店的,她爸爸跟我爸爸一样高大,在村前湖里开大船的。很奇怪的是,明明叫她爸爸做叔叔,而不是姑爷。
不止于此,我们那,若有谁说谁很有钱,一旁的就会问,有过竹解放家的吗;若有谁说谁的新媳妇很上眼,一旁的就会说问,好看似竹巧妹吗;若有说谁的读书很厉害,又有人问,高过竹文秀吗。
去他家玩时我也留心过,和成片墙面发黄的土屋不同,他们家是一幢漂亮的青瓦房,桐油黄的鼓皮全装满,泛着光的红漆条几上摆着一座钟,两绿狮子,一对白花瓶,有个还插着鸡毛掸子,再一个就是爬满小孩的笑和尚—这个我家也有。后来听明明说,熊猫电视机早就有了,只等来电。
他们家的我大抵知道这些。明明和慧孜呢,一起吃,一起睡,一起玩,明明大慧孜两岁,入学前他的第一要务是看好妹妹,就跟我五姐似的。
悠悠白云下的烂漫学堂,我们就像一根茎秆上的三叶草,形影不离,亲密无间。
      
在阳光穿瓦透射的光影里,跟着六爷爷的竹制教鞭,洪亮亮的把那a,o e,念起。到了青云四合,鹤发盈盈的老公公牵着长哞一声的黄牛过窗时,慧孜领着声齐阵阵的我们,从一二三四,津津有味地诵到大小多少,人..。仅当学堂静的剩有麻雀不厌其烦的自言自语时,我们正为了那一串串锄头样的小勾勾,小心翼翼,数着指节,用那削的针般尖细铅笔,在5+44+5后面写上同一个数字。
      
也会在慧孜把试卷发下时,看着那红艳艳的100时,争相传告。
      
但也会..
     “
啊哈哈,又是个100,明明快看,快看,也是十二个了。我高兴的用肘搡着他,没注意到他在对着那两个叉叉发呆。转头才明白原来把来的反义词写成不来,去的反义词写成不去。他没拿上100,我有点高兴。
      “
明明,这次一样多吧,当时我还说你做错了,你就是不听我说。
      “
新闻,卖报。他怒气冲冲地说。
      
我见他上气,我也不平。上次你那么高兴,我只没笑,今天我高兴,你就放长脸。我把头一低,眼一白,?他一个。他即于还以颜色,捶我胳膊一下,示意我范界了。我恼了,嘟起嘴巴,朝他脸喷他一口。他也不甘示弱,转头嘟嘟嘟,喷我一连串。我火了,曲指一抓,扑了过去,划划一连几下,这还不够,把他的课本,文具盒,扔的老远老远。这次他没还手,一手抹眼大哭,一手去捡。我看见,他的额头见红了。
      
六爷爷拿着竹鞭怒冲冲赶过来。他误为是来替他平愤的,把手一指明确是我干的。哪知六爷爷一到,把他按在大腿上,扒下裤子,边抽边斥:叫你欺负女生,叫你欺负女生。他嚎的响彻,整个学堂都在收听,预备班的新生甚至站到了板凳上抢看。六爷爷最后改口又说:叫你嚎,叫你嚎。
      
明明住了,六爷爷不再给鞭,只是恶狠狠的言语训斥。回到座位,像泥塑一般,眼泪却淌个不止。一声课下,卷着书包大跑,慧孜却追了上去。
      
平白无故的下场雨!一路我踢着小石子,闷闷的回到家。爸爸见我没了平昔的兴头,问了几回才知我生事了。也没骂我,好言宽慰,又说晚上正好有事去他家。
      
饭后爸爸上工,我无事可做,当厅横起长凳,又搬个小椅,铺开红艳艳的100,竟恍然若失,对着门外稻田发起呆来。隐隐间,只听到院外有人喊我名字。声音很熟悉,我拔腿循声,大黑狗却抢先一步,吼窜着出了院门,吓的明明和慧孜魂飞魄散,只知道一味猛跑。
      
大黑狗兽性大发,全不听我使唤,它猛窜几步,就把慧孜追上了,恐的她哭着喊哥哥,明明突然住脚转身,反冲过来,倏地一蹲,捡起大块石头就砸,砸完又捡,唬的大黑狗欲进却退,只是狂吠不停。好在这时传来我爸爸一声厉声大吼,蠢东西才委屈似的摇尾乞怜讪讪回走。  
      
院门口,这才看见一根刮的干净的甘蔗掉在地上,拾起,再见明明便是一笑。
      “
给你吃的。明明羞涩涩的说。
      “
我们一起吃。我爽脆的说。
      
我把膝盖一弯,咔嚓咔嚓,就是三节,啃上一口,汁多味鲜,感觉他家的就是不一般。
      啃完,兴致勃勃的在院子里跳起房子。从地到天,让慧孜给占全了。
      
午半,姆妈把我们唤起,高兴的是竟给我们特特做下了银鱼面,明明和慧孜的还别有金黄金黄的油煎鸡蛋。慧孜左看看右看看,起筷就给我大妹一个,又叉了三叉给我,说是吃不了这么多。她尝过一口,盛赞味道鲜美。明明点点头,夹个鸡蛋给我。我姆妈笑笑,自忙去了。
      
自始起,我和明明融洽的有胜当初。对待满分不再眼馋,没有它我俩反觉心舒,到是因慧孜为99.5一场大哭而难过。
      那是一次期中评测,最后一道艰涩的文字题——桌边有8个人在吃饭,来了一个,去了三个,又去了两个,还剩有几个。慧孜在答案后的括弧里,不知为何不写个,而是人。
      
即便这样,她还是第一。
      
到了期末,她总算获得了一场大大的丰收——毛笔写的盖有红章的三好学生奖状,皮质笔记本,自动铅笔,老师树给我们的榜样,同学们雷动般的掌声,都是献给她的。
      
恍然之间,感觉她比我们都要大出许多。
自始起,慧孜每逢大考必得第一,跟新闻联播一样,成了惯例。明明和我,三好学生连门都没。某种意义上说,这倒是一件好事。
无事时,他说他最爱辣椒酱拌饭,我说我最喜欢霉豆腐下粥;他问我,你知道不知道孙悟空有七十二大变,可为什么不能逃出如来手掌;我问他,你晓得不晓得桑椹吃多会打飙肠。他听的哈哈笑,说他们几个最爱把爆竹插在牛屎上点;我咯咯笑说我们喜欢上山抽笋采蘑菇;他问,你知道吗,你把手指着月亮,晚上吴刚会在你睡着的时候割你耳朵;我说你晓得吗,晚上一个人走路,要是碰到了夜游神,会把你变成猪……。
这些真有趣,我们乐此不疲。
有时候会趁无人在时,要细细声才敢问。
  二年级寒假,我大姐芳华出嫁。她哭哭嗒嗒的出门那一刻,我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道理,女孩子长大,终究都要跟着男人走,去他家生小孩。但我是怎么来的呢?我想问大人却又害羞。开学后,没人在的时候,我细细声的问过明明,他立马给个答案。
“我们都是从胳肢窝里出来的。”他声音大的更钟响一般,我真担心把人招来。
他是这样的肯定,还来个双重肯定,刻意说是他姑姑告诉他的,对此我是深信不疑。既明白了来路,就想知道去程。正要问,却听到慧孜喊了一声哥哥过来,给你看一样东西,我就没声了,只是不知打哪来的一个念头,就像是碧清的湖面飘过一朵洁白的云彩,是慧孜那该有多好。
到了暑假,这朵白云再次飘过,他们的姐姐考入省重点大学啦。摆酒那天,乡长还专程坐着吉普车来道喜,晚上去他们村看电影的实在没地方站的就援上了高枝。
翌日,意犹未尽的,就抱着饭碗,当着新闻,和老老少少在大树底下再嚼一遍,从他们喜悦的脸上,能知味道香过碗里的饭菜。洋溢之中,不乏这样的声音:“二狗,别说是重点,你只要考个学读,我和你姆妈都心甘情愿的给你做牛做马。”
这样的笑话,两三天后也就远走了,寂静了。但也有的家长开始相信,通往风景秀美的那座岛,窄窄的独木桥还是有那么丝丝希望
新学年如期而至,开学当天,姆妈照例给我们下了鸡蛋面条,美美一顿,将放碗时,爸爸说了一句,用心读就好。
怎么才算用心?一路上我脑门发热,略略的有些重,到了“忠孝世家”时,看着那些跳跳纵纵的新生们让我幡然醒悟,自己现在是走在去往高小的路上。
那是我向往已久的地方,那儿的教室是青砖走廊长条形的,一间接着一间,哪儿的学生是来自整个村委各个村庄的,那儿有慧孜妈妈的商店,有医院,有村委会,铁匠铺,机米铺,猪肉铺,以及有待知道的。
三里长的路,和邻村的说会话,也就到了。问了班级,找到慧孜和明明,坐了过去,等待老师的安排。进门的连绵不断,老师忙的不可开交,让我们叽叽喳喳一上午。
放学时,菊慧孜的妈妈出现在门口,热切的和老师招呼几句,便把他们村的和我都唤了过去,吩咐一下慧孜,转身和明明径自去了食堂。
阿姨的店我够熟的了,琳琅满目的货品不必说,只是那地总是干干净净的,像水冲刷过,一进门就觉的舒坦。不光如此,那橱架也擦的纤尘不染,货品不但摆的齐整,而且色泽还都鲜亮。若是在映山红,栀子花遍开的季节,她会折上几枝,插在花瓶里,很是怡人耳目。
店内,我和慧孜正会心地铺碗摆筷,只见明明高兴兴的捧来一大碗米饭,阿姨端的却是两小碗菜,一份茄丝,一份秋葵,我们围桌而站,由着慧孜跟我们一一分盛,面对着两碗小菜,竟瞎嘀咕,却见阿姨笑盈盈的上来满满一大钵豆参熬肉—我已经有一个月没吃过肉了。
阿姨刚一放稳,明明的筷子就先我们而下,像翠鸟一般准确,夹起一块瘦肉,自己不吃,给的却是给他饭碗滗着茄汁的慧孜。
“明儿,慧慧,今天你们可不能像家一样,要招待的客人是你们的伙伴。”阿姨笑甜甜的说。
两人点点头,慧孜拿着个大汤勺,一人一勺依序而来。明明呢,就把瘦的夹给我,肥的给他们。
一顿妙不可言的午餐!
餐完,我们早早的到了班级,等待上课的钟声。
下午,座位排定,高兴的是他坐我前面。临近放学时,班主任宣布了一件令我们几个都极为高兴的事,明明担当班长了。放学路上,一向好动的明强,鬼点子出奇多的明坚,不爱写作业的他们兴奋的像是得了特赦令。不过这让邻村的忿忿不平,道破天机似说成绩般般的明明当了班长完全是老师看在他爸爸和姑姑的面子上。他俩很是气愤,我也有点,明强当即就放出狠话来,说是有本事,也让老师看在他爸爸和姑姑面子上,要是再胡说八道,注意点。明明一言不发,沁着头走。
邻村的几个像是吃了闷棍,有苦难言,些许日子后,我们给明明招来的骂名让他们真真的欢歌一场。
长长的农忙假一完,大清早的,我装着满满一口袋蚕豆在“忠孝世家”侯着他。霎时,他们像一团云一样慢慢的悠了过来,我招呼着他们,若无其事的给他们每人一小撮蚕豆,还大声说我姐姐生了个儿子,他们是笑眯眯的。在他们把蚕豆嗑的咯咯响时,我又闪闪的给了明明两块芝麻糖,轻轻的告诉他作业完成了但忘带了,他点点头。我一高兴,又给他们一小撮,自己也响响的嗑了起来。
一进班级,明明照例检查,没完成的又是一大趸,邻村的几个人人有份。临近放学,班主任才到,我一见心突突跳的迫的我提高嗓门念着“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余光中明明把名单递了上去。老师没看就说:“没完成的继续写,其他的人放学。”
饿肚子事小,关学挺丢人。
早饭返校,一进教室,我就隐隐觉察到那些丢人的学生有意无意向我发笑,有的还故意念叨电视台词—跑过了和尚跑不过庙。我心忐忑,有不详的预感。
果然,上课头件大事就是老师亲自抽查,不抽别人,单单就我们几个,事实面前,我不得红着脸做了如实交代,他们两个虽说是完成,但因逗号抄的一样一同挨批。老师的话语尖锐刺耳,领责时,却预想不到,只独独罚他一人。让他在教室后面亮相一上午,另加饿饭一顿。
闹槽槽的教室里,我想藏在一个极为黑暗的窑洞里,等待外面风雨的过去。
下午放学,我草草收拾就等着明明,他还是夹着书包就跑,我追了上去。一路上,他停我停,他跑我也跑。
“赵芳芳,从今以后,再也不吃你的。”
不待他说完,我速速地从口袋里拿出早就冷却的米粑,硬塞在他书包里,然后大声说:“我再也不骗你了。”说完就大跑,就像梦中有豺狼追赶一样,能多快就多快。
翌日大早,我渴望这段路和昨天一样充满快乐,刚出村口,远远的看见两个熟悉的影子在那路口等着,我立马大跑。
早饭放学,我们默默的围着明明,作团回家。明明发话了,“只要不违老师说的,怎么都行。”,我们点点头,都对自己狠了起来,无论怎样,都不能让明明戴罪。哪怕是全错。明明听了没言语,欲言又止,慧孜却说:“难做的先打个圈,我们一起做。”,明明点头笑笑,问:“还有蚕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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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一平,我们又把蚕豆嗑地咯咯响,嚷地书声洪亮亮,作业写的工工整,卫生打扫的干干净。老师在与不在,我们都是一个样。
寒假当日,我们拿着漂亮亮的成绩单,为明明荣誉奖状大鼓掌。来春,令全班同学不可思议,又满怀期待的是,明明宣布,说是平常调皮捣蛋的,破坏公物的,也能是个好班长。
他说到做到。第二周最后一排,爱说脏话,像成人一样高大的李国平就成了我们新一任班长。
说也奇怪,激动人心的几周过后,不自觉的像是秋风扫落叶一般,从此没了,有的是遵规守纪,爱惜公物,有的是分享的零食,故事,书声琅琅。问问他哪学来的,说是连环画上看的。
这学期非常奇妙,大家期盼四年级更好。
知了叫静的暑假一过,大家像是多年不见老朋友,吵吵嚷嚷的,十分亲密,新座位又有着像《黑猫警长》一样的魔力,深深的吸引着我们。男女同学交织入座,我,明明,慧孜,编在了一起。新班长的宣布到是出乎全体同学的意料之外,沁头想想,他语文偶尔比慧孜还好呢。
回家路上,明明满脸喜悦,像是挑着空担的,他这样我们以及邻村的反感不爽,叽叽呱呱说着,末了,觉的本来就是这样,于是也就百般乏味起来,把这个扔到了花果山,让没了猴头的们捡去继续说吧。
稍息几日,白云朵朵的周末放学路上,我们一路三村的痛痛快快的打起了土仗,邻村的为荼毒百姓的国民党反动派,我们是救苦救难的解放军,为了抢攻高地,明强身先士卒,明明且战且退,明坚畏畏缩缩。战斗异常惨烈,枪林弹雨中,不但久攻不下,反而个个挂彩,这委实令后勤兵我和慧孜好不心痛。
万不得已,大将明强果断采用明明一招,改兵分三路为集中一处。大军所到,看似固若金汤的,却在瞬间土崩瓦解,战斗打的酣畅淋漓,正义之师不但痛宰了王八蛋,也报了挂彩之仇。
尽管“解放战争”打起来非常令人解瘾,但我和慧孜也是玩玩尚可,可明明和他们几个是一发不可收拾。一有新闻,他便眉飞色舞,讲个滔滔不绝。
最近他们大战马蜂,噼噼啪啪把它们子子孙孙烧的精光精光;上上周,他们捣鸟窝了,令我吃吃笑的是,明坚还神不知的从母鸡下面偷个鸡蛋,鬼不觉的放进了鸟窝,看看会不会有小鸡出巢;昨天有他们放牛无味,就把《少林寺》演了一翻,又觉没新意,把故事改了。
明明说他演渔民,慧孜饰女王,他在河里捕鱼偶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一颗,贪婪的国王得知,索要它献给美丽的女王做生日礼物。渔民不睬,女王也咒,而且还同渔民联手对抗强盗。愚蠢的国王大怒,派精兵十万,但让骁勇善战的明强大将给拒绝了,说区区小卒,何足挂齿。大将军勇猛无比,渔民武技平平,索性弃了大将,直取国王。大将军一慌,不知是计,吃他回头一剑,立马倒地,滚了好多个圈才断气。眼看就要胜利,诡计多端的明坚丞相大喊投降,其实是暗算,老实的渔民不防,幸有勇敢的女王舍身一挡,愤怒的渔民杀了阴险的丞相和残暴的国王,抱着美丽的女王悲声恸哭,最后钢刀一横,跟她去了。
“太好了,明明下次一定要叫上我,我做大侠,帮你们的,不用死的。”我说。
“没问题。”明明说。
不仅如此,他还没事就问,芳芳你会蒸饭吗?你会把秧插成一条直线吗?你会写大字吗?大字我不会。我告诉他,蒸饭时,先用筷子戳几个小孔,那样米饭不但熟的快而且又香又软。回家他果然试了,对我大赞一番。我见他这么爱折腾,乐的把最拿手的活计和盘托出,教他怎么在书包上绣出美丽的红花。他到是饶有兴趣,可只打了三天鱼,竟莫明其妙的在周日做起了生意,学着小贩,把自家树上的鲜桃子拿去吆喝了。不用时日还攒了一筒硬币,由慧孜保管。说是还有更大计划,他在他公公瓜地里种了几十颗西瓜,  
“一到暑假,想想看,会有多少硬币。”
“好多好多,明明到时候,能不能给我买个大大泡泡糖啊?”
“没问题,到时你们一人一个。”
我有点不乐。又说:“我最近头发长,想要个发夹。”
“没问题。”
“真的啊,可不能反悔啊,要不然,我不理你。”
“没问题,一个发夹算什么。”
他愈笑我愈怀疑,为此周六特特的跟着他去了碧绿的瓜田,数数,我才信了。
宁静的暑假,要不是他和慧孜抱着两个葫芦一样大的西瓜去我家,我还真的把这事忘了。尝着他种的瓜,好比自己的做饭,别是一番滋味。
这天我们玩到晚霞盖天,红光照面才散场。我目送他们快活的走过稻花田塍,形影遁迹还痴痴凝望。省神赶紧翻翻日历,看看离开学还有多长。

剩下的日头有点长,但还是过了。
一进静的可以听见蚂蚁拔河声的教室,不但无喜,反而憋的慌。闷闷几周过去,他们村的几个竟然爆发偶然不睦,在他们的无忌的放肆中,却让我窥到了明明家的一点隐秘。
那是阳光午后,静静的学校,耳边只有廊外麻雀啁啾,以及我们抄着试题发出的沙沙声。二页纸不到,余光中我发现曾当过兵,还把歹徒打的鼻青脸肿的新班主任红着脖子大步流星的直线迈进教室,我知道,接下来肯定将是某人要得到严惩。
“偷了甘蔗的跟我自动的站出来”石头样的脸上布满杀气。他扫视了一下,三秒还不见人,他把粉笔一捏,瞬间粉头成了粉末。
“我再数三下。”
我想:“这人还是老实的好。”
叫我发怵的是,明明垂着头站了起来,那边明强也站了起来。
“还有。”
却不见人站起。
“竹明明,还有谁?”他喝厉问道。
明明一个颤抖,嗡嗡说:“明坚。”
老师一个箭步,把心存侥幸的明坚从座位上拽了出来,啪啪地敲出两个红苹果,边敲还边大骂贼料。赏完明坚就是明强。
他手一停,我就为明明担心起来,还好,他改用嘴了,把他们喝出教室,在主席台上站成一排,以儆效尤。这还不够,放学时,明明当着全体学生,他爸爸,姑姑的面,念出经过,和作下保证。
听着下了铁一样的保证,才知道事发源头,其实和我也有丝丝干系。上午如厕间,得知语文老师因妻子生产不能照表上课,我一高兴,就转给了他听,他一高兴,立马转给他们听。真真难得,饭后他们便在“忠孝世家”草滩上斗鸡小乐,玩渴了,看着手粗的甘蔗就妄念胡来。谁知叫主人看见,又巧,师母生了个女儿,他便无事一般回来照常上课。
  一散学,哗啦哗啦的校门口,两脸紫涨的像馒头一样的明坚就用指着满脸愧色明明的挺挺的鼻脊骨大骂:“你这个叛徒,再也不跟你块了。”于是把头一甩,大将一般的明强就站在他身后。只见他大声一哇,“你们几个,过来。”
他们立马摆出决裂的姿态,限明明一日之内,把吃过他们的花生,蚕豆,甘蔗,弹弓等,准数准时奉还,如若不然,休怪他们不客气。至于明明的连环画聊斋,当即就扔在田沟里。
明明捡起,掸掸灰尘,孤零零的走着,我和慧孜跟着,一言不发。
约莫半路,他们那一簇爆出一阵阵放诞嘲笑,厚颜胡诌,肆意谩骂。
“你们晓得不咯,有个人,说妲己长的好排场。”明坚说。
“是不咯,今后长大了好骚哈。”明强他们喝道。
明明一听,便说:“妲己不排场,纣王怎么喜欢她?”
他们一听,就哈哈大笑。“是吧,我说了吧,好骚,好骚。”
明明没理,继续走。
“你们知道不咧,某个人的姑姑不是亲生的,姑爷还是逃难来的。”明强大声说。
这句话,我听的特上心,我也一直纳奇,明明和慧孜到底是什么关系。我静看明明反应。
只见他把书包一砸,挺着胸膛,来到明强跟前,大吼一声,“有种你再说一遍。”慧孜却红着眼睛拉着明明走。
明强低着头,像是犯下一个特大错误。只听的明坚说:“从现在起,不能说大人的事。”
这像是个谜语。
一路默默,突来的一阵悦耳的叮当打铁声将我唤起,这才知道已经进入村口。我向爱看打铁,火光四射,像放烟花一样,于是头一转,几个大步,便伫在幽暗祖厅的高槛门外,瞅着那大锤抡小锤不放。身高体壮的师傅见此情状,跟我打起话来,含糊不清听的我犯晕。
他,我早知道,隔壁徐村的,外号安徽佬。我点点头,算是应了他,这时想起一路的谜语来,正欲求解,问他认不认的慧孜他爸爸,却巧姐姐老远远的催着我去帮收满院雪厚棉花。
一袋又一袋,家里俨然成了个小山,天幕拉开,才完全收起。
晚饭,我慢慢的吃,听着姆妈跟爸爸叨咕着二姐的亲事。爸爸一停,我突然问:“爸爸,巧妹阿姨不是明明的公公亲生的吗?”
爸爸转头怔怔的看着我,好一会才说:“小孩子,读好书,大人的事莫多问。”
这更加激起了我的关注。
翌日大早,白马路上,留下他们的恶俗行径。他们画着一对小人,裤裆里还连着一条线,一旁的写有明明的同学明明,另旁的写着芳芳的同学芳芳,从那笔迹我能断定,“的同学芳芳”是明明写的。显而易见,他们几个怂恿那小三干的。我心发狠:“我可不是明明,小心别撞在我手中。”
放学归来,我有意放慢,明明和慧孜却在前头隔的远远。一到恶俗处,他们几个就围作一团,小三还一个劲儿的猛涂大改。我气乎乎的赶了过去,揪着他衣服,管他三七二十几,就是一个劲的撕,扯,抓,挠,用书包砸。他略略的还手,我更狠,只听他哇的一声大哭,见他们呆若木鸡样,就由哭变骂。我才不畏明强他们,一个劲的把线条擦没,末了,大声告诫:“谁再写,我告语文老师去。”
整整一天,一路干净。翌日清晨,依然如此,将到学校时,叫我傻眼的是,他们几个和作一团,像是啥事都没有一般。
放学慧孜高兴的告诉我,昨晚放学后,他们几个无味,就玩起了斗鸡,却怎么都不起劲,那小三就说要在一旁观看的明明加入,说没了明明,谁都抵不过明强。就这样,又好了,还说再也不翻脸了。
这个我信。
明明好了,我自然跟他们也好了。哪晓得,暴揍过的小三却不依不饶,盯着我唱着:“兄弟姐妹七八个,挤个土屋过,风车水车都没有,刮风下雨全是漏。”
大家一阵笑,我不禁脸红,恨不得像土行孙一般,有地可容。

要说这事,事关我二姐的,事情闹的很大,我那豆豉点方圆,黄毛丫头都知道,就像明明姐当年考大学一样的,算是一个特大新闻。
不知心始何时,情发何地,一向温和内敛的二姐芳洁跟一姓黄的后生好上了。那后生我见过,上穿笔挺西装,下着油亮皮鞋,手带黄灿手表,有时也爱戴个墨镜,乍一看,活脱脱的一个电视人。不光如此,他家还有一段光荣,说是他姆妈当年因会生儿子,还获得了政府许多嘉奖,厚叠叠的毛巾,红红的热水瓶,发着青光的洋铁桶,等等。
到底是荣耀世家,人很有气魄,不日提着鱼肝油,蜂皇浆,红梅香烟等满好东西,气昂昂的登门。这一阵势,我爸见了客气的有点过头,仰着头大夸人家,又提起他们家许多荣耀,姆妈只顾笑眯眯的左看右看,不断的点点头,实在在的中意。房门内,一脸绯红的姐姐见爸妈高兴,喜的只盼出嫁。
我想是姓王的提亲才乱了我爸妈的心。那个我早就认得,他黝黑,瘦条条的,无论毒毒日头,还是凄凄冷风,整天开着手扶拖拉机的,一听到嘟嘟响就知是他。尽管长的很不上眼,家里到是富足,兄弟不多,两个,他是老大,有我们那唯一的一幢两层楼房。他早就看上我二姐了。现在看着人家提亲他就干急,还是在他那电站站长的舅舅陪同下,才来的。
他们呱唧好一阵才出门,他们呱唧好一阵,满地烟蒂像雨后落枣一般最后只听的我爸说:“行,就这么定了。”
我姐姐听的当即就是泪水涟涟,怄气的说非姓黄的不嫁。我姆妈不停的苦劝:“傻啊丫头,嫁到人家要吃苦的呀,你看看人家有什么呀,兄弟姐妹七八个,挤个土屋过,风车水车都没有,刮风下雨全是漏。”
我二姐是牛变的,怎么说都不转头。说是打工能赚钱,一二年就能过上好日子。我爸爸听的是拍着桌子大吼:“长的好看有个屁用,你是我生的,嫁谁给谁我说了算。”
我想就是这一拍,一吼,姐姐倔强的心软了碎了,她的婚姻也就定了。
王家的尤其高兴,就像文秀姐金榜题名一样。一个大晴日,他推开生意,专程开着拖拉机载着我姐去了县城,来时却是满满一车,高兴的是,还给我们姊妹带了好多多味花生,酸梅等小食。
这让黄家的极为不满,到处散播着那种刺耳的公道话,帮腔的人也多,就像抽黄烟的吐出的雾一般,缭绕在旁人间,他们二次呼吸着,余味在他们鼻腔里打着转。一次,我路过他们眼下时,一人还指着说:“那,那个高个的就是元宝的女儿。”
“我是她妹妹,自然今后也是一个样。”我想他们这样想。虽说不是我,但还是有意逃避着众人剑杀杀的眼睛。
好在明明的姐姐文秀出了大大的新闻,让他们转了头,救了我一把,而我又竟然跟他们一样,热切切的关注,希望事越大越好。
流传的新闻是这样的:文秀姐在大学里跟当官的儿子牵手又放了,为此一个冬日暖阳,人家一家四口就开着车来了。那会明明和慧孜正在玩乒乓球,男青年见他就问文秀家在哪。明明立马喊着姐直奔屋去,文秀姐一见,惊的书都掉了,轰的把门关上。那男的就扑上前去,扣着门环,用沙哑地嗓音求开。此刻正巧,伯伯骑着自行车回家。人家爸爸见了立马递烟,伯伯没接,把耳夹里的取下示意一下又放了回去,大声把门喊开,又让文秀到茶,令明明去把他姆妈叫来。明明跑着找遍光光田畈,回到家时,伯母把点心都煮好了,站在伯伯后面一声不吭。这时当官的就说,只要文秀点头,什么都能解决。伯伯把烟掐了,回了句,文秀怎样就怎样。文秀姐站了起来,声泪俱下,说了声对不起,跑着回房了。那后生当即眼泪哗哗的,气喘吁吁的,他爸妈摇着头说是命,扶着他出了门。没过几天,文秀姐定亲了,县里的老师,也是个大学生。
对于这个结果,有人欢喜有人惋惜。有的说是,应该嫁给城里的,毕竟真心相爱;有的说还是家里的好,有了小孩,爸妈帮着带也方便;有的说,这么好的路子都没了,今后明明没用,拉一把,傍姐姐的福。
沸沸扬扬的,新年的爆竹响起,才没人在意。

这事沉在我心里,春花烂漫时才破发。
遍野金黄的一日,暖融融的上学路上,我细声的问起明明“要是我们长大了,这种情况,咱们该则么办?”
他正一手把木枝当宝剑当空舞的嚯嚯作响,对野草大开杀戒,犹如解放军荡寇一般,突的停下:“大了再说。”我点点头,想想也只能是这样。于是就高兴的从书本里抽出一打明信片,说:“下半年,不知道还在不在一起,这有张曼玉,梅艳芳,周海媚的,你选谁?”
“有风景的吗?”明明收了宝剑,翻着明信片问。
“没有。”
“那就随便。”
“明明,你能帮我写吗?我的字太丑,丢人。”
明明来电,顿时丢了宝剑,满口答应。到了学校,提笔就写。
“写什么好。”
“嗯,高山建筑路难修,知心朋友不能丢。若是丢了知心有,好比长江也断流。”
这个对他不难,收到的明星片上几乎都有,早像流行歌曲一样滚瓜烂熟了。起笔就好,诗句写的十分漂亮,唯独芳芳二字我不满意。
“你等会。”
他拿起作文本,在背面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好了就问:“好看吗?”
我摇摇头。他歪着头看看,表示认同,提笔再写,这次写的更加细致用心,完后自己看看,摇摇头,埋头再写。一节课过去,一页纸上芳芳是满满当当的,就像星星一样,找着找着,没发现哪颗最亮。他不死心,也不相信,偏偏芳字写不好。午饭铃声响起,几页纸过去,他对着芳芳发起呆来,我瞟了一眼,都一张面孔,像是一个模子撬出来的。
下课铃一响,说了句你等着,就先跑了。慧孜赶了过来,问起原因,我摇摇头,装作不知。
饭后回校,不见他和慧孜一起,上课铃声将起,才见他大跑着进门,满额晶莹的汗粒似滚珠一般,急促的神情中又夹杂着一丝诡笑,汗也不擦,得意地从兜里拿出一张白纸,打开一看,只见写着:先考讳守田,生于嘉庆二年,殁于咸丰六年,享年五十又九。嘉庆十六年,故里暴荒。公随祖父大人,迁居彭蠡之畔望庐之下。此處草芳木茂,山秀水润,故开山启林,凿清池造肥田,种五谷养六畜,是以度日营生...看的直晕乎,叫人不寒而栗的是,竟有万古流芳等字样。
“墓碑上的”
“嗯,是不是不一样?”
“那是当然。”
话音刚落,班主任拿着本作文选进来,给了位高个同学,让他誊抄在黑板上,抄完就背。这到是极好的安排,他喜滋滋的把白纸叠成小块,放在课本下,找到芳字,拿起笔,续上未了事情。这次仿写的尤为认真,我注目笔下,等待着惊奇,结果令人沮丧,竟不如上午的。我摇摇头,专注起黑板,几段下来,作文上的精彩纷呈的故事,优美的句子,把他给忘了。
“芳芳,你看这个”他突地尖声大叫,又立马没音。就像气球破裂。
所有同学都把头转了过来,老师在同学们注视的目光里出现。明明自觉的站了起来。我气喘嘘嘘,打起颤来,站与不站犹豫不定。谁料他一改往日严威,稍稍一问,便知全部,并没小题大做,只把满是芳芳的作业本,和那张白纸,收走了。
明明坐定不愁反喜,拿笔抄出一行,只觉笔笔能破纸,字字有新貌,像是夏天雨后万物。课后,一贯喜欢他字的同学们争着流转,这让他阳光明媚一下午。傍晚铃声一响,他们几个像风吹过的沙石,倏地不见。这次我能拿定,明天大家准能收到他那别具一格的明星片。
翌日清早,令我们几个大惑不解是他竟拐瘸着上学。慧孜不紧不慢告诉了我们全部。他舅舅见到那作业本和白纸,气炸了肝,用牛鞭对他就是劈头盖脸的暴扁,盛怒之下,说是打算没生这个孽畜,要不是他爸爸用身护着,公公出面,真不知是啥样。
我又忐忑起来,这事到底怨不怨我,会理我吗。一路我没声音,默默地希望事情就这样过去。
沉闷了一早,跟小和尚诵经一样,作文背的我想睡觉,就像是长跑,铃声想起时,干脆把头埋在桌上小寐。恍惚中,我隐隐感觉是明明在轻搡,把头抬起,令我眼前一亮是,他把一张印有雄伟的故宫博物院的明信片挪了过来。我脸轻扬,翻看背后,上面的字文更好:“赵芳芳,不管今后是否在一起,你永远是竹明明最好的朋友。”欣喜过后,有点不安,怔怔的发起呆来。回首来路,处处风光皆宜人,瞻望前程,小河白雾无边,令小舟不知所向。省过神来,看看明明,竟无事一般。
饭后回来,一场资格考试(义务教育前,小升初,有名额限制),给了答案,我们依然没有分开。
姆妈得知消息后,怨气连连,这个的那个的,我默不作声,任由怨雨瓢泼。爸爸从窑厂回来,把草帽一撂,对着壶嘴咕噜咕噜,像牛饮一般,饱足后便说:“你不用难过,明明不也没考上吗,我问了他爸,跟我想的一样,托人不如托己,别人聪明,一年,你们两年总可以吧,再说又不是你们两个。”
中午饭没怎么吃,无精打彩的出了门,挑了条映山红遍开的山间小道,眼下飞蝶蹁跹,耳根山鸟空啭,望着羊群一样奔跑的流云,想着前几天和明明,慧孜痛痛快快的情景,真希望没有那该死的竞选。宁静的路口一出,只见一头芝麻黑短发慧孜落在眼前,我一声大喊,跑了过去。
“明明呢?”
“我舅舅让我哥下田去了。”
“哦,那还读吗?”
“当然了。”
“芳芳,你知道吗,我爸爸看了那张白纸,神情异常激动,含着泪问我哥,是不是喜欢大字,我哥点点头,我爸答应下次回家一定给他带来。”
讶的我把头一撇,对着她那远山一般的青眉秋水样的明睛,把头点点。

回到学校,守着空落落的座位,我是又悔又恨又惭。下午一毕,按着书包在发白的马路上大跑,像扫帚星一般掩面飞泻羞愧,一气下到悠着长烟的窑口,把书包往草皮上一扔,搬起砖来。
这让大汗淋漓的爸爸大吃一惊,默瞅着,好一会才说:“既然怕难为情,那明天就算是暑假吧。”
尽管如此,我还是觉的这个假期像漆黑的长夜醒来一般,孤寂异常。感觉自己就像是井底那个可伶的小青蛙,看着一线天空,只能无可奈何。间或有只美丽小鸟,那是慧孜飞过,她和文秀姐一样,一举惊人,摘得全乡桂冠,不光如此,她的大理想—天气预报的始发点,在众人的啧啧称赞中,似乎已经实现,大家只需勤勤的翻翻黄历,那个暑假的那一日就是。
新学期跟节令一样,如期而至。我一人默默的走在乡间小道,看着成群结队笑说不停的新人,羞愧难当,大跑起来。一坡头上,只见一个背着崭新的黄书包,穿着蓝衬衫,米黄长裤,白色球鞋的背影,让我霍然追去。明明黑了许多,但洁白牙齿上的笑容依然酣甜。
“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
“再过两个月我就有弟弟了。”
“真的啊,你姐姐?”
“不是,哪有这么快呢?有的也叫外甥啊。”
“哦,也是,那是谁。”
“我姑姑”
“啊,慧孜妈妈”
“这书包好看,你爸爸买的?”
“不是,我叔叔买的。”
这到好像提醒了他,忙着从书包里摸出一本崭新的皮质笔记本。“慧孜送给你的,我也有一本,说是他在那等咱们,让我们加油。”
“嗯,我点点头。”
我们步调顷刻加大,走进熟悉的教室,叫我们喜出望外的是,一位新来的大哥哥成了我们的新班主任。
上课还是有点担心魂不守舍,可他别出心裁,给我们讲起爱听的故事来,我们跟着他走,哪知到了尽头,要学的已经了然于心。一周下来,我才发现他有种魔力,能抓住我们自己管不住的神。一月过后,知识顿然让我觉的奇妙,充满菜香,有花美。多年来稀拉拉的数学,几次测验后,屡获满分,我在同学们的掌声中,模模糊糊的感觉,数学是藏在自然屋子里的主人,或者说数学才是自然的真面孔,形形色色的只是自然的一副美丽的面具。慧孜是不是早就看到了或发现了?
跑着回家,爸爸看到就哈哈大笑,摸摸我的脑门,说:“我说我丫不笨的,明明呢。”
“一样的,他的字还得到老师嘉奖呢。”
“哈哈,看来好事爱赶趟。”
我明白爸爸说的,我姆妈要生了,巧妹姨也要生了。我们两家还约好,同时出来的话,开车去县城,酒水同办。
我们所以人翘首以盼,我弟如期而至,清脆的爆竹声里,我爸跪在我公公遗像前声泪俱下,一个劲的死磕。
可他们家却…
深秋的早上,一场劲霜让生意凋颜,异常的寒冷。我带着喜酒后的零食,在路叉口焦躁的等着明明他们,太阳同我高时,明强们才现了,他们阴沉着脸,带着沉闷的啼声发布了毛骨悚然的噩耗。那消息简直可以把我击到。我们淌着泪,来到班级,看着空座位,埋头哽咽的更加厉害。消息似雪飘,卷的教室冰冷。老师由着我们,边说边摇头,无不惋惜。
放学回家,我二姐夫灰丧着脸回来。我才知道昨晚九点时,是他急匆匆的开着车,去了明明家,把阿姨送往医院的,没想到..上学时,我看到他们族里的人拿着铁锹,锄头,说是要把医院给砸了,两条人命,不能白白的就这样的去了。又看到一辆警车疾驰而来,霜白的解放伯伯下来了,警察下来人,法医也下来了,好一阵,大家才回头。
令人窒息的是,逝者才刚入土,明明的公公因悲愤过度,也去了,去吊唁的乡亲很多很多。追悼会上,才道出了他家鲜为人知的故事。
原来,慧孜妈妈的确不是明明公公亲生的,她是个叫人把竹篮挂在他家大门上的弃婴,是他奶奶用米汁养活的。他叔叔是安徽人,闹饥荒时逃来的,身材高大,聪明好学,在渡口那摆渡谋生。解放伯伯后生时,在中学任教,往来渡口,他们就渐渐的熟了。俩人还合谋过一些轰轰烈烈的事情。后来的后来,就成了一家人。
他们家的故事,在明明的公公三七过后,算是结束了,慧孜和他爸在乡亲们惜别的爆竹声中,在他们亲人眷恋的眼神中,搭着船儿,渐渐的隐没在鄱阳湖那烟波浩渺中。
再见明明时,安静少语的,恍如脊椎骨上走了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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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左里镇
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13-08-08
十一
这事日后让我渐渐明白,男孩对我们的家庭有多么的重要。我家自有了弟弟家珍后,每每村中大事,爸爸爱劳神了,砖窑少管了,没隔多久,便托让给大姐夫经营,闲来无事时,才帮姐姐们看看孩子。他悠哉着,等待着孩子们长大。到是因我考了全校第一,令他豁然一亮,这才明白,家里的确少了点什么。
开学前晚,爸爸特特的把姐夫们叫来,姆妈也做了满桌饭菜,大家坐定后,爸爸酒尽一杯就说:“今后咋们家也应该出个大学生,你们两个,要向你六姐看齐。”启箸时又说,“看来我还要忙个几年,还不是歇的时候。”
翌日,二姐夫开着汽车,一路扬尘飞奔的,片时就到了一所四围稻田环绕的学校,抬头只见红墙院内梧桐参天,柏树森森;进去又见冬青分植廊前屋后,月月红,美人蕉点缀花坛内外。又纷纷攘攘的,来自各个大队的新生们,有排着队报名的,有搬着箱入寝的,有查看班级的,有去食堂打水蒸饭的。
报名简便爽利,小会功夫,诸事完毕,便来查看班级,五个班级中找到一一班,一目三行的看,过半时,我是又惊又喜,我的名字后,有着那最熟悉不过的字眼-竹明明。
排座时我才见到他,蓝衬衫,米黄长裤,白色运动鞋,干干净净的一个人,一言不响的站在队伍的后面。片刻,座位排定,我扭转头看看,于黑压压的一群中,看到教室的后窗角落里,他翻着书在看。周六课间,正思量着和他说声一起回家,他到是先来了。一路上,同大队的赶趟走,新奇的生活,让大家叽叽呱呱,嚷个不休,他依然静言少语,似乎不屑一提。
只言片语的人,照理成为大家记忆平原上的沙砾,事实恰恰相反,班级里都知道那个班主任在晚自习时,时不时的给他一封信的男孩姓竹叫明明。
我知道写信的是谁。立冬那天收的,五页后的信还提起我来,我细细的读了,他们生活安稳,身体无恙,还算令人心安,高兴的是,提起暑假会来。久违的笑容在他脸上泛着,即刻便回。长信寄后,明明又做起了静功!
最后一个晚自习,窗外亮如白昼,焦躁不安的明明也算是盼到云开月出,老师给了他一封信。信却让他万分沮丧,原来是封退信,背面戳着:“经查证,此地无此人。”
明明委实不安,寒假一放,和我一同去了邮政所,一字一字的详述一番,回告相当简单。“错不了的。”顿然,他的天空塌了。翌日,便和解放伯伯去了安徽。
来春再见时,他两眼迷离,像是人间的四月天。见此情状,每每总是欲言又止,同他一道,用沉默作聊。 具体不知哪一天,无言的回家路上,他却笑了,说:“你最好的朋友是谁?”
我先是一惊,又赶紧说:“当然是你了”我想这样说,他会高兴点。又复想,“最好的是谁,应该说是慧孜吧。”
他摇摇头,说:“不是,应该是慧孜。”
“那是当然,没人可以替代。”
他眼眸闪烁,亦如当年晶亮有神。好比夏季雨后天空。
“你知道慧孜最爱什么吗?
“乒乓球。”
“一点没错。”
的确是这样的,就像是一加一等于二。说起他们两个玩球,我是知道的。若是别人往往求的是一击制胜,这才叫绝,叫痛快,叫高明;而他们俩个玩球,你推我挡的,像钟摆一样没完没了的,痛苦的看球的人怨声催促,有的干脆自己先玩会再来。
“那我继续打。”他继续说。
我到是留起心来。每逢晴日里的三餐过后,或是课间十分钟时,我都会往那水泥球台一瞥。的确,只要有兵兵乓乓声,一定有他。时间长了,不难发现,明明玩球,不但动作优美,爽利,而且进攻极少,大多情形是对手进攻乏力,不能持续而落败。本来以扣杀称王称霸的,多是栽在他的一个档字上。有的丢了爵位少不的愤愤起来,干脆送他浑号“打不死”。
这个诨名到是让一时无球伴临时在学生中找点乐子老师迅速找到他,这样的对我们来说,简直是盛况,球台周围,班级窗口,都会是水泄不通的,看他在称羡的目光里,和老师一比高下。尽管他输了,大家都觉的很光荣。
后竟发现,他玩乒乓球,远远不止这种样式。
一天,我姐夫给我捎来一罐新烧红鱼,我留取三两块。回到班级时,正值观球的同学们面带喜色跑着进来争相报,明明把老师给赢了。我听了也是暗暗欢喜,见他归坐就跑了过去,眼前的不由的让我一怔,我发现不论是在他的书桌上,还是草稿本上,都画着一张球台,两人在玩。
“明明,你还有菜吗?我的坏了。”我说。
“哦,我的没肉。”他说。
“没关系,反正就一两天。”
下课铃一响,他把半饭盒干茄丝送到我寝室边口等着,我接了饭盒就把菜筒给他。他打开一看,喜出望外的,当即就捏出一块放在嘴里,我心突突起来,赶紧消失。
他的球技日增月进的,响亮于学校球坛。最后一届秋季运动会上,他以骤风扫落叶般的成了冠军,为此赢得了裁判员老校长的青睐,提出给他一次跟他过过招的机会。
老师们听了是笑呵呵的,就特特的把赛地移到学校礼堂,消息不胫而走,一听说老校长单跟明明对决,许多的就懒的观看其他赛事,像是蚂蚁奔糖似的,一会儿就把小小礼堂塞的满满当当。
有关老校长球艺的流传,爱球的早已耳祥。他向来无对手,在学校乒坛是个孤独的英雄。都说他的球快如犀利的老鹰,准似一击致命的响尾蛇,狠比饥饿的狮子。单单是旋转球,就足令对手晕头转向,胆颤心惊。学里也盛传,能接他球的才算作知,能过他三拍的算是能,能让他阵脚动一下的才算是会。
明明拿着他的拍子站好了。老校长两目含笑,点点头,示意开始,礼堂里悄然静若无人。只见他胳膊猛的一抖,那球飘忽着往明明怀里急窜,好比一头豹子。明明不动声色,像往常一档。大伙目光紧锁,头跟着球转。不由的长舒一口,还好,球稳稳的上台了。校长微微一笑,毫不客气的猛的一弹,球快似飞箭,目光追锁不及,仅仅听得啪啪两声,再回头时,只见校长匆忙移步,勉强救上,但叫明明一个加力推,也就结束了。礼堂里顷刻间掌声雷动,又屏气敛声。
老校长不怒反笑,点点头。
又见他手腕一扬,那球慢悠悠而去,像是打醉拳。原来是个短球,明明没料,勉强补了一步,所幸没吃,但叫他轻松拨掉。
“哎,恐怕好难赢。”不知谁说了一声。
老校长皱皱眉头,做个鬼脸,把头撇了撇。明明不以为然,叫在场的目瞪口呆的是,他把两个胳膊徐徐横展,仰头闭目,微微深呼吸。
不知是何高招。但见第三球始,明明主动发力,以攻对攻,一球紧似一球,异常凌厉。狭路相逢,一个是宝刀未老,爆扣,低弹,轻拨,重挑,反扇,招招夺人。一个是初生牛犊,快挫,侧挤,斜拧,左推,右冲,毫不手软。攻防转换,瞬息万变,比分交替上升,互相攀绕,就像是在挫麻花。
场面步步惊心,老校长每每得手,像是一把尖刀插向我胸口;明明次次出手,我又担心脱靶的箭,场内气氛压得我慌。于是剂出礼堂,长舒一气,思忖着明明输了我高兴,老校长赢了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来到梧桐树下,漫步开来,凝望着天际云彩的舒卷,注视着黄叶打着转儿的落。不绝于耳的掌声,我全当是为老校长而鼓的。
又是一阵更长烈的掌声,我回头一看,礼堂门口老校长笑吟吟的搂着明明出来,转身带他去了食堂。老师和同学水泻一般出了礼堂,这才意识到吃饭点到了,一路也是啧啧称道,有的还比划着明明那个伸展的动作,从他们难以谢幕的笑脸中,我微微把嘴角轻扬。
明明赢了老校长,成了学校当下的时事热闻,有时晚自习课下,调皮的竟会专程跑进班级,尖叫一声明明,博个转头,亲睹一番。他俨然成了公众人物,为此向他拜师取经的络绎不绝,他倒是知无不答,不厌其烦。关于那次神秘的伸展,却只是笑笑。那些爱追根刨底的,不甘罢休,问起我来。
“赵芳芳,我师傅那次比赛伸展胳膊是什么意思。”
“这个,让我想想,哦,对了,我是一堵墙。”
“我是一堵墙?”
“没错,我是一堵墙。”
不过我也听到过这样冰冷的声音。
“他成绩怎样”
“一般般。”
“没用。”
十二
  这话似乎点了明明的死穴。
  高中即将入学那会,去了他家,不见人在,问了忙着在田头拍芝麻的伯母才知道,他去安徽了。这事又提醒我来,现在自己整个都大人了,那痛似乎飘渺的很远,叫光阴给灰化了。
到了县城,骑着单车,径去报名。第三天历史课时才见,他由姐夫领着。我特特的瞅了瞅他的眼神,澄净,明亮,没了往日那般忧悒。他又坐在教室的后排。
下课铃起,我赶了过去,他笑笑,没料到却吸引了许多刺探的眼神,还有不惭的望着我们出门碰壁才转头。我们没睬,一路说着。到了学校车棚,他赶出一辆扎实,老旧的永久,我推出一两轻便崭新的凤凰,推着走。出了校门,顺着黑压压的人流流到西巷,只见壁檐乌漆墨黑的小餐馆内,红色的菜筛一溜排开,也有现成的,不愿等的进去就忙着端菜打饭,店内顿刻闹腾开来。出了巷口,我却叫香味扑鼻,色泽金黄,辣辣烫烫的煎粑撩起了胃口。
“尝一尝,味道很不错的。”我说。
“改天吧。”明明说着便折北而去。
我收了脚步,正摸口袋时,一辆自行车嘎然而住,不由的回头,哪知和一皮肤白皙,眼睛男生撞个眼神,他竟莫名的红脸底头。一秒间,我便索然寡味,登车就走。
我只当着碰巧。
几周后的一堂语文课,老师把作文本往一个中等个头,皮肤白皙,眼睛男生一摆,他边离位分发。忽然间有察此刻情景曾经有过,我镇定下来,搜索着来路,可茫茫过往,好似莽原,无边无际。他已来到我跟前,我却有意一眸,一个对撞,瞬间他脸便红了,眼又移向别住。这一刻,我毫不费力的捕获到记忆里的那一出。
我不由的惊惶起来,自咒不知得罪了那路神仙,竟有这样的鬼事沾惹上身。虽说我们时龄以赴花季,爱看琼瑶,爱做梦,爱写小纸条,但早春多寒,气候并不适宜。更者,除了违纪的学生外,最易成为家嘴师口之的的就是早恋。于是自我审视一番,不多情,不胡思,不意乱,或许人家是个害羞男,也未可知。这便收了心,搜肠刮肚的来破题。
于我而言,写作文好比是记每日大致相同的日志,就像近来班会课,班主任拉长脖子不厌其烦的重申一句台词--你们也就荷尔蒙分泌旺盛。说到激动时嗓门更大:“我活到现在都不明白什么是爱情,更何况是你们。”还有时也会暗示某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台词一出,毫无瓜葛的同学径自回头,都把目光打在明明身上。他一本正经的,大有身正不怕影子斜,这更令人深信不疑。更何况,自开学以来,我俩同路咕哝个不停不必说,偶尔还兴致勃勃的关注起他的新宠,跟着他进台球室,督战一把。
女孩子多半害羞的,再者,我向来就害怕众人的眼光。于是刻意避嫌起来。回乡下时,我还郑重向明明提说,他没置辩,仅仅微微一笑。
这样就相安无事了。老师语重心长也好,喋喋不休也罢,我都心安理得起来,偶尔,也会跟大家一样,悠着头,寻找那个荷尔蒙旺盛的驮罪者。即便我见了两眼老爱对我溜溜瞟的课代表,还能泰然处之,从容不迫的接过他分发的作文本,打开。
里有一张字条。
无题
美丽的校园让我陶醉
西街的煎粑令我回味
聪明的你
叫我痴迷
今日向你敞开心扉
向你诉说
第一次见你
再也无法兴寐
我眉头一蹙,猛的一抬头,他倒是不料,俨然把他给掀翻,像贼一样落荒而去,闪闪腿,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气不打一处出,冲出了座位,在讶异的目光里,把字条交给了班主任。他扫了一眼。
“谁,是谁,是男人的话跟我站起来。”
班上静无一人。我跑了过去,指着脸早就绯红的像猪血一样的他说:“老师,是朱小军。”
朱小军垂头丧脸的站了起来,讪讪的跟着班主任出了大门。
一阵呵责不足洗脱我已是“问题青年”。课一下,我逃似的出了室门,用力蹬着自行车,一气踩到家门口,咚咚上了楼梯,砰然把房门关上,埋在被里,哽咽起来,泪湿碗大一块。末了,我心一横,发誓下次有谁再给我纸条,我一定当着众人眼扇他几个耳光。
想到这,眼泪也就收了。只是吃饭没什么胃口,也就早早的出了门,经过西街时,香味扑鼻的煎粑让我迟疑片刻,这时又泛起那句拙劣的诗句,脚一加力,也就过了。
下午数学课,老师一改往常,边发边念,我屏气静待,略感稍稍有点长。
“赵芳芳,100分。”
我眼一闭,似乎为有这个才能证明了自己坦坦荡荡的。
“竹明明,25分。”
我到是心头一乐,帮他顺了过来。给他时他到不以为然,见他这般,嘴角不由泛起一丝丝得意。
归位坐定,打赏起自己的丰功伟绩来。突的,一个纸团像苍蝇一样飞到我的试卷上,我赶紧攒着。略一回头,后排的压着嗓门说:“是竹明明的。”
我扫了一眼老师,他正背身抄题。打开看看。
“今天双喜临门,放学一同走,我请客。”
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心头那个美滋滋的,盼着问个明白。有点来不急。便在原句后面追问:“说明白点,好吗?”写完就瞅着老师,静待转身抄题,却又想起上午的事情来,便把纸团给碎了。
下课铃起,我在车棚候着。见他来了便问。
“怎么个双喜?”
“边走边说。”
“好的。”
“我做舅舅了。”
“啊,太好了,男孩吗?”
“女孩。”
“哦,还有一喜呢?”
“你考满分了呀。”
“哦,这也算。”
他微微笑,在西巷口煎粑摊停了下来。
“两元萝卜丝的。”他说。
“明明,问你一个问题。”
“说。”
“明年你选文科还是理科?”
“哦,还很遥远啊。”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嘛。”
“哦,给你这个,吃完了再说。”
十三
  明明认定了文科,我却迟迟不决。
  其实家里早就替我谱好了,这跟当年我姐选老公一样。理由切实无可置辩,一是我数理化优胜政治,历史,再者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在我家成了颠簸不破的真理。我闷声不语的,无可奈何,只会略略的要求自己习惯一个人的日子。但心头涌起的无限怅惘,真是无法言语。
  定科时日迫在眉睫,爸爸电话频频,实在放心不下,竟专程从三姐夫承包的湖里掉了几斤筷子长的鲫鱼上城。这真叫我哭笑不得。
“芳芳,跟我来。”
“去哪?”
“去文秀家。”
一说去文秀姐家,我便来神。  
一会便到,开门的果然是文秀姐,明明正抱着外甥女逗笑。我也乐了,撇开爸爸,从明明手中接来抱着。
“取名了吗?”
“果果。”
“呵呵,果果,你知道吗,你长的好好漂亮哦。”
果果似乎听懂了,自我陶醉起来。
这时,到听得文秀姐说:“科学的说,文科,理科并没谁高谁低谁优谁劣,但就目前来看,国家还处在建设时期,理工类更容易派上用场,但就个体命运势态而言,文科生眼界,视野相对开阔,那种优势,韧劲会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中慢慢呈现出来。
我爸爸点点头。“芳芳,你想读什么?”
“当然是文科了。”
我如愿以偿,但选文科的并不多,似乎这真的需要莫大的勇气。借用那种习惯用自然真理说话的人来说,文科真的是理科的边角料。事实证明并没全错,文科班充斥着那种数学奇烂无比的。不光这样,他们就知道夸夸其谈。
我要当了国家主席,首先第一个要找日本清算,你们真不知道日本教师有多坏啊,他们是这样给小孩上课的,老师拿一个红富士问,知道哪产的吗,小孩子摇摇头,老师就说这是中国盛产的,你们要想常有,今后有本事了就应该向中国人要,他们不给,就打;希特勒其实很有魅力,我挺崇拜的,他的错误就是没把英国打下,就打苏联。如果换成了毛泽东,应该没什么问题;家庭承包责任制这种模式顶多也就30年,没有农业现代化,中国甭想崛起;毕加索的情感一团糟,许多的女人为他累及一生。为什么要学英语,就要更好的了解外国,这样自己才能强大。…..明明也在其中,多半情形是个热心倾听者,语出惊人者,他还点头赞许。
不过,历史老师抱着一捆试卷进门,有些狂热者就不得志起来,领试卷走路样也是东倒西歪的。明明则出奇的好。
“明明,教教我,怎么考的更好?”我拿着他是试卷问。
“跟你考数学一样的呀。”
“不,不完全不一样。”
“哦,喜欢啊。”
“哦,照你这么说,凡事喜欢就可以咯,说实话,我对历史的热爱并不亚于你,书刚刚发下来的时候,我几乎彻夜未眠呢,感觉比读故事还要有趣。”
“哦,那就别范同一错误吧。”
这话耐人寻味。我弃了他的试卷,又翻起他的笔记来。有纲有条不说,似乎光看字就大可不吝赞辞。
“不犯同一错误”,成了我学习的座右铭。的确有效,接下来的大考,一次胜过一次,明明却反不及我,真叫人难以置信,更何况,他姐夫就是历史老师。想必是和他姆妈身体羸弱,爸爸的退职,家又遭洪水洗劫,拆楼搬迁的,不无关系吧。
溽热的暑假临期,明明突然来问。
“芳芳,你姐夫的红砖厂还招工吗?暑假我想去干上几天。”
我望着他那挺拔的鼻脊,坚毅的目光下隐示着微微渴助,我抿抿嘴就说:“包在我身上。”
考毕,他便回家,翌日接受派活。
明明的身板我到自信,匀称中蕴着刚,但那种高强度我到略怀担忧。我捧着一本散文,似乎是他的日记字迹:那散发着浓烈焦煤味的红砖厂内到处弥散着看似烟的粉尘,强横的侵入澄净的眼睛,涌入洁净的鼻孔。粗壮的有点野蛮的汉子拉着累的高高砖块,前倾着身躯,穿梭往来于毒辣的太阳里与烈火熊熊的高炉并联的区间内。要不了片刻,你就大汗淋漓,遍体透湿,一不小心的话,砖头打赏你个硕大的血泡。喘气般的歇息,真是弥足珍贵,却只顾着大口大口的吞水,仿似牛饮。稀松平常的米饭,大碗大碗的盛,浇上菜汁都是极好的佳肴,狼吞的可以不记菜色。夜幕降临,周遭沉寂,还得再陪着聒噪一天的机器再唱一会儿。终于到家了,在粗沉的鼾声里,匆匆的洗了,大字般的倒在竹床上,死一般的沉睡,暗角里的蚊子却开始蠢蠢欲动。翌日,带着血丝微微发蒙的眼睛,拖着发疼的脊背,在阵阵鸡喈声中,迎来了新一天的阳光。
合上散文,暑假过半是,就早早的补起课来,再见明明已是新学期了。
“你怎么像是雷公打的,跟包拯一样。”我说。
“烧窑的嘛。”
“这个给你。”他递给我一本十分精致皮质笔记本。
“哇,谢谢,谢谢。”
“该谢的是我,要不是你,学费都得借了。”他一脸轻松。
“哦,这么说,我是你的大英雄咯。”
“嗯,没错,准确的说是女侠,不对,是女大侠。”
十四
我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但从那日起,想给奋斗留点什么。
我把这本笔记本放在枕边,作为静夜里的最后一门功课。每日字数不多,字字却是真实的,突然的自我。些许时光过后,回头看看,尽管每日生活面貌大体相同,阴晴变化的天气,一刻不停的学习,还是能从中觉捕捉到略略变化的心迹。
一天,我突然问道:“明明,下半年,你说咱们还会不会再一起。”
明明睄了我一眼,我却守住目光,待他撞来。他眉头却微微往左一掠,笑说:“掐指算来,我与赵芳芳同学,同窗13载,真乃奇迹也,但未来断断不能料矣。”
我扑哧一笑,掐他胳膊一下,说真的:“我还真舍不得。”
他两眼圆瞪,点点头。
“你说,我们分开后,怎么联系?”
“哦,到时候再说吧,没准历史会重演。”
“会吗?”我轻问。
“欲知后事如何,请见下年分享。”
算是给他说上了。高考分数一出来,还算差强人意,但离真正想要的还有距离,干脆再来一年,那样笑也灿烂。如此这般,便早早的加入补习大军。明明依然开学重现,这次他焕然一新的,上穿蓝衬衫,浅黄长裤,下着棕色皮鞋,十分醒目。他直接坐到我跟前,微笑着说:“暑假我去安徽了。”
“我知道,有好消息吗?”
他微微摇头,又说:“我告诉你一句话。”他把手竖了起来,打起了耳语,我迎了上去。“我再不像从前那样了,今后要听从内心的声音。”
我到一脸困惑,又赶紧点头,豁然发现明明眉宇舒展,较之往日,大有不同。更有惊喜的是,下课铃起,便把我叫上,刚一出西门,车头西折,刹那间我就明白了,他租房了。
“文秀姐没意见吗?”
“恰恰相反,她支持,我也所愿。”
幽巷深处,隐着这么一户人家。小院内井头葡萄架,门前花卉芬芳,进屋登梯,二层楼内,小门俨俨,他随手开了一间。
室内干净简单,窗下一桌,桌边一铺,木箱作收纳。虽说简陋的可以,到也别有一番风味。
“多少钱一个月?”
“二十五。”他说着便从枕头下抽出一本诗集,雨巷诗人集作。
“这个给你。”我得意抽出一百元钱。
“干什么?”
“本大侠我要了。”
“哦。”
我看得逞,心怀逸兴,心急火燎的回到姐家,直接言明。姆妈到是关心,喋喋不休,什么很乱啦,吃的不干净啦,这个不好,那个不妥的,爸爸低沉的咕唧一番,旁敲侧击的知道了有明明作邻,也就多说了句要用心。午饭一过,他亲自过来张罗。不过爸爸临走时,也是有苛刻条件的,统考没达标,就别怨人。
我成竹在胸,又格外勤谨。
当幽暗的巷空有着深深的蓝底色,我们对着单词,走进宁静的校园,开启了新的一天;当昏黄的巷空闪耀着宝石般的星芒,我们用诗句接龙给今日画个圆圈。回室各自忙着,我继续着未完计划,明明不再碰课本一下,不翻文集,就一味的临写《多宝塔》。偶尔我也看看,多半是反反复复的写着一个字。
“明明你就不觉的烦吗,一个人字也值得这么写。”我问。
他只笑笑,没放下笔的意思。我摇摇头,继续破解难题。
这大抵是外住生活的全貌,偶尔会因为亢奋的成绩,邀上三五个好友,去叫春给燃烧的南山,去落日呜咽的码头小庆一把,有时也会触景生情,躁动一回。
一次晚归,彼此都有十分倦意,一路静悄悄的,仅说吃个水果,听点歌。入巷深处,眼前豁然一亮,精神大振,只见黄灯下一对热恋青年互相依偎,忘情缠绵。我有意放慢脚步,打赏起这美丽的画面。却叫明明用小肘轻撞,才回过神来,我立马狠狠的掐了一下,证明他是冤枉好人。回到卧室,面对虚出的时间,我竟不知所措。
“明明,你过来,这种题型必考。”
“算了吧,我脑袋都成浆糊了。”
“不行,我们有制度的。”
明明拿着纸过来,一看是道数列题,头已经摇了出来。我心到喜,想他一小时也未必解开。
“明明,我想写写大字。”
“哦,写吧。”
我得意起来,铺纸到墨,想想,用握钢笔方式,歪歪斜斜的写出,“待字闺中”。
“明明,你知道这组成语是什么意思吗。”我细声软语的,脸颊顿然火辣辣的,红扑扑的。
他扫了一眼。“哦,不知道。”
我凉了半截,“这个八成会考的,快,快,想想嘛,望文生义也成嘛。”我搁笔催他。
他望望天花板,豁然一站,笑说:“哦,你是叫我过门是吧。”说毕跳也似的出门。
“胡说,谁叫你过门了,是...”欲说却休,茅塞豁然顿开,没料到跟我玩暗语,我婉然一笑追问:“你的数学题还没解开呢?”
“你看看吧”
我瞟了一眼,干干净净的只有一个硕大的5。我摇摇头,服你了。
大考一日紧似一日,在家晚间忽临一噩梦,梦里又见独驾舟楫泊在白雾弥漫的湖面上,茫然不知所向。醒来便浑浑噩噩的,谁知连日失眠,悉心调理,并不见好,大似不治之症,不但自己惶恐起来,大家也委实不安。考前小假,明明提议去老爷庙一趟,说是跪拜神灵容易安神静心,我爸点头,欣然同意。  
天微微亮便出了门,共着一辆单车,在寂静发白的路上穿山过林的。好一阵才到。屏气敛声起来,在空旷幽静的庙宇内,我十指合心,静闭双目,拜谒神灵,渴求丛愿。
出庙时,心绪到颇平静。回路上,光秃秃的沙壁煞是可爱,郁郁蓊蓊的蔓荆子和光秃秃的沙陵交替相织,宛似斑马背上的花纹。我们兴起,把车一横,脱了鞋,管起裤脚,留下一串脚印。
“明明,我还是有点怕。”
“平常心。”
“我们报同一所学校好吗?”
他眼睛一圆,小鸡啄米似点头。又见他直身来到沙脊上,对着暗绿的镜平湖面冉冉升出的红日说:“太阳,你来作证,竹明明还要和赵芳芳一起上大学,赵芳芳,你愿意吗?”
“我愿意。”
我们互相凝视,微微一笑。车启后,他踩的更是起劲,霎时便出了山林。看着碧田里的瓜农,我展开双手,尽情的呼吸着清新空气,这感觉真是奇妙无比。
一周过后,命运却给我开了不大不小的玩笑,像是对我这种好追求的人刻意嘲弄,理想幻灭了,美好的虚无了。递交志愿那天,滂沱大雨可以把失意人心打碎,到了学校,稀里糊涂的把志愿交了,任天由命。没见到明明,也怕,谁料却在西巷口处,密密麻麻的雨林中,一道骑着自行车身影隐现在眼前。
“你报了哪所学校?”他大声问。
  我摇摇头。“对不起,我失败了。”
“你报了哪所学校?”
  我呆若木鸡,就是想说,也忘了。顿时像泥塑一般。
“赵芳芳,我只告诉你一声,你没失败,只是不敢直面,我竹明明就是一辆破旧车,你乐意,永和你兼程。”说完,把自行车扔下,瞬间就让雨烟模糊了形迹。
  我收了伞,推起这俩旧车,雨泪俱流。这车有灵,待我似主人,温厚平稳。翌日,像是对仇人似的把所有的资料都买了,换了包奶粉,给了外甥当乳汁。一周过去,便搭上南下的列车,去了深圳的五姐处,散心解闷。
  终点站的尽头,南海之滨,高楼耸峙,放眼望去,好比钢铁丛林。站台下,姐姐甜甜的招手,顿释我旅途乏惫,一路说了好多安慰话,我默默的听着,接受她的建议。
一人时,就坐着观光大巴,满城的周游,或是在她公司附近的购物广场闲逛;两人时,那令人叹为观止的世界之窗和波澜壮阔的大海,就留下一张张甜美相片,或是在家,吃着芒果,木瓜,听她讲她老板创业的故事。尤其说在深圳,失败是个过时的词眼,着手希望,才有奔头。
浇灭的心光顿时明亮,豁然觉的眼下生意勃勃,对照昨天,观看自己,大感亦如井底下的那只跳不高,伤不起的小蛤蟆。临走回家前,特去了南山书城,买了本诗集。
中午才到乡下,通知书早到,拆开看了有点小喜,咕哝一句算是便宜你了。近黄昏,踏着干燥的小路,来到明明家,屋内安静的很,我顺着感觉,去往湖边,刚出村口,就远远的见他和外甥女在碧绿瓜田。
“芳芳姨,芳芳姨。”果果叫个不停。
明明回头一顾,笑笑。
  “给。”
  “哇,叶芝的。”
   他把书给了果果,我把果果抱起。他特特挑了一个,我们来到瓜棚,只见他擦净,又是嚓嚓几下,红瓤水灵,边吃边聊。
   这才知道明明的早到了,但对专业并不乐意,又嫌学费昂贵。
  “哪怎么办?”
  “很奇怪,昨天又有所学校来电,那专业正是自己想读的,费用也低,还易贷款。”
   “还有这样的。”
   “嗯,我同意了,通知书过几天就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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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左里镇
只看该作者 地板  发表于: 2013-08-08
十五
启程前夜,家里空气快乐的像过年一般,一大家子们和作一团,爸爸更是容光焕发。他高兴着,连尽三盅,又摇摇头,慨叹道:“也出大学生了。”末了又砥砺起妹妹,弟弟来,要他们更加努力,说是今后没有好大学,种田都不要。
翌日清晨,在噼噼啪啪欢送的爆竹声中,承载着梦的轿车,上了碧田间稻香四溢的粉笔线一样的马路,疾驰着。
日刚过半,车缓了下来,连幢的水泥色的教学楼,红砖色的宿舍楼一一排开,拉着行李箱的家长和拿着通知书的新生如蚁般重进轻出。独独不见自己学校,姐夫打了个电话,用都昌普通话问了个明白,才懂得大学其实可以是一座城,牢骚一句:“娘的,比咱们县城还大。”七转八拐的,好一阵儿才转到了那令人亢奋的金子色的校牌下。
入学到是极容易的事,把通知书一递,把卡华丽的一刷,算是大功告成了。接着便领了被褥等生活用品,与大姐一起,同进了一幢花园式女生公寓,上了三楼,对着门牌号,找到一间敞亮干净的宿舍,舍内三位室友早到,长相与穿着,都是极其动人的。我们彼此微微一笑,又自忙开。
不多会,诸事告毕,在爸爸的嘱咐声中,点点头,挥手致别,目送远去。  
回到宿舍,四双明眸,顾盼神飞,像台球一样连连碰撞,皆大欢喜,像是旧相识。又告了自己姓名,亭亭玉立的叫钱瑶,赣州人;楚楚可怜的称李若兰,萍乡人;小鸟依人的是孙珂,鹰潭人。四人叽叽喳喳,开阔天空的漫谈,家里的风俗人情啦,旅游景点啦,高考分数啦。黄昏时,像观光似的,把偌大的学校周游一边,实在走不动了才回府。
些许时日,渐渐熟了彼此爱好。钱瑶极恋服装,能把色彩和造型,混搭出千变万化,叫人百看不厌。最叫绝的是,喜用男性衬衫,释尽万种风情;李若兰才思极为敏锐,爱抱着本书,每日情思睡昏昏的,开口便伊呀,侬呀的;孙珂唯独钟篮球,她有一手漂亮绝活,能让篮球在每个手指上打着转,半日不停,到了操场上,和男生过起招来,还能连连得分。
军训后的一出迎新晚会,她们三人踊跃报名,大有舍我其谁,当仁不让的气概。晚会上,在摇曳的聚光灯下,在摄人心魄的音乐中,钱瑶的“T台”走秀,“百变佳人”,李若兰的独幕话剧-《爱在分手时》,孙珂和几个粗男生一起秀的篮球街舞,赢得场下尖声叠叠,掌声暴烈,占尽风头。
翌日,她们便见诸报端,像明星一样迅速蹿红,学姐都喟叹后生可畏。后又追加报道,还给我们宿舍来个专栏。就我呢,实在没什么写的,就别上一句美丽的幕后人。接下来的事情可想可知,电话不断,饭局常有,媒体就像是丘比特的射出的箭。
国庆过后,我便落单了,像只孤雁。抱书回寝时,每每看到钱瑶床铺上一摞新买的时装,李若兰跟着眼镜男在湖边柳林赏花赏月。孙珂也没给我留着,灯光篮球场上,大哥正怜香惜玉呢,她投人捡。
好心的姐妹们,看着我孤零零的,怎么忍心呢。她们男友的男友,都是活雷锋的,一会一个电话,一会帮我提桶打水的,又是饭局的,占位的,殷勤备至,我不答应都像没脸见人似的。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早有了,这着实令人哭笑,灵光的就说做个普通朋友嘛。
这叫我们舍姐舍妹大为诧异,芳芳何时有了。我没法,自以为是的把明明供了出来,又毫不隐晦的把从小到大的事情道来佐证。这着实令他们歆慕,还咀嚼起来。钱瑶到是一针见血,说是友情可以纯到百分之九十九,剩下的百分之一是飘渺的,成与不成,天清楚。一个电话过来,她们三哄的一声,全散了,出门时,李若兰却着意拍拍我的肩膀,说:“我能断定明明不错,抓紧点。”
我没全然明白,只是意识到好一阵也没和明明联系了。于是拨了过去,接电话的是赵波,他们宿舍的大帅哥,毫不客气的大嚷一句:“明明陪美女去了。”这话震的我六神无主,信口咕哝一句,就说我来电过。放下电话,我竟范起傻来,赌气来着:“如果明明今晚没跟我来电,我就….”
铃声响起。
“喂。”
“我刚从外面回来。”
“哦。”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
“告诉你一件好事,我在外兼职了,给一群小孩们教书法,一个月好几百呢。”
“真的,快说说。”
原来是和舍友刘洋边走边聊,出谋支招帮把妞追到,说着说着便到了武汉江滩公园,邂逅了一书坛老者,几个字下来,便结缘了,但没料到他是社区家长们特聘的书法老师,更没想到一个月后会请他担任助教。至于赵波那一句,其实是他喜欢学生会宣传部长孙澜,而明明呢,又是宣传部长的得力干将。他久攻不克,难免多想。
电话聊的不忍放下,看着楼下两两更添寂寥。十几年了,不见一个爱字,几十天了,爱说个没了。爱究竟是什么?
正凝神发呆,姐妹们涌了进来,要我赏脸,一起用餐。说的这么客气,好像我就是那么不近人情。下了大楼,她们的王子都在,却不见笑嘻嘻,引着我们转到校外一家别致饭馆。
东家却早到了,我也认得,钱瑶男友的死党毛国栋,人文院学生会主席。不明所以,她的笔杆女友小曼为何没到。只见他愁眉惨淡的,独个呷着酒,没了往日神气。钱瑶挨他坐着,替他满了一杯,好心劝慰,这才明白,他失恋。
只见他高高的一站,把西服一脱,招了招手,服务员给我们几个上了四瓶新鲜饮料凉茶,接着又码了四箱南昌啤酒,平均来着。哥们也挺仗义,把衣服脱了,大有不醉不归似的。
没怎废话,对着瓶嘴儿吹,咕噜咕噜,一瓶将要下肚,谁知他竟坐了下来,埋着头哽咽起来。再抬头时,红眼框下泪痕湿。我见状,递了包纸巾,钱瑶接了。
“谢谢,让你们见笑了。”毛国栋说。
“老大,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吧,别搁着,憋坏了身子。”孙小珂说。
“老大,想开点,树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李若兰说。
他点点头,直起了身子,两目无光,慢语忧伤,苦诉衷肠。说到痛处,哗然大哭:“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说要撂手,我是死的决心都有啊。”
钱瑶也忘了安慰,倒在男友怀里抽噎起来,孙李都忙着擦珠抹泪。
“也太过分了。”这才意识到自己过分了。
沉闷压抑叫突如其来的声音给缴断了,大家这才醒过神来,这是在吃饭。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喝酒吃饭。”毛国栋说。
我耳根一阵发热,把凉茶拉开了,一股药味。她们三到吃起米饭了。
一会饭毕,他到客气的感谢我们来,替他担忧,这叫我们实在过意不去。出门时又决意一人走,他们哪放心,彼此看看,眼光却落在我身上,我干脆说:“我陪你走走。”

十六
我俩转到锣鼓喧天看台下的绿茵赛场,沿着红色的塑胶赛道漫步缓走。他脸色好看多了,经得了我的同意,更加详述的像电影一样从头放了一遍。偶尔一个飞球过来,他只身一挡,并无愠色示人。稍稍沉默些许,却不作自我伐善,只痛斥自己因为忙,而忽略了她的感受,归根结底,都是他的错。
“现在有点冷了,我把衣服给你披上,别感冒了。”
他这么一说,我才觉察到看台早已空荡,沸腾冷却,剩下的尽是两情依依的。我略略的搂了一下身子,抬头望望,寒星璀璨,的确不早了。
“谢谢,我该回去了。有事打我电话。”
他点点头,送我到了楼下。
归寝卧床,开着小台灯,捧书却情不自禁的把他的伤心当电影再次温故,几遍过后,像观后感似的做了归结:“一位优雅忙碌,情深意重的王子,因无法多点,再多点疼爱任性的小公主,悲剧式的剧终了以往的缠绵悱恻。”熄灯后,竟辗转反侧,失眠着,难以名状。又胡思来着:“还会见吗,还是不见的好。要是再见呢,见了就见吧,反正没什么。总之,绝不会主动找人家的,至于人家找我看情况再说吧。”
把眼睁开,阳光把宿舍照个通透,懒慵慵的爬起,整个宿舍还沉浸在酣甜的清晨梦里,一个电话把他们都唤醒,钱瑶的男友打来的,说是今日小阳春,大家先秋游后逛街。这是个特棒的主要,大家极力赞同,顿时试衣服,打粉底,吹头发,乱做一团。旋即到了楼下,却见毛国栋也在,衣服穿的像今日的阳光一样好,还挂个相机,更添派头。我们一见,自然微微一笑。
我们四对四车,他很绅士的把门打开,示意我先进去。我点点头,刚一进去,他却很自然的挨身坐下,急的我是挪了又挪,又不忘关候一声。他点头作谢,敞开明亮的话门,话题向过山车式的从专业,食堂饭菜,聊到家乡,属相。车内笑语叠叠,有意似无意般的一个眼神,叫我顾盼左右,语无伦次。
所幸车缓了,中山路口停了下来。
织绸样的逛客,劲爆的音乐,应接不暇的街边小景,我们是摆呀,抱呀的;琳琅满目色色玩意,我是挑呀,捡呀的,五花八门的种种小吃,我们是尝呀,饮呀的。毛国栋心无旁骛,咔嚓咔嚓个没完,我们就亲喂,真是羡煞旁人。一阵下来,银镯了,手链了,布娃娃,唱片了,林林总总把包塞的鼓鼓囊囊的,最后自然就剩服饰大餐啦。
一齐涌进一家打着√的鞋店,看这店气度,就猜不凡,走进一看,价格唬我一跳。这才意识到,他们脚上穿的都是名牌,难怪平常那么抢眼。她们三个边挑边试,男朋友乐得的帮着参考。我到是犹豫起来,却不觉的扫着价码。
“你看这双如何?”他拿着一双问我。
“挺好的。”
“帮我试试。”
我坐了下来,穿上,果然合脚,他的眼力还真准,看看镜子,整个大变样,就跟打在脸上的粉底一样,耳目一新。
“那就这双了。”
“啊,不要,不要。”
他岂容我,说些感激话,人却已经抢到柜台。情急之下,我是踩着新鞋撇着脚跑到柜台,把他撞开,抢着付了。好心痛哦,打完折也要250。
“不够的话说一声。”
我说了声谢谢,又回到坐垫,心安理得的进行着试穿,他却拎着我包,帮我看着。这鞋一穿上,脚下好看,可这衣服就难看了。转头看看她们,正在其乐融融的试穿着长裤,上衣,中意的就点点头,朋友们大大方方拿卡递给了热情服务员。我心头一狠,把卡刷爆再说。
我这稍加一捯饬,大家个个回头,像是惊艳一样,赞不绝口,毛国栋特特给我来了几个特写。我也甚是欢喜。一套衣服不足尽兴,我们又转到旁店,继续试穿。
一会,拎着一大包返程,攒足眼球不说,看着那些为几十元衣服还讨个面红耳赤的女生,有着说不出的满足感。只是这包包太重,没几步,却叫他暗暗的一接,我微微脸热,手松了。李若兰看看,笑笑,钱瑶只当是无事一般。
很晚才到宿舍,大包小包把床占个半边。
翌日上课,这种聚焦灯式效果真的给人产生无限快意,上课发言气足有力,有分量,老师也是点头,褒奖有加。
这种感觉很易上瘾成癖,哪种场合我都很自信。可也是灾难性的,再逛一次之后,卡上ooo快成基本面貌了,算算寒假,还有好一阵呢,好在他很慷慨,向我抛来橄榄枝,实在不敢多借,也就500,说好下月一定还。
但他有约,我也是随叫随到的。
一日晚自习,我正计算着寒假的日子,以及所要的开销。却没想到,西装革履的毛国栋来到我身边,低声耳语,我就把书一收,跟他出来了。这次话不多,仅仅说见一朋友,出门把手一招,车来了。
“上岛咖啡馆。”他说。
上岛咖啡馆霎时就到,悠扬的咖啡厅内,两位衣着光鲜的年轻人向他招手,从脸上的皱纹,看的出是社会人士。
“毛主席,您好。”
“别这么叫,人家听了反感,叫我小兄弟即可”。
他们叫了两杯咖啡,又特意给我要了小点,说起话来并没顾忌我。
“这是你的劳务费,你看看,有没有更合适的朋友,帮我把工学院,体育学院,医学院搞定”
我这才明白,毛国栋还有另一个身份,电话校园卡销售代表。
“包在我身上。”很爽快的说。
“毛主席,不对,毛兄弟真是豪爽,市场打下后,我们另外有赏。”
他们笑着咕唧一阵,不时又低头附耳的,像是谋划于密室,又不时哈哈一笑。我听的分神,翻起杂志来,没料话间,替给我一张面值100元的电话卡,说是最新产品。
“这怎么好意思呢”我推脱着。
他看也没看,呷着咖啡,说:“拿着,过几天有更好的。”
我是一头雾水。
回来路上,我们默默不语,像是彼此都有心事。车直接到了宿舍门口,他还像上车那样,把门开了,目光温暖带笑说:“辛苦了,早点睡。”
我点点头,报以微笑。回到宿舍,一个未到,我草草收拾一下,进了被窝,打量起这电话卡来。首先跟家里拨个。
“好了,不说那么多了,明天让你姐把钱给你过去,长途很贵的,用心学。”爸爸说。
我哦了一声把电话挂了。
又给明明拨了个。叽叽咕咕一大堆。
“好了,不多说了,长途很贵的,下次我跟你打,哦,对了,我跟你寄了份新年礼物,你留意一下。”明明说。
还不等我回话,他便把电话挂了。我摇摇头,拨通了毛国栋手机。
“干嘛呢?”我问
“呵呵,在看书呢”
“是吧,这么好学,什么书呢,是诗歌吗?”我信口说。
“不是,是哲学。”
“啊,哲学,我学的不好,不过我有个同学学的蛮不错的。”
“是吧,改天向他讨教,讨教”
“你太谦虚了。”
“哪里,哪里。”
“你会书法吗?”
“会啊,我最擅长的是毛体。”
“什么是毛体?”
我们估计个没完没了,不知疲倦,大有想跟漫漫黑夜一比高低。到底是电话卡爆了,我们轻轻说拜拜,晚安,明天见。
翌日黄昏,宿舍门口,他给了一叠照片,还带来了一副书法作品。我把照片塞进包内,打赏起书法来,却见整片整片都是丝丝带带的,就像是黑夜舞动的香烛。
“写的真好。”我仰视着说,又问:“什么是更好的?”
他到糊涂起来,拍拍脑袋,对着天望了好一阵。我以为是口误,也就算了。只是小心翼翼的把书法卷好,跟着他自习去了。自习时,他电话不断,把书交给了我,人却走了。散自习时才见,又给了我一张百元电话卡。
回到宿舍,前思后想,决定今夜不打。到是他打了过来,柔声细语的,不经意说了句我是阳光,驱散了心中的黑暗。听的我是两耳发热,嘴上嘟囔起来,心里却十分受用,脸上不由的泛起红晕来,感觉像是醉了一般,浑身发烫,觉的被窝特暖。
“芳芳,你好美哦”钱瑶跑了过来,捏着我的脸。李若兰放下书,流睛一睄,微微一笑。那目光像是一盆凉水,顿然让我心瓦凉瓦凉,忐忑不安起来。
“好了,好了,睡了。”我把钱瑶支开,把被褥一登,满脑海里,自己跟自己打起架来。
整整一夜,似睡非睡,似梦非梦,到了清晨,更是疲惫不堪。干脆起床,下到空荡荡的操场。几圈下来,微微的喘气声稍稍让我舒坦些,忽地只见他远远的朝我跑着过来,我挥挥手,假装跟人打招呼,闪了。
     今日课程满满的,打算着明日把款奉还。可心还是七上八下的,我是无计可施。末了两节可上可不上的公共课,我竟把头埋在桌上,大大的睡了一觉。钟声一响,一只大手把我拉起,唬我一跳,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毛国栋。他满脸愠色,一把收了书,一把拉着我胳膊,气呼呼的往外迈。
“你知道今天我多难受吗?”他红着脖子,扯高嗓门说。
我顿时傻了,口里嘟囔着放手,又想甩开。他却不依反拳的更紧,在熙熙攘攘的走廊里,划出一条道来,完全不把众人投来的眼神当回事,一味拉着急走,一到门口,就上了出租车,疾驰而去。
“你要干什么?”我颤巍巍的说。
“我打你电话,你也不接,找你吃饭,又没个人影,我提心吊胆的,你怎么就不为人家想想”他哼着粗气说。
“我….”
车旋即在一豪华的KTV前停了下来。这次却没拉着,我大概明白了,不过唱唱歌而已。幽暗的过道里,霓虹舞动,乐音缭绕耳际。只见他轻敲房门,打开进去,着实没料他们三对已经到了,正唱着呢。这才明白,公共课没上,我长舒一气,往沙发上重重一倒,他却把果品递了过来。这时,电话响起。
“到了,都到了。”他说。
“来,来,过来一起唱。”钱瑶说。
“你们先唱吧,我憋的慌。”
霎时,只见两个笑呵呵的西装跳了进来,站在他跟前,就像皇帝跟前的佞臣一般。他们笑容可掬,毕恭毕敬的,在毛国栋的引荐下,热情的跟他们三个握手,又坐下,拿着电话卡,咕唧个没完。突突的敲门声,门一开,只见服务员推出满满一小车南昌啤酒来,又有一位捧着尚好美食。钱瑶善解人意,神采飞扬,为他们献唱一首《感恩的心》。
我心稍稍平缓,在她那撩人的嗓音里觊觎着她那诱人全部家当,我不由的跟她们一起打起拍子来,又为了不至于扫兴,跟他们几个碰碰酒杯,不忘美言。
众星纷纷而来,你方唱罢我登场,到底是钱瑶唱功最甚,又独钟王菲,一字一腔一声情,一转一笑一回眸,活脱脱的一个艺人。他们两个,好念字爱干吼,唱歌像是份力气活。我呢,爱大合唱,尤其是这样的:“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一曲下来,那酒喝的更猛,那两位尤甚,一气一瓶。他们三个不敢示弱,却不胜酒力,开始身形晃荡,语无伦次。
“不喝了,不喝了,还有正事。”毛国栋把剩下的酒都到了。
突的音停灯灭,他把手一拍,只见服务员缓缓的把烛光闪闪的蛋糕推了进来,在我面前停下,芳芳生日快乐。我心头一紧,用手捂嘴,不由望他一眼,他点点头,鼓起掌来,唱起生日歌谣。
“快许个愿吧!”钱瑶说。
我把眼睛一闭,看到的全是他。还没打开,一气便把蜡烛吹灭,掌声顿起。
“快说,心愿是什么?”李若兰说
“这还用说,当然是以心相许了,是不是啊?”孙珂说。
我赧赧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毛国栋,今天怎么个畏手畏脚的,像个娘们似的”
一片沉寂。
“我..”我还没说完。
“芳芳,你是阳光,驱散我心头的黑暗,是你,让我再次看到爱的希望,做我女朋友吧,我爱你”他说。
这话好像医生的麻醉针,顿时机体都不听使唤。
“芳芳,芳芳”她们几个叫道。
范起迷糊来,感觉轻飘的狠。抬抬头,看着他们焦急等待的眼神,我又低下了头。
他们狂欢起来。我红着脸,赶紧把蛋糕分了。他们哪有心思吃蛋糕,图啊,抹的,个个都是大花脸。这酒喝的更猛。
不知哪里的一声哗啦,扼杀了快乐。毛国栋略略说了几句,大家点点头,草草收拾,我们像是蹒跚老人下的拐棍,撑着,扶着到了门口。
酒力开始让他神志不清,一进车厢,头耷在我肩上,整个身子慢慢的压来,所幸是冬天,车内又小,我尽力用手托着。车左拐右拐,在一家宾馆面前停了下来。我二话不说,把门一开猛的一关,自己又上了另一辆轿车,报了声校名。
回到宿舍,速速的把脏兮兮的衣服换了,自己竟不由的报着枕头抽噎起来。摸着电话卡,把他给的向窗外抛了,用自己的拨了起来。
“找谁啊?”赵波用倦倦的说。
“快给明明”
“哦,明明,明明,明明,他睡了,明天吧,喂,芳芳吗?”
“嗯”我哗啦哭了起来。
“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声泪俱下的把故事和盘托出,即将爆卡时,他才说了句:“照顾好自己,明天我给你电话。”我点点头,心有所平静,盖着头睡。
一夜竟无梦,若不是一阵一阵夹杂着芳芳把窗打开的掌声把我唤醒,我还以为不过平常一日。速速的披衣,靸着鞋靠临窗户,只见一朵云彩般的绿色气球从窗低升出,又见下挂一花篮,里面盘着心形玫瑰,玫瑰正中置有一串光灿灿的银制手链,而楼下把着单丝,只膝跪地的正是西装笔挺的毛国栋。黑压压脑袋把现场围个水泄不通,仰着头打着拍子喜迎灰姑娘出场。
我捂着嘴,背向窗户,思定便猛然一转身,只见人群当中,走出一位窈窕红高跟鞋女孩,把他手上的线一掐,哭哭啼啼地拍着他说:“我什么时候说分手了,随便说说你就受不了吗?,跟我走,别再胡闹了”
我拍拍胸口,长舒一气。但见气球徐徐直上,温柔的光扑面而来。
    
十七
连日来的心绪总算归于宁和,观众早如朝云一样觅无踪迹,作何感想,任由他们。早餐胃口到是很好,竟吃了两个鸡蛋。捧书上课,再见她们三个时,却都十分诧异。至于答案,无需向我问个明白,从大家津津乐道的嘴里,大可全知。
第二节课下,生活委员给了我份意料中的新年小礼,拆开,是本张爱玲的小说,顺手翻着,里夹着一笺悦目书签,细细看了才发现,是他用蝇头小楷写的,半年不见,愈发精神。欣喜之余,不禁想起毛国栋来,公允的说,他很迷人。只是现在我才算发现,心性早已习惯了明明。再课下时,找到毛国栋,一句没说,把钱塞了就跑。
下课铃一响,像小孩一样,急切切的到了宿舍,电话却响了。果然是明明的,我软声细语的,说出的话像糖一样粘粘的。他到笑呵呵的说:“自从芳芳在丘比特老人家的油锅里翻炸一下,有酥味了。”
“你小子欠扁,回家跟你算账。”
“还是没炸过心,硬梆梆的,好搁牙,不好,不好,难吃,难吃。”
“呵呵,好了,说正经的,什么时候回家?”
“到了家才告诉你,什么时候回的。”
明明带着武汉鸭脖和孝感麻糖,牵着果果去我家串门是在小年这天,说是昨天才到家的。半年没见,越见丰致,笑语喧哗中,渐觉进益不少,到是把他去安徽一程给淡漠了。可恼的是,吃过姆妈做的银鱼瘦肉鸡蛋面,他跟爸妈姐姐们打了声招呼,说是一会儿得打扫祖厅帮办神福,也就回了。
亲送至大院门口,又怔怔望着漠漠水田,曲曲田径上果果那欢跳的背影,模模糊糊的又看到了从前一幕。不由胡思乱想:“想必慧孜现在应该是个出脱的美人啦,为什么不回来看看?”
再次通话,是在阳春三月里发奖学金那晚。薄薄几张,拿第一的竟愤愤不平,可怜巴巴的说是打发叫花子尚可。我到乐的有理由小纵一把,毕竟下半年过的很虚无,很飘渺。
先给家里报个喜,爸爸听了是乐呵乐和的,把话筒一移,来个对妹妹,弟弟个现场教育。末了,答应给我配个手机。
手机一到,我给明明去了个电话,不巧的是,叫赵波接了,我藏着真名姓,报了号码,想给他一个惊喜。
“嘟嘟..嘟嘟”电话响起来了,就像鱼漂在动。
“喂,哪位?”我用普通话问,捏着鼻腔说。
“您好,我是竹明明,是您要找我?”
“嗯,您好,竹明明,是我找你,您过的好吗,好久好久没听到你声音了,非常的想念您。”
“请问您是?”
“怎么,我是谁您都听不出来,我还跟你一起吃过饭呢!”
“哦,是吧,我一时还真想不起来您是哪位?冒昧的问一下,明天周几?”
“你太让我失望了,看在老相识的份上,我告诉你明天是周乐(日)。”
“你个赵芳芳。”
我扑哧一笑,“讨厌,为什么要提这个问题,”
“我说呢,实话实说,普通话讲的可以。”
“可乐(日)我就是不会说,猜猜,我今天得了什么好东西?”
“让我想想,天啊,不会是奖学金吧”
“呵呵,偏偏就是。”
“真的,快打电话到家里,让你爸爸,姆妈高兴一下,也好给你妹妹,弟弟树个榜样。”
“嗯,这个建议我提前采纳啦。”
“呵呵,我们也是今天发,不过,我什么都没捞到。”
“不会吧,我没怎么用心还拿个第三,你那么刻苦,怎么会没个名次呢。”
“嘘,以后可别这么说, 这是侮辱我的智商,实话告诉你,我呢,是刻苦装着刻苦,传说中的笨,其实十之八九都是为了自己。”
“好玄乎哦。”
“嗯,那你怎么花吧?”
“让我想想,五一我想去武汉。”
他沉吟了片刻。
“赵芳芳同学,武汉欢迎你。”
“呵呵。”
正说着,眨眼便是。
五一当早,天微微亮,我乘上一辆发往武汉的绿皮列车,呼哧呼哧声中,车厢像摇篮一样催人昏昏欲睡。我临窗坐下,托着腮,静默默的注视着一晃而过的流景。刹那间,魁梧的高楼退去,星光斑斓的钨丝灯散尽,只见黯淡的地平线上,车轮般的红日在跑,在升,在把光芒四射。
渐近中午,只见一座特大城池,旅客开始骚动起来。一声长笛过后,巨蟒般的列车徐缓缓的进了汉口站。
我在车窗内,已经睄到了站台上那个蓝衬衫,米黄长裤的清净面孔。他目光紧紧,哨着车门。又是一声长哧,列车彻底的停了,门也开了,旅客像水一样淌个干尽。我一亮出,明明正冲着我笑,下车并不急着走,有意让他打赏这身着装---红色米奇T恤,蓝色牛仔短裤,白色耐克平板鞋。
“怎样,好看吗?”我问。
他点点头:“城里人了。”
他接过皮箱,引着我走,汇入各个甬道冒出的涓涓细流,慢吞吞的出了闸口。悠到一旁路边车站,上了一辆空车,他打笑说是武汉给我献礼。话匣顿然抖的更开,笑语不断,欢喜喜的陶醉在散发着有他气息下的风景。
不时直身下车,林荫道上,只见头空浓密的墨绿梧桐叶像隧道一样在高楼下四向伸延,学院西门竟隐在阴影浓处。进去,四围高楼峻拔参天,把巴掌一块大的校园,砌的像是一口古井。园内到也出落的精致,鲜花芬芳,藤萝攀缘,一角一落别具韵味。了了几步,只见一幢宿舍楼,外栏挂的衣服引人好奇,怎么上有文胸飘扬,下有球服垂晾。明明笑说是学校给他们特意开的小灶。
进了大楼,明明热情的向管卫阿姨道好,一边说我是他表妹,来武汉小玩,一边填了出入登记表。妥毕,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我领了进去。
脚步突然停驻,这间室内灯还亮着,悠扬的《夜来香》向门外四溢。明明轻轻把门一推,把音掐了,惹的正在刷牙的个个回望,铺上瘦精精的探出个橄榄球脑袋。一见我到,高高的帅哥赵波即把牙刷塞进牙缸,扑的吐出漱口水,抹了膏沫,同拉着牙把的神童秦天,笑呵呵的迎来。
笑微微的同他两浅握。床上的刘洋呢,却囔着要见面礼。
这到提醒了我,把鼓囊皮箱一横,划的拉开。他们跟海盗得了聚宝箱似的,没啥客气的,拿了一包桃酥开了。明明干脆捧放上桌。想必是没吃早饭的缘故,啧啧声不绝于口,又见赵波打着手机高兴的嚷道:“你们,快下来吧,明明最亲的同学来了。”
我听的不由一怔,他说的倒是恰如其分,我暗忖他怎么如此明晰我两关系程度。睄一眼明明,他却把头一撇,示意跟着。来到管理处他欢喜喜的递给,阿姨也着实一喜,谢声连连,末了又关心起我的住宿来,说是孙澜外出,让我睡她床铺就好,一是安全再是省钱。正说着,只见楼梯口现出两标准女生,我早认得。
“我来介绍一下。”明明说。
“不用了,我们早认识了,只是未亲见,现在看看,比照片上的还好。”孙澜挽着我胳膊说。
明明点点头,又望望,大家都到了,但缺刘洋,正要开嗓,好家伙,靸个拖鞋,套个大裤衩,拿个钱包啪嗒啪嗒赶了过来。
“我们去汉口人家。”他说。
我们跟阿姨招呼了一声,和作一团,出了大楼。一路互问互答,哪好玩的,住几天了,叽里呱啦的,霎时便至。
很朴素的一家饭馆,到也干净,我挨明明坐下。明明拿了菜单,说了声,有忌口说啊,接着要了道红烧武昌鱼,于是便把菜单给了我,我又递给他,他直接给了孙澜,又说了道莲藕炖排骨。他又给大家到起茶来。
“红烧武昌鱼,莲藕炖排骨,宫保鸡丁,鱼香肉丝,香干回锅肉,蒜蓉上海青,西红柿蛋汤。还要什么酒水吗?”服务员问。
“四瓶行吟阁,一罐鲜榨西瓜汁。”明明说。
酒到是先上了,明明统统给了秦天。我胳他一下,示意客气点。他笑笑:“看看我们大当家的绝活。”只见秦天他把筷子头支在拇指上一翘,呗的一声,酒瓶开了,冒气不冒泡。明明分了,一人一瓶,暗示自饮自斟。
聊不过三五语,菜便上了七七八。
“当家的,祝酒词。”赵波说。
秦天笑笑,擎着酒杯,站了起来说:“芳芳同学,您不辞辛劳的来武汉看我们二当家的,我们很受感动,我,赵波,刘洋的心病终于可以放下了,…”
“嘿,嘿,当家的,你搞清楚没有,芳芳是明明的…”赵波话未完,孙澜顶他一下,也就不再言语。
“我知道,早晚的事,我知道明明含蓄,不过,在感情上,含蓄..”秦天比划着说。
这话我爱听,希望多说点。
“不多说,不多说,我们举杯,热烈欢迎芳芳做客武汉,希望她这几天玩的开心,愉快。”刘洋说。
大家站起,碰杯。
饭毕,孙澜引我上了宿舍,交妥,我就帮她提个小包,一同下楼。那里赵波也已打理好。大家送出院外,一辆的士过来,载他们去了机场。秦天则跟我们挥挥手,去了武昌。我们四人略做歇息,打算溽热退去,再出。
大阳微微偏西,空气中的滚热退至暖洋,我们搭上有点急性子似的公交,前往有着江城第一街美誉的江汉路。每经一处,明明就指着让我看那矗立在路边沉睡着的建筑,他们千姿百态,或红或灰,有拱门的,有大理石柱的;与那高耸入云的俊朗的玻璃大厦后生相比,他们古朴,沧桑,风华褪尽,剩有的只是沉吟。
像是建筑博物馆样的汉口,我不禁要问,他们的故事。明明朗朗一笑,说是不知,只知道这里原是租界,英法俄德日在这作祟过,以及昔日汉口有着东方芝加哥一说。我听的甚是入味,筹议着哪天在昔日的殖民地上徜徉一番,应当别有一番滋味。
这时车停了,密密麻麻的人似乎只可踮脚。放眼望去,只见昔日的东方芝加哥与现代热浪滔天的商潮巧妙的融为一体,古典与时潮相交辉映,模糊了时空概念,其中韵味,实在是妙不可言。踱步其间,左顾右盼,世界名牌,十元小意,应有尽有。
日落平西,出了江汉路,下至武汉关,搭上楚天号。我们来到船头扶着栏杆,顺着明明指的方向望去,但见长江大桥飞架南北,黄鹤楼下,浩浩长江滚滚西来,艨艟巨舰争流东去。真真个天然图画。这时翻涌一些诗句来,却记不清全体。
“明明,我说上句,你说下句。”
“呵呵。”
“昔人已乘黄鹤去。”
“此地空余黄鹤楼。”
“晴川历历汉阳树。”
“芳草萋萋鹦鹉洲。”
“黄鹤一去不复返。”
“白云千载空悠悠。”
“日暮乡关何处是。”
“烟波江上使人愁。”
我笑笑,明明点点头,指着那影影绰绰的龟山,娓娓道来,说是山下有一台,唤做古琴台。春秋时代楚国琴师俞伯牙鼓琴抒怀,山上的樵夫钟子期能识音律,知他志在高山流水,伯牙便视作他为知己。我亦点点头,说只当是一首曲名,平常也爱听,着实没料到眼前那景便是出处。
船已停稳,上岸不过百余步,空气里隐隐透着一股香,像是迎宾的手,热情的招呼来客。诱的我们情更切,只见视线端头,古色古香的一条巷,挂着一长溜的璀璨街灯,在周遭的黝黑中恍若天际的银河。
进去,巷里摊点,游客密密匝匝的,恣意饕餮。我们迫不及待,敞开胃口,捧着碗边吃边走,真味豆皮啦,徐嫂糊汤粉了啦,今楚汤包啦,精武鸭脖啦,李桃烧麦啦,也有叫不上名的。我们各挑所爱,时不时的分享着自己的小惊喜。
“你吃这个,辣辣的,很爽口。”我挑着虾球说。
明明把嘴一张,咬了一个。“嗯,不错。”吃毕,他要了份石记热干面。
“好吃吗?”
“当然,给你尝尝。”
我接过,这面一入口,感觉像吃干菜一样。我忍着咽下。
“好难吃,好干,难咽。”我说。
“呵呵,开始都是,现在我们几个都离不开的。”
“是嘛,再给我一口。”
一股浓郁的芝麻香,到也爽口。
巷子未半,肚子饱了,看看时间,不早了,改回了。
翌日清早,在浓荫底下的路边餐点,我勇敢的要了份热干面,故意把筷子在桌上顿了顿,装着喜欢的样子。明明则看着楚天都市报,一叉一口的,很是享受。我便“埋头苦干”,不时还摸摸胸口,心里嘀咕着,武汉人怎么吃这种鬼东西,又热又干,来点汤汁也行啊。熬到最后一口,仰头长舒一气。
“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喜欢上了。”明明笑微微的把餐巾纸递给了我。
“恩,味道还不错,你花了多长时间喜欢上它的。”
“哦,我还真没算过,应该说是慢慢习惯,最开始一次,我们四个都是倒掉的,还抱怨武汉人怎么吃这种鬼东西。”
“是嘛。”
我们边说边走,到了站牌下,侯着去往武大的公交。忽地咔的一声停了,旋即又翁的一下像发情的公牛一样飞奔。
霎时便上了美轮美奂的二桥,只见高耸的桥塔,引出一条条金色粗壮的挂索,好比一架优雅的箜篌,小车往来拨弄,宛似一首二重奏。尚未过足眼瘾,武昌便落在眼前。随车打量着,一路“蜘网”密布,高楼矮房新屋旧舍互相杂处,间或有一动人处,究竟不如汉口落的那般齐整。
“两两相比,感觉这就像乡下一样。”
“呵呵,你到是有先见之明。”
“怎么说的?”
“以前人把去汉口比作进城,不过就读书而言,还是武昌好。”
我点点头。明明说的一点没错,几站下来,大致阅了几所高校,就外景而言,跟我们学校神似,一排一行的,全新的,校名也是金子色,老远就能见到发光,和孙悟空的眼睛那样。
车倏的一咔嚓,报道:“劝业场到了。”
“快下。”明明说。
却是一条小巷,里头排出一间间小炒,复印,文体等小店,门前莘莘学子攒三聚五,或吃饭,或卷书,或牵手。看上去虽然一般大,感觉却和自己就是不一样。
出了巷子,只见马路一边一高大牌坊植入眼眶,需决眦才能目睹全貌。牌坊正上,刻有“国立武汉大学”,六个醒目大字。
赶趟似的进了校门,沿着来去间植有草坪的林荫马路往校园深处走,令人莫名其妙的是,竟不见一栋像样的建筑。
“我们先去樱园路。”
我点点头,并不知道樱园路有多么特别。到是路旁一体育馆引起我的注意,较之古董,似是而非。我们折了过去,仰观着。
所幸的是明明对此略知一二,说这是宋卿体育馆,民国初年的总统黎元洪病逝天津后,原想迁葬国立武汉大学珞珈山南麓,但遭到校方拒绝,后来他的两个儿子将其先父保管的基金,全部移捐给武汉大学修建体育馆。至于建筑风格嘛,明明笑笑,说是巴洛克山墙结合三重檐歇山顶。
听的我是如坠云海,我自然知道他不会故作高明,又是羡慕又是高兴,脑瓜不由灵机一动。
“哦,我知道了,跟汉口那些一样的。”
“对,没错。”
“明明,明天,咱们哪都别去,就在殖民地逛游逛游,也让我知道什么是巴,洛克。”
“呵呵,悉听尊便。”
桂园路末处便是樱园路,在这魁梧的法桐彬彬退下,窈窕的樱树款款而上。浓荫一出,但见三拱门连着四幢气势恢宏巍峨宫殿,一并高矗于山体之上。
“这是学堂吗?”
“这是老斋舍。”
他边走边讲,说这是武汉大学最浪漫,最有故事的一条路,才子佳人言不尽道不完。我听的上心,顺着他入了“宫门”,拾上一条通顶石阶。阶梯两侧,果见舒雅卷书女生进出。宿舍门牌又有些意思,不见阿拉伯数字,只挂有天字斋,地字斋。明明解释,说是按照《千字文》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来编号的。我边蹬边看,果真如此。
“百步梯”末了,刚一出口,仰头只见一顶“清代帝王的皇冠”。听他介绍,原来是图书馆。又说,在武汉大学读书,没在这自习过会是人生一种遗憾。来至山顶,上面豁然开朗,‘宫殿”竟是个平顶。我们近了护杆,放目珞珈山,那儿郁郁葱葱;又鸟瞰,但见高树掩古楼,绿红缀荫寰。
“感觉如何?”明明问。
“美不胜收。”
“我们去珞珈山走走。”
步行不过百步,他在一尊雕塑前停了下来,我识的闻一多三个字。
“知道他吗?”明明问。
“当然,他是一位爱国主义诗人,不是学过他的《死水》吗?嗯,让我想想,记得三两句,应该是这样的,“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和中间的又被偷酒的花蚊咬破。”我说。
“呵呵,你厉害。”
我们徐徐而来,旋即上了人文路,珞珈山坐在眼前。他说是珞珈山官有罗家山,民有落驾山之说。罗家山,起自唐代开国元勋尉迟恭在洪山读书时,罗成访尉迟恭于罗家山。落驾山,是说春秋时期,楚国历史上最英明的庄王曾经在这座山上安营扎寨,后人为了纪念这位霸主,便把这座楚庄王停过御驾的山称为“落驾山”。而现在的珞珈山,则是出自刚才那位爱国主义诗人闻一多先生的笔下。
我点点头,不竟纳闷,明明怎么知道的这么多,这又非他的母校,莫非...欲问却止。
走进珞珈山路,像是进了一条深邃悠长的窟窿,浓密的新叶抢着日光,尽管今天是艳阳高照,这里依旧光影斑驳。鸟儿倒是自在,只是不知道它栖在哪儿谛啭。
“明明,你说这里适合什么?”
竹明明闭上眼,仰头闭眼狠狠的深呼吸一下。
“这啊,适合卷书闲步深思。”
“说来听听。”
“什么是什么。比如,爱是什么,爱情又是什么?”
“呵呵,你怎么有那么多什么,什么,跟个孩子似的。”
绕山一半,顺路而下,出了烟波门,眼下就是上下天光,汩汩拍浪,碧顷渚里,东湖扁舟荡漾。提到水,我和明明自然有一番自己的见解。觉的东湖应该是这样,有了老家湖泊的壮阔,长江浪涛的气势,再加上傍有珞珈山,东湖水就有了许多不可言及的况味。
我们呷着水,默默的坐了会,看看时间,该祭祭五脏庙了。
来到桂园餐厅,厅中位坐着。要了三个菜,一盘素鸡,一盘辣椒小炒肉,一碗西红柿鸡蛋汤。我素知明明吃饭的习性,很自然的捧着碟把菜汁泌在他饭上,他拌拌,也不怎吃菜,呼噜呼噜就是一碗。接着又盛了满满一碗。
“还要不要?”我问。
“我自己来。”
“我来嘛。”
正当我再泌时,这才意识到有许多的眼睛看着我们,有微笑的,有大惑不解的,似乎是说,你看那个女孩,对男友多好;似乎又说,你看那女孩,那么狠,给男友泌菜汁。
“明明,你慢点吃,多吃点菜,别人说我呢。”
明明像是没听到,呼噜呼噜又是一碗。
我把嘴擦擦,递给他纸巾,嘴里不忘嘟囔:“竟剩这么多菜。”
明明没接,而是把菜统统刮进自己的碗里,大口大口的叉,顿然扫个精光。
“太爽了。”
我用余光看看,没笑的了,只有怔大眼的。似乎又说:“没见过。”
“现在我们去哪?”我问。
“书店。”
说着便一道出了校门,穿巷过街,霎时便见一门口挂有高价回收图书的旧书店。门内有穿着印有武汉大学T恤的学生进进出出。
来到门口,但见摆的密不透风的书架把小室塞个满满。进去,跟读报纸一样,绕着书架走一遍,不经意发现这里简直是百科全,就连稻田害虫预防这样的都能找到。我随意翻翻,觉的《小王子》不错,适合火车上读,看看明明,正捧着本《美学散步》翻的津津有味。
好一会才出了书店,搭上旅游空调专线,我内他外,懒的看风景,盖着外套靠着他肩先美美的睡上一觉。不时竟入梦来,梦里明明正搂着我转,正甜着,却隐隐约约听到:“黄鹤楼快到了。”
“哦,我爬不动了,下次吧。”
“好。”
我把眼睛一合,追起梦来。
好一阵才到校,高兴的是,刘洋,苗蕾已回。合计着,想想,没有比在树荫草坪上斗地主再好不过的,一直玩到日暮方罢。
来日,白光照面才醒,下楼时明明刚好出来。今天早餐换成豆皮,八宝粥,这个我喜欢。
爽爽的餐毕,漫步浓荫蔽日的林荫道上,我们来到日租界。我静静的仰观着红瓦坡屋面,轻柔的触摸这圆弧拱卷的门窗,仿佛看到脚套马靴的日本军官在宿舍里一派繁忙,或持着洋铁脸盆,或三五聚谋。明明拿着笔纷纷记下,日本军官宿舍,文艺复兴建筑;..。
我们漫谈着往前走。每到一处,都心细留意,准确记载。整个一上午,从宁静的一元路德租界到车水马龙的江汉路英租界,从如今派为人才市场的美国领事馆,到现身为光大银行的汇丰银行,从活泼华丽的巴洛克,到庄重严谨的古希腊古典主义,我们一一记下,满载而归。
“汉口真不愧万国建筑博物馆。”我说。
“恩,我看看,这里有文艺复兴式,巴洛克,拜占庭,哥特式,古典式,现代主义,对了,想不想看看我那?”明明说。
“想。”
到了德租界,一红绿灯路口,他往里插,略略百余步,便见一堵高墙中开着一扇门,明明迈了进去。
里面却是个社区,一幢一幢的,排满红瓦灰墙高层小洋楼,形成欧洲连排式格局。小巷有点深,到颇为别致,葡萄藤架下阿公阿婆打着牌九,红花盆前,小孩们围坐一团,目不转睛的看着蜗牛爬青叶。顺着小巷直走,三五栋过去,明明一个转身,却才进入阔朗的正巷,约莫想想,小区建筑大体呈现一个丰字形。旋即,明明推开朱红漆门,踏步进去,却是一小小天井,再往里去,一窄巷边分着三间小房室,巷头是公共厨房,二楼布局一样。
明明开了最靠外一间,进去,只见里面靠着白墙,安着十来张小方桌。明窗下,裱有一副大字,“博学参省”,字下放有一太师椅,一长方桌。又有两处条几摆着两盆兰花。明明提来喷壶,微微的给花喷了点水,我兴味盎然的捧起他学生的作业,欣赏起那工工整整的天真烂漫来。
“除了写字,还会有其他的吗?”
“有啊,小孩腻烦的时候,讲个故事,哄一哄。”
“呵呵,我到是愿意听。”
不会出来,要了两瓶矿泉水,慢呷慢聊。徉到学校,进了食堂,要了快餐。
午觉睡的很死,再下楼时,学校都阴出一大快。明明问我想去哪玩,我只摇头,他也无计,在校兜了一圈,索性出了正门,引着我来到柳林下的一线江边。
这里自然的可爱,风不大,发梢轻扬;浪很细,淙淙作响,浮萍过眼即逝。越过一条小沟渠,只见柳林下裸着一片光洁的白沙,我俩兴起,打起了赤脚。明明用画写起了字,兴奋还说去年在这,他们宿舍和孙澜宿舍举办联谊,把沙拢聚成蛋糕形状,插满红烛,在圆月升起的时候,赵波对着流水,用天籁般的琴声把孙澜的芳魂勾去了。
“那刘洋呢?”
“茶话会那会,我把《西游记》女儿国一出改编成话剧,刘洋饰唐僧,苗蕾演女王,戏里唐僧说了真心话,他不想取经,就想和她好。”
“呵呵,小时候我看这一出,我就觉的唐僧不对劲,你这一改,他们算是如意一场了,不过,施耐庵有灵的话,饶不了你。”说着和他对了个眼神。
明明不语,拾了快石子打起水漂来。
“明明我问你?”
“说。”
“我同学老问我这个问题,你爱的,和爱你的,你选择那个?”
“哦,我以为是什么好问题。”
“你回答嘛。”
“其实都一样。”
“一定要做选择呢?”
“我爱的。”
“如果得不到呢?”
“那也得先看着她幸福,再做打算。”说着他又打起水漂来。我闪闪的捡了两个石子,一手拳一个。
“明明,你帮我猜猜,这里有一个石子,代表我爱的,空的呢,代表爱我的。”
“怎么又是我。”
“猜嘛,快点,不许你猜不上?”
“哦,好吧,为了芳芳同学的幸福,我选右。”
我喜滋滋的把掌打开,露出一个光洁的鹅卵石。他微微一笑,捏了去,打了个水漂。
“你这是干什么啊?”我看着那石子一头砸在水里。
“哦,我到了忘了,这是你的幸福。”他把手一平,鹅卵石依然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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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左里镇
只看该作者 地下室  发表于: 2013-08-08
十八
翌日早早的起了,明明拉着沉沉的行礼出了大楼,来到幽静的校门口,我们跟他们几个微笑的挥了挥手,道了声再见,。为了能让路长点,我有意选择武昌火车站。
“谢谢你哦。”我说。
“谢谢。”他笑着点点头。
“呵呵,这个给你。”我掏出一卷钱。
他把眼一睁,乜斜着,阴阳怪调的说:“钱的事么?”
“我爸爸让我给的。”
“啊,你什么时候让你爸爸知道了?”他脸唰的一下紧了。
“我也没让他知道啊,但他给我打电话,问着,问着,我就说了。”
“你就不会编个故事嘛,我看你这人,哎。”
我扑哧一笑:“逗你呢,说实话,我爸爸真给我打了,我呢,的确编了个故事,可事后,感觉挺对不起他的,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说谎。”
他听的脸一下松了,嬉皮笑脸的说:“对你这个灵机表现我由衷的感谢,芳芳,我发现..。”
“什么”
“你长大了。”
“去你的,我长大了还要你说。”说着就是一轮扁揍。
“行,行,好了,好了,就事论事嘛,再说,我看你这次之行,赚的蛮大的嘛。”
我笑着点点头。
但在钱上我毫不含糊。明明实在推脱不掉,就说先放在我这存着,急用的时候连本带息一概不剩。我也没招,只能如此了。
车站霎时便到。他买了张站台票,送至车上,又帮把行李落好。看看时间,坐了下来闲聊。播报响时,才手掌对了手掌,轻说拜拜。到了窗外却不走,列车晃晃,再挥手。这时,心潮涌动,对着流景不禁泛起泪来。
中午时分,顺顺利利的到了学校,死党们都在,见我满面春风的拉着鼓囊囊的回来,傻呵呵叽里呱啦的报平安时,竟抢了话筒,边吃边道明明够爷们,还说,如果我把他甩了,她们会替他伸张正义,秉持公道。
我笑笑。
是夜,我拿起笔,挽住五一烂漫时光。篇末援引一句“尽管世界上有无数朵玫瑰花,但他的星球上那朵,仍然是独一无二的,因为那朵玫瑰花,他浇灌过,给它罩过花罩,用屏风保护过,除过它身上的毛虫,还倾听过它的怨艾和自诩,聆听过它的沉默……”
那一晚起,我竟学会了坦然面对慧孜,面对他季节性的无功折返;学会了实时“撒泼放刁”。
长假的一天,他姐夫家,我姐夫家,我俩,去他爸爸所在的水产公司分三组钓鱼比赛。半天不见鱼动,我就问:““国庆我去你那,还是你去我那?”
  “到时候,再说。”
  “为什么总是到时候再说,国庆我偏去。”
  “呵呵,芳芳,一旦承诺了,没实现,你会发现原本美好的事情反而更糟糕。”
  这话很中听。但我相信,我俩的事,要那么点痞。
  新学期一开始,我扳着指头,可新兵还没训完,一向阳光明媚的生活,陡然乌云四起。钱瑶换了男朋友,还直言人家没激情,迟钝了她的创造力;张珂莫名的在电话里为了一个三分球对男朋友咆哮一通;李若兰,怀孕了,蒙羞的家人强烈要把孩子作掉,在去往医院路上,她选择了逃离。明明那边呢,他们大当家的失恋了,每日失魂丧魄的。
这突如其来的雨,把我炽热的心,淋了个遍透,面对着日渐迫近的国庆,真个心烦意乱。果如明明所言,爱情不是公狗对母狗那么简单。国庆放假当晚,给他一个电话,唬他一唬,先说去武汉,末了一笑,才说是家。
     回校一头扎进书堆,我们弃了电话,QQ,改换书信,或诗歌,或感悟,或涂鸦,一月三四封,亦如小酌,真真个忘怀解忧,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岁月翻飞,寒假临近时,温暖的阳光陡然露了出来。李若兰生了个胖小子,激动的我们眼泪哗哗,真不容易。立马给了他个电话,畅聊着,他那边也有好消息,说是他们老大迎来了第二春。
考完当日便回。
翌日,早饭有新鲜红烧鱼块,像猫一样,爽爽吃了几块。碗筷才刚放下,窗外飘来一阵叫卖声,嗓音特熟悉,不可思议,向外一望,果真是他推着一车鱼上门贩卖。问了爸爸才知道,他爸所在的水产公司工资发不出,用鱼抵了。
     霎时便至村前,清亮清亮的嗓音把张姥姥唤了过去。她我是知道的,全村出了名的抠,到不是她家穷,怎么说人家儿子还是个医院院长。想必是小时候那段艰难岁月留下的伤疤吧。她是挑的,嗅的,像审犯人一样盘问着鱼是哪来的,称有没有手脚。一切无疑,半天才选了个。见秤杆是翘的,方从腰间抠出个盐袋,末了,很慷慨的把零头抹了,明明没说二话。
我爸到手松,抱着我家外甥,要他七八尾。我笑笑,猜准方向,抄了近路,隐在大柳背后,等着他来。
不时,他推着车,上了堰坝。
    “买鱼哦。”我说。
     他停了下来。说:“买鱼做什么?”
    “接家公。”
他起步不睬,我却显了出来。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此路过,留下买路财。”我说。
“我这钱没有,鱼到不少,要么。”
“当然。”
“那你拿去吧,小命要紧。”他高兴的一推。
我不畏车沉,毅然接过车把。推着不过三五步,说是受不了腥味,给了他。
“你打算升本吗?”
“当然。”
“啊,你不是不打算吗?”
“今非昔比。”
“我还想你不升,我也不升了。”
“无缘无故的让我成了罪人。”
“没事,我爸不会怪你的,他说大学不分工,咱们农家子弟,要做好吃苦的准备。我觉的也是,我想毕业了咱们一起找工作,一起租房,怎样?”
“我回家种田。”
“那我也种田。”
“浪费。”
过了堰坝,就是徐家庄。明明把嗓门一提,大声吆喝起来,着实没料到惊醒了黄墙脚下的四眼黑犬。它倏地爬起,冲着我们一阵狂哮,这声音像是捅了马蜂窝,唤的忠诚卫士从四面蜂拥而来,有公狗,也有母狗,有大狗,也有小狗,有黄狗,也有白狗,个个龇牙裂齿,怒目凶眼,管你是谁,杀气腾腾。
“这村的狗怎么这么多?”我闪到了竹明明后面。
“男人外出打工,就剩女人和狗了。”
“我们怎么办?”
“看我的。”
只见明明一蹲,狗儿们立即刹脚掉头,惊惶失措的窜逃,刚才那种舍我其谁那种威猛荡然无存。他笑笑。可知他一起,这群恶狗,好像是说,妈的,唬我是吧,吠的是地动山摇。明明没理,还是一蹲,原来他们有恶心没恶胆,掉头又是仓皇而逃。明明再起,他们卷土重来。
这场面真是好笑,真不知他哪学来的。
“好了,不跟你们玩了。”
推着车若无其事,继续吆喝。狗儿们用吠声拦住去路,可却连连退步。不一会,它们自给跟自给玩了起来。
“什么价格?”铁匠师傅拎着洗豆腐盆从桥头转身过来。
“三块。”
“我怎么看你眼熟,你是和平的侄子吗?”
“是的,师傅。”
“真是好久没见,现在都这么大了,这是你的老婆吗?”
“邻村九斤伯伯的女儿。”
“鱼是门前河里吗?”
“是的,我爸呆的那家公司工资不能发齐,用鱼当着。”
“哦,你跟我来,我身边没带钱,我孙子明天周岁,鱼买少了。”
“好的。”
我俩跟着铁匠师傅走,大家进了院,在三层洋楼了停了下来,院子里是水泥滩,在墙下留了两个泥土眼,眼内美人蕉的根茎清晰可见。一瘦大婶正在日头里,嘴哼轻曲,手撼摇箩。
“这两人是谁?”大婶问。
“和平的侄子,九斤的女儿。”铁匠说。
“啊,和平的侄子,解放的儿子,真是不同的屋场,不同的世事。”大婶说。
“和平要在的话,他女儿也该这般大了,哎。”铁匠说。
明明头一下就沉了下来,我到是嘴甜。
“叔,你要多少?”我问。
“十斤就够了。”铁匠说。
明明开了带子,接过大婶的竹篮,按照她的意思,装了两条。我点了点计算器,三十多一点。明明收了三十。
“叔,这村里还有人家要办喜事吗?”明明问。
“喜事还要一阵。”铁匠说。
“那谁家用匠人不?”明明问。
“我家周边没有,不知道村哪头有没有。”铁匠说。
我们谢过,出了院门。我特特的问了明明,铁匠的来历,原来他和他姑爷是一起来的。
从塘东吆到塘西,从老屋喝到新居,路上到有几个问,话完总一样,马上过年了。
“真是难以想象,一百多户的村庄,总共卖了五条鱼。”我说。
“还好,走了才两个村庄,就快满一百了。”明明说。
“那要卖完要走多少个村庄?”
“不知道,没准下一个村庄就会全部卖完。”
徐家庄后面是汪家墩,无人问津,李家湾,陈家沟,凑到了十元钱。两人又走在黄家岭的林间小路上。
“明明,这鱼今天卖不完怎么办?”
“今天过完,就不新鲜了,估计只能做咸鱼了。”
“我有一个主意,不过有一个条件。”
“让你姐夫帮忙。”
“是的,要不要听条件?”
“明年五一去南昌。”
“真讨厌。”接着我就是一记轻拳,他也没躲。
“也是,走,去你姐夫红砖厂,让他给工人换个腥。”
“我不去,我腿酸了。”
“你不去,我明年哪有钱去南昌。”
“好,这是你亲口说的,如果生意成了,你没去,以后我是不会再想见你的。”
“嗯,相信你能做的出来,自然灾害不算吧?”
“这个自然。”
两人说走就走,进了黄家岭,吆喝来的还是一阵阵狺狺狗吠。明明去了一小买部,叽咕一番,同那大爷来了一个物物交换,一条鱼,换了四根火腿肠,两瓶矿泉水,一袋小面包。找了找一歇息地,都觉的粼粼波光塘前西兰花样的老樟树是个好地方,突兀的粗根正好可作个小板凳。
明明有些饥不择食,狼吞虎咽,我则取了半截火腿肠和一块面包,又拨起了手机。
“姐夫,我现在黄家岭卖鱼,腿都走酸了,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装着痛苦表情。
……
“你快点派人来,我快冻死了。”
……
“搞定了。”
“那小车,怎么放的下我这推车呢?”
“木瓜脑袋。”我用矿泉水瓶点了一下他的脑袋。“我们自然是推着车回去的了,明天上午十点,旅费准时送到。”
“你这么有把握?”
“我姐在。”
“男人在为女人战斗。”
“你将也是。”
午餐未完,一辆黑色桑塔纳扬尘而来,吓的岸边慵懒的鸭子拍着翅膀往水里扑,幽居老宅的银发苍苍大娘探个头来看个究竟。
车绕树一圈,停下,又听的啪的一声。明明知意,把鱼搬了进去。
我摁下后备箱,向车挥了挥手,小车即刻绝尘而去。我们看看,笑笑,沿着原路,朝着太阳往家而去。

十九
晴不过三五日,这天便阴雨绵绵,这是最惬意不过的,成日里,我们聚在炭火盆边,或看书,或斗起地主,或看他悉心教我弟弟写大字。开学临近时,他还给了我个惊喜—他四级过了。
我到也高兴,尽管自己还差一大截。回到学校,没过几日,径自报名。又开了学习计划单,说是英语这科非他不能。他到好爽,拍拍胸膛,说是用他的“药”包效。于是隔三差五的,躺在床头报单词,恍如温故当年。不过,就在准确无误时,也会有点额外小要求,就是想偷偷的说声你真坏,可声音稍稍一软绵,明明就大声囔囔,遮盖过去,哗啦把电话挂了。
“看你五一怎么办?”我嘟囔一句。感觉自己就是西游记中的琵琶精。
五一日近似一日,我们合计着旅游线路。却叫人郁闷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SAS从天而降,它像魔鬼,它是瘟疫,它肆虐各大报端,真真个闻之色变。不日,交通限行,校园禁出。我们的完美计划瞬时泡汤。
五一降至,但学校严禁外出。偌大的一个校园,若不是有了文艺汇演,电影,争辩赛,篮球挑战赛,诸如此类的,简直成了鸡圈。在每日新添疑似病例,增强自身免疫力的凌威下,不抱书时,我便跑到篮球场,找到十投九中的张珂,要她教我如何噼啪噼啪。
她诲人不倦,我心领神会,三五日过去,竟运的有模有样。见此情状,她不无惋惜的说,早知你有这天赋,没把你训练成队友,这是我的错。我笑笑,也是暗暗纳奇,真真没想自己还有这能耐。未来证明,并非自己一时兴起,每每观看篮球比赛,男生扛撞的愈烈,我助威的嗓音愈亮。尤其是但见一人在众多的包夹联防中,硬硬的把球砸进,那种征服才真真的叫爽。
要不是SAS悄然走去,我会迷恋的。而明明的大包裹一到,我到把篮球抛向爪哇岛去了。
升本大考如期来历,应招人数实在有限。我那专业,250个学生才录5个人,战斗堪称惨烈。明明的他们好很多,50人选25人,基本就是随你。
考场内我应答自如,像听一首歌那么愉快。下场笑脸轻扬,来到操场,立即给赵波打了个电话。从他欢快的口气中显然他们都考的不错。
“让我跟明明说一下。”
“他呀,他压根没报。我们劝也没用。”
我是大惊失色。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晚上,我坐在窗前发呆,我愿上天让我落第,这时电话响了。
“喂,哪位的。”我有气无力,明知故问。
“怎么样。”
“非常不爽。”
“呵呵,今天学会幽默了。”
“明明,我要跟你一起追…”
“什么?”
“你的梦。”
“我的梦就是眼睁睁的看着你高兴,幸福。”
“真的吗?”
“当然,这叫我的梦之芳芳高兴篇。”
我扑哧一笑,泪点洒洒,我恨不得涌入他的怀内,像小女生一样哭上一场。我收了情绪,叽里呱啦的,畅谈夜深,犹似忘情羁旅的一对卷客。
不日揭榜,我以全系第一,正式转入本部。那种高考失利的阴影,非本科不大学作祟心里也随之荡的一干二净,很小就有的高峰体验再次重温,整个人像是从萧索的寒冬一下迈进花香四溢的艳春,我伸出双手,感觉阳光一片。
暑假到家,近黄昏,我便催着爸爸推着小车去他家。门开着,屋内果果在嚎啕,伯伯在修篼板。我一到,她自然得逞了。打了声招呼,拉着果果,下了瓜田。
瓜棚内,他正笔耕不辍,见我笑笑,停了忙着去挑瓜。拾起看看,长篇大论写着和他专业八竿子打不着的《美之初探》。
有着小成功的暑假,日子过的飞快,启程前些日子,家里为我重重的摆了个喜宴,和上次稍稍不同是这次有了明明一家人前来道贺。
今天屋内快乐荡漾,我喜着白色长裙,落落大方;明明身穿蓝衬衫,心事重重,疲于应着情形。开席那会,双老上坐,我挨他来着,就像小时同桌一般。
亲友纷纷提杯向我敬贺,我一一受下,满饮。酒过三巡,我起身回敬。
“文秀姐,感谢您的谆谆教诲,祝您身体健康,工作顺利。”我说。
“谢谢,我祝芳芳更上一层楼。”文秀姐说。
“文秀姐,我希望有一日做你的同事,一起上班,一起回家。”
文秀姐笑着点点头说:“我盼着。”
我慢喝着,余光中,睄了他一眼,呆的像尊佛。
“你这人怎么这么憨,还不给你伯伯,婶婶敬酒。”解放伯伯说。
明明了站了起来,很拘谨,说了句。“伯伯婶婶身体健康,天天开心。”
“明明,客气话我就不讲了,你和芳芳呢,我们是看着你们一起长大的。你呢,聪明,懂事,芳芳呢,个性有点强,但顾家,不懒。现在我和你爸爸都是六十的人了,唯一希望,就是你们年轻人别好高骛远,要脚踏实地,把事业,工作,生活过的红红火火。就像跟我烧砖一样,块块都是好料材。”我爸说。
明明听的是脸上一漾,转瞬又平,点点头,和我爸再碰杯一下,接着便一口干了。我呢脸红却笑。帮他把杯子满了。
“明明,我敬你。”我说。
“好。”
“我祝你..”突然意识到心想事成和梦想成真有点不妥,我一时卡壳,脑子却灵机一动。
“祝你书法更上一层楼。”工作顺利,我都吝啬着不说。
“我祝你学业有成。”他说。
说着便干了。大姐夫似乎不满,站了起来:“文绉绉的,我来说几句,明明和芳芳从小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你们说世界上有这等事吗,说好听是缘分,说更好听是派定,是不是,我说的没错吧。”
派定一词像根银针,狠狠的在我心头一扎。我抬头睄他一眼,没料和他一个对撞,从他那清澈的瞳孔里,我相信明明真真就是我的真命天子。我赧红着脸,给他夹了一块红烧鱼块。
他说了声谢谢,沁着头吃了。
“来来,为了明天更美好,干了。”我爸爸说。
一顿特别的饭宴,圈了我希翼已久的圆。消息不胫而走,新闻也没那么大,也只有我村,和他村才会说,我是竹家未过门的媳妇,他是赵家未进门的姑爷。人人都满意,个个都欢心,也都相信,我俩是命中注定的。有的老大爷见了我们还笑呵呵的问:“什么时候毕业啊,好吃喜酒啊。”
余下日子过的跟舔蜜似的,只恨学业未完,不舍离分。返程前一日,我们在县城小作停留。翌日微亮,特特的爬了对那冉冉红日说梦的南山;漫步了老西街,从不变的味道里闻悉到了当年自行车清脆的玎玲。斜阳铺水时,我扶着皮箱,在轮船呜咽的港码头,遥遥相望,无语凝噎。
回到学校,再见一些同班好友,她们要么在为工作犯愁,要么开始恋爱,要么参加种种培训。尽管忙着,散伙饭却都到了,觥筹交错杯盘狼藉下,竟是泪眼盈盈。临别时,又帮着搬这拎那的,车轮一动,挥挥手带泪说再见。
来到新舍,片刻便收拾停妥。新舍友亦到,其实还都是同一学校不同班级的而已,说不认识其实也是半个熟人。稍稍有点不可思议的是,她们本来就是同一宿舍的。
唧唧呱呱的,不久便发现他们也都有小才艺,但都爱藏着,一心一意的扑在学业上。有的已经着手考研了。也知道她们还都单着,还说,暂时还是不要的好,说是毕业嫁人,干脆省事。到说如果有我这样的感情最好,顺理成章。
明明的电话早就打来。他并未着手工作,一味泛读,说是工作之时再言工作不迟。但打算是有的,毕业之后,要去闯荡闯荡。我虽说有点不乐意,但也随了他,大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意思了。小阳春天气时,我亲挑红毛线,晚自习一下,细细的一针一针的织着。天气一凉,寄嘱他,无论到哪都要带着。
收到后,明明很是高兴,夸我好手法,说是特温暖。我说,只要你听话,包你享不尽的福。



二十

新年一过,他在父母的反对声中,毅然去了北京,在他表哥落了脚。刚到会,每日广播不断,我到是乐意准时收听,所见所闻讲也着实好笑。他听说北京有五多,一个官多,二个大款多,三个车多,四个城门多,五个外地人多;还说北京人好称爷,能说会道的叫侃爷,小买卖的唤倒爷,有钱的是款爷,登三轮的叫板爷。
求职也颇耐人寻味,说去国展参加新春招聘会,那人多的就跟小时候看电影似的。又说,山西的一个老板,开始愿意出价八百,人家还说,跟他这样的称白菜,在北京遍地都是,给他那个数,是他的字看的过去。
一个多月过去,小子两手空空。正当我问他经济拮据不,他却高兴的来电,说是刚刚通过一家专门销售儿童用品的公司面试。我欣喜若狂,催他快讲怎么就让面试官钟情你了呢。他到吱唔起来,答案仅仅是五官端正,微笑要甜,要真。虽说简单,但一次刷下的够几辆公车装。还一个就是经受起长期出差,以及信神。匪夷所思的是,在他公司里,不能叫名字,只能唤编号,他是108号。条件到算优厚,一套西服,一月保底2千,包吃包住。更令人咋舌是,他们外出作业都是男配女搭,还称公司里就有不少牵手结合的。这一听我就急了,说小子别跟我有坏心,小心吃拳头。
几天过后,差旅途中给我电话,说这公司经常搞促销,他们专给幼儿园发优惠卷。一个毛绒娃娃商场柜台价298元,活动期间只要98元。一场活动下来,他们10人团队,一个城区竟能日破50万。  
一个月后,才来电话,说是回到北京,刚发工资,破了4千。让我出招如何花。我冥思苦想,我和果果都要了298(这个公司内部价100一个),其他人要了北京板鸭。
没过几天,我喜滋滋的领来一特大包裹,拆开一看,两只肥肥的毛绒绒的大企鹅,长的QQ一般。谁料,我甜蜜还没过三天,他来了一个电话,令我十分诧异的是他竟愤愤不平,说是这公司挂羊头卖狗肉,居然百货公司售A货,促销用B货,是黑心棉填充的。还有每日早不断重复,在神面前人人都是数字,人生就是在神前的一次彩排,为进入宇宙准备着,又天天叫他108号,叫的他都连自己都快忘了。
我没吱声,边听边看,果真有个A。他既不喜欢,我也没留的意思,扔掉怪可惜的,于是打了个包,寄了回家,给外甥玩着。
叫人喜出望外的是,翌日晚上电话过来,说是工作落实了,是在一家国营大型图书公司做仓储发货,包吃包住,不过薪水薄的像萝卜皮那样。我到称心一笑,说是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不好哪好。
暑假本欲去北京小玩小住,想他才刚刚稳定,再说工作也令人蛮头痛的。回家翌日,特特来到文秀姐家,欢娱之后,聊起此事。说是来学校应聘的都扎着堆,研究生好多个,托关系的更是不少。真真没料到形式变化的如此之快,做她同事这么个小愿望都挺难。
文秀姐到给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研究生报个,其他的路子也尝试着。我点点头。
暑假来过几个电话,小子说库房上班清闲的可以,身子都快长膘,天天没货发,堆积如山的书,看的头都烦。我到劝,你趁此可以博览群书,做个饱学之士。他笑笑,并没多话。至于我报考研究生决议,他到极为赞成。
回到学校,挑灯夜战的,每日塞的像火腿肠一样紧。明明电话竟也日渐稀薄,有时还得我呼他才有电话过来,问了说是忙着做销售。到是在一夜风紧雪飞时,明明来了个电话,说是坐在自己房里,通过电子邮件,竟然能把定单做成好似雪花飘飘。末了,说是寄了新年礼物,请注意查收。
我欣喜着,平安夜前夜,一大箱北京零食恰似从天而降。电话过去,好小子正出差,高兴的说是钓了条大鱼,整整两卡车书呢。话毕,取出书来,却是一本《书法美学概论》,与我那些板着脸的教材不一样的是,这个更具亲人。只见一幽窗,一砚台,一管笔,半卷书,一行隽秀小楷。
字像非常熟悉,像是熟面孔。取出往日书信,一对比,还果真是他的。不胜欢喜,把书翻开,竟是一张明信片般的读者回执,我细心的看看,策划编辑,兰琼。营销专员,竹明明。上又有一行草书,辨出是墨迹:“但愿明日不在来,过去那样就好。”没揣测,到是看到他的名字出现在纸质上,我特有荣幸感。
平安夜来临,学校又有舞会派对,没怎么兴致,于是把名片单单的提了出来,夹在书中,自习去了。
几道模拟试题做下,还算不错。还有些时间,干脆把书一撇,来到走廊,呼他索聊。
说是元旦有假,有一乒乓球高手,约他一决雌雄。
一听说元旦假日,便回溯起自己来,算算时间,去趟北京并不是不可以,正好可以放松放松。
  正说着,铃声响起,不得匆匆把话掐断,回去草草的把书收了,赶趟似的出门,来到满天星辉下,再聊。
一圈过去,兴冲冲的回到宿舍。开了零食,欲边吃边看。一翻书,叫我心砰然一跳的是,那卡片竟然不翼而飞。四下寻找,又问了舍友,都说没见。急得我挠头,取了手电筒,巡着来路,照到漆黑的自习室门口。我懊丧不起,复巡到了宿舍,把他唤起,尽斥自己不对,马虎。
明明倒是好言劝慰,说那种印刷品很多,要一打都有。我说不行,就喜欢那一张。好一阵才安息。
翌日,自习室一开,我就赶到原位,四处望望,还是没有,懊恼及了,只见走来一位精瘦男生,坐了下来,手里拿着那卡片,正细细的看。我不自禁心头一喜。
“同学,那卡片是我的,昨晚遗落的。”我站在他跟前,指着卡片说。
“哦,给您。”
浓眉大眼,特精神。
“谢谢。”
“您的朋友字真好,楷书应该更棒。”他站了起来,我俩竟样高。
“谢谢,是的,他的字很棒。您也写书法?”
“不,我爷爷写,我爸爸也写。”
“哦,那你怎么不写。”
“嗯,怎么说呢,我爸爸写不过我爷爷,见我不喜欢,也就不勉强了。”
“哦。你这么早来占位吗?”
“不,我想会不会这主人很急。”他瞅了我一眼。
“我点点头,您吃早饭了没?”
“还没。”
“那好,我也没吃,我请你。”
“不胜感激,我请你。”
“不行。”
一路彼此聊个没停,互报了专业。他是广州人,学医的,高我一届,正在读研一。倏地到了食堂,各自要了喜欢的,刷卡时,他硬讲客气。
“这次我请,下次你请。”
他望着我很是愕然,赶紧答应。我笑笑。他笑笑。
我拿了包子转身就走,只听的他突然一声。
“你留下了一件东西。”
“什么?”
“我叫梁广州,请问您?”
“芳芳。”
出门时,我到记得广州。
中午抱书回舍,一浪一浪的助威声把我卷到了篮球场,问了低年级同学,原来是圣诞篮球大决赛,计算机学院和医学院正拼的你死我活。看看比分,医学院直落8分,看看时间,还剩1分08秒,看看队伍,计算机学院人高马大,膘肥体壮;看看拉拉队,计算机系的个个貌美如花。他们在赛场上,或堵,或剿,士气昂扬,正一步一步登上冠军宝座。
我转身欲走,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比赛。
只听的长哨一声,医学院叫了个换人暂停,只见人群从中,一人匆匆脱下便服,当即上场。刹那间,医学院的啦啦队好似山洪爆发,打着节拍的喊着:“梁广州,梁广州。”
我转身扭头,目光一锁,瘦条条的,果真是清早那位,一个闪回,这才意识到他姓梁。只见他左手运球,右手在空中绕个圈。医学院俨然入阵,士气大振,宛似强兵压境。计算机学院敛了炽焰,瞬时谨慎,不敢轻怠。
到也有一个余勇可贾的,在众目睽睽之下,似是和他单挑,一旁教练干着急。只见他一个变项,一个加速,一个后撤,猛然起跳,稳稳把球投中,是一记远距离三分。
整个现场瞬间点燃。“梁广州,梁广州….”
计算机学院赶快叫了个暂停,那人被换了下场,只见他把衣服一扔,把头撇向一边。队形调整后,他们大吼齐吼,看样子梁广州也是凶多吉少。
他们一上阵,似潮水往里灌,哪知他突然一个伸手,来了一个抢断,对方穷追不舍,一到三分线外,又是一记三分。
整个现场骤然引爆。
对方吹了紧急暂停。我看看时间,还有29秒。
好长一阵咕嘟,才见他们上场。这次不及着进攻,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球也是忽里忽外。十几秒一过,没有可乘之机。只见教练一个拳头下去,一个彪悍的高个强行攻打篮下,医学院像狼一样围堵,那人勉强一个勾手,只见那球在框上打了个滚,便稳稳落入他的手中,情急之下,采用犯规战术。这时还剩2.48秒。
全校骤然鸦雀无声,他运运,轻舒一气,手指一拨,美丽的一道弧,稳稳的刷框而入。现场一阵沸热,又顿然消匿,短的似热气顶盖,瞬时平息。又见他手指一拨,那球却猛的一头砸向篮板,还没来的急叹气,又见他空中接力,狠狠的把球砸进。
全场瞬间沸腾,医学院欢腾一片,纷纷激涌上场。他却挥挥手,捡了衣服,指了指实验大楼,像是有急事,教练点点头,大小拇指一个比划,示意电话。他点点头,便闪出了人群。而体育学院的,个个沁着头,垂头丧气黯然离场。
我意犹未尽,莫名的站了好一段时间。兴头散尽,这才进了食堂。
随便要了点,坐在一角,刚吃几口,便听到一声。
“这有人吗?”
我抬头一看,竟然又是他。
我笑着摇摇头。
“你的篮球打的真好。”我说。
“也就这个出点彩,其他的平平庸庸。”
“太谦虚了。”
“你喜欢篮球吗?”
我点点头。
“那,有时间,我们一起玩。”
“好啊。”
这顿饭,我们吃到饭冷,实在不能吃了,把饭剩了。分道时,彼此留了手机号。
尽管如此,并未通过电话,发过短信。可是蛮奇怪,一连几日,人群中,总能彼此看见。开始到笑笑,最后心却慌的狠。
元旦前一日中午,极速速的从阅览室回寝,路边宣传栏,一堆喜报顺便溜了一眼,人文院没一个,又不自觉的多溜了一眼医学院的,猛的一跳,首个就是梁广州。
“芳芳同学,你也在这里。”一个声音说。
我转头一看,脸刷的一个飞红。
“祝贺你。”我说。
“谢谢,走,我们一起吃饭。”
“不啦,我..”
“上次不是说你请吗?”
“哦,那好吧。”
我让他选餐馆,他到毫不客气的挑了一家上好餐馆。气氛到优雅,但菜却让我点,又问我备的如何。我满脑嗡嗡,胡乱点头。
菜很快上全,他是边吃边醒着鼻涕,流着眼泪。这才提醒我,他是广州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再叫两道好了。”
他却说一句,既然身在这块红土地,就应当热爱。说着,端起盘子,把辣椒一个一个拨进碗里。我看着他那辛苦样,给他掰开了凉茶。
“冒昧的问一句。”他把盘子放下。
“请说。”
“你那同学草书写的是什么?”
“哦,我不大认的草书。”
“哦。”他笑笑。
我也笑笑。
餐毕,说了些客气话,背道而去。我来到火车票售票处,要了张去往北京的。
黄昏时,跟明明QQ畅聊起来。他问了班次,说是去接,我说是明日下午,要自己探宝。突然手机响了,梁广州的,问了下,说是有点小事。我赶忙下来,只见他西装笔挺的拿着一盒巧克力和一支玫瑰在等。
“新年快乐。”他目光莹然,充满真诚。
我顿时手无举措。“对不起,我有男朋友。”
“哦。”
“那巧克力送给你,鲜花我先留着。”他说。
“对不起,我房里有他的,做个普通朋友好吗。”
“好的,我等着。”
“那我上去了,新年快乐。”
他点点头,看着我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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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左里镇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13-08-08
二十一

翌日,列车像拉链一样在坦荡如砥的平原划过时,明明的电话打了过来,执意要接。我坚决不从,用批评的口吻说:“人应该要有挑战未知的勇气。”他到笑笑。其实所谓探宝,就是西站一出,搭上一辆公交,首发站上,终点站下。
午半时分,改乘两节车厢的公交。靠窗坐着,望望北京湛蓝蓝的天,我发现,虽然我俩各着万水千山,其实从我校门口到他库房,也就是倒三趟车的小事而已。
霎时终点站已是,空荡荡的车厢内,我热切的向站在车牌下散发着阳光般笑容的他挥手。
车门咔的一声开了。一下车站,他便迎了上来,彼此温情对视着,我捏了捏他的脸。
“你让我好想好想啊。”
他笑笑“我也是。”
“亲一个”
那知他把手轻轻一搂,引着我往红墙院内走。一步踏进,但见一条白苍苍的水泥路,两行光落垂柳,三排红平房舍。其中,小狗正追逐猫儿,猫儿又惊了衔枝的喜鹊。虽是粗简,到也十分情致。正要十指相扣,他却手一提挽着我走。到了他房,简单的可以,一桌一椅,一床,一收纳。这情形又像是哪见过,正努力的回想,明明捧来一杯热开水。我呷了一口,这才发现桌上有台笔记本电脑。
“你买的?”
明明吱唔了一下:“不是,公司配的。”
我们一古脑儿的想把一年的话都说完,惹的窗外如水月光嫉妒起来,示意别顾说话。明明这次意识到要好好慰劳慰劳。
他说了声带我尝尝新玩意,便把门锁了。门外碧玉盘样的圆月把整个宿舍照的恍如白昼,天又无甚星斗,依依垂柳犹如美人散发,说不尽的风流。
一出院门,只见光净净的白杨树下,一家古色古香的餐馆亮着一排红灯笼,上面写着羊蝎子火锅。我还真是闻所未闻,难得这小子请我吃有着龙虾般钳子样的蝎子。
进去,一色色的红木桌椅,还泛着明光。里面客人不多,说的话全能听懂。我们往里走,在青墙边坐下。
服务员走了过来,向他笑笑,明明回敬,并没看菜单,随口说了三道我爱吃的--土豆片,金针菇,菠菜。另要了一瓶果汁。
“我喝凉茶。”
“没上火尽量别喝,喝多了会胃寒。”
“那又怎么啦?”
“胃脘疼痛,食久不化,到时候医生会给你开一大单子药。”
“你怎么知道?”
“我这最新出了本养生的书,闲来无事翻翻”
我点点头,捏他一下。
这时只见服务员端来一大盘热气腾腾的羊骨。我诧异不过,正要问是不是上错了,服务员却已摆好,帮忙开了火。明明带上了一副油纸手套。
“快尝尝。”明明说。
我点点头,先给他夹上一块。
我捏了一块,吹了吹,看着净是叉叉骨头,真不好下口,感觉就像狗啃骨头似的。
“好难吃哦。”
“呵呵。”
只见他把那叉叉骨微微用力一掰,那嫩肉顿时现露出来。
“尝尝这个。”
“嗯,真的好好吃诶。”
“好吃,多吃点。”
他边掰边剔,又忙着给我夹菜,时不时的望着我发呆。
“你也吃嘛,来,张开。”我夹了上好一块。
“我自己来。”
“来嘛。”
他便咀边嚼。“还要点什么吗?”
“够了,我快撑不下了。”
我把筷子停了,又夹着给他吃,他到麻利,三下五除二,便说饱了。
买单出门,外面一股干冷。我两回到院子,看着撩人月色,骤然无话。我停了下来,他竟一直走,压根不知道我停着。
“明明。”我嘟囔一句。
“恩。”他回头看看,停了下来。
“死人。”
他用上手捂捂头,长哼一声。“芳芳,明天我带你去北…。”
“不要,我只想和你呆着,什么都不做,坐着看着你。”我气愤愤的走到他跟前。
“今天你累了,早点休息。”
“明明,你这糊涂东西,你再不理我,我就是别人的人啦。”我故意抢他。
“哦,快说来听听。”他到来劲了。
“在阅览室,我手机掉了,人家捡到了。”
“哦,不错的开篇。”
“他篮球打的极好,帮系队拿了冠军。”
“嗯。”他望望天,又说“这属于美女英雄式,爱情中分很多类,有才子佳人式,有一见钟情式,有日久生情式,有不打不相识式,有稀里糊涂式,有感恩戴德式,有攀龙附凤式,有…。”
听的我十分的来气,他到念叨个不完,像个老夫子。不知道哪来的一气,扬起手狠狠的给他一巴掌。
他阿约一声。“这可是冬天啊。”
“你也知道我疼你就不痛。”我咆哮一句。
他把头头低低,又用手捂了一下头发。我从未见过他这样。
“先睡上一觉,明天再说。”
我想这癌木头终于开窍了,低下头来,把手一伸,让他拉着。哪知这小子,自给跑了,我追了上去,又停下,我倒要看看晚上他把我往哪搁。只见黄灯门里,他抱出一床被褥,转向旁门,丢下一句:“暖水倒着,快洗,别凉了。”
气的我格格咬牙,我真想跑过去,把他掀到床上,暴打一顿。
踏进房门,只见桌上牙器,床上被褥都是新的,毛巾搭在正在那腾烟冒雾边沿,洗脚盆,脚巾别置一边。
我带着想象,速速洗毕。胳膊早就黑乎安静,我摇摇头,稍稍整顿,进了被窝。卡通式的被褥又轻又软又暖和,被单干燥,有阳光的味道。
我拿起手机,热辣辣的写道:“小子,你晓得吗,冬天了,黄鳝都要去哪?”发了过去,半天也没见动静。拨了过去,好家伙,竟然手机都关了。我一来气,把手机一扔,把灯一关,睡了。
我飘飘啊飘飘啊,黑黝黝的世界里,忽然一亮,只见我高兴的和梁广州打着篮球,明明托着个乒乓球路过,不理不睬。我停了下来,努力的喊,他全当不知。气的我把篮球一砸,也不知道哪来的一根粗绳,把他绑了。拖到一个暗角,恶狠狠的鞭打。
无论我怎么用力,他的头都是侧向一边。我顿时一怒,换了把菜刀,拍着说:“爱我,快说爱我,快说”。
突然,一束光,慧孜闯了进来,长长白裙,楚楚动人,她哭着说:“芳芳,放我哥哥吧,放我哥哥吧。”
我哭着饮泪,扔下了刀,只听到明明说:“芳芳,你别走,咱们去拜堂,去生孩子。”我一听,高兴极了。还果真,第二天,亲朋好友都到了,我抱着孩子说你看是像我还是像明明。
我欢喜着,没想到窗外一阵喜鹊喳喳,把我唤醒。我眨了眨眼,看着这银灰色的天花板,这才想到是在北京,是明明这。我一骨碌爬起,速速的穿了衣服,瞬间洗漱,来到窗前喊道:“老公,快醒醒,快醒醒。”
果见他翻身起床。把门一开,一到门口,我把剂好的牙膏和口杯递了过去。
他略略的一怔“谢谢。”
我得意着,拿着打过香皂的毛巾,侍立一旁。
“明明,你信命吗?”
他拉着牙把,只摇摇头。
“我姆妈让咱们县最灵的人给咱们算了,他说咱们是一对欢喜冤家,是前世派定的,咱们生的是儿子。咱们家人听了都高兴,还说你比咱们爸都强。我想想也是,为什么一入学门就遇上你呢,你还记得咱们那次打架吗?”
“什么命不命,我最讨厌派定。”他放好牙杯,正欲洗脸。
我眉头一聚,哼的一声。见他不识好歹,在外呆了一年,一个怂样,我瞅准他俯头擦脸时,把头一按:“你这个敬酒不治吃罚酒的,你以为我是别的女孩,今天不让你知道我赵芳芳的厉害,你还不知道什么是疼,什么是爱。”
我只顾说着,却见手下,一动不动,又见脸盆顿然平静。唬的我一跳,一把拔起,哭着囔:“明明,你没事吧。”
只见他把头一仰,吐出一口水。“我心数了一下,已憋到50了,最多再受10秒。”
“你这个要死的,就知道唬我,叫你唬我。”我又是拍又是捏的。
他不加理会,收拾停妥,转身就说:“走,我带你去吃北京的煎饼果子去。”
“不去。”我背向着他。
“真的不去。”
“不去。”
“老婆,我的好老婆,吃饱了咱们好去逛街。”他明搂暗推。
“这还有点人性。”
几步便到了食堂,和学校的大致相当。明明引我来到一窗口下,只见师傅和他笑笑,又见他往圆砧板样的平锅上舀上一团面糊,用一小竹筢兜着转圈,摊平。面糊冒烟时,很麻利的磕下一个鸡蛋,把它推平。旋即蛋清泛白,蛋黄变黄,又用两小铲子沿着摊面揭了,翻身铺下,和煎粑一样。最后,刷上一层豆瓣酱,调上些葱花,在上面垫上一块焦黄的手帕样状的锅巴,打礼包一样的包上,稍稍一斩,像被子一样叠落,入袋。
我接过,热乎乎的,咬上一口,不由嗯的一声,我摇摇头。
“软绵绵的,麦香中又包裹着鸡蛋的腥,豆酱的咸辣,葱花的清香,真真好吃。”
“呵呵,给你豆浆。”
“这一干一湿,可谓绝配。”
吃毕,我们搭了地铁,倚着门口,唧唧呱呱。
下来,左转右拐,来到一社区,只见光落落的高高杨树下,四五溜乒乓球球台,上有白发银银耄耋老人,下有五岁小童,都在晨练。明明来到专业区,跟大家打了声招呼。
“小竹,来来,我歇会。”一中年男说。
明明当仁不让,脱下羽绒服,解下红围巾,哈了哈球拍,跟对方打起点来。那一蹬一转,全然不是外行。我不由纳闷,小子多年未练,功夫不减反长。
这时他口袋电话响了,我拿起,无意看到显示的是兰琼,这个名字我记得。
“明明电话。”
他接过,围了红围巾,嘟噜几句。高兴的说:“芳芳,走,我们逛街去。”
我们说笑着进了一条胡同,真真是个好去处,这里的外贸服装店就像玉米粒一般。进了小鸟依人,兜个圈,又进了猎人部落。一溜扫完,战果不大。到是一家乒乓球名品专卖店,我逛的起劲。出来,正好遇见售票点,要了张。
于是搭着地铁去了西单。正遇商家打折,收获几件。出来已有点小累了,进了家韩国料理,美美的吃个精光。出来,去了王府井。华灯初上,在庆丰包子铺,给爸爸姆妈,打了个电话,问他们在做什么,又说是和明明在逛王府井,买了好多好多,每人都有份呢。
末了把东安大市场逛了。
一大堆,又累又沉。归到院里,夜已深沉,屋里暖洋洋的,我们大笑终于胜利啦。喝过一杯热开水,明明拿着脸盆欲倒水。
他一转身,我紧紧把他搂住,把脸贴在他背上,把眼睛一闭,粗重的一个呼吸。他长哼一声,转了过来,捂着我双肩,对着我柔情绵绵的眼睛说:“再给我一年时间。”
我摇摇头。
“半年。”
我还是摇摇头。
“我答应你,非你不娶。”
我点点头。踮起了双脚。
却叫他手指头给拦住。
“一个嘛。”
“一生二,二生三。”
“你要吗?”
“过年时,咱们一起给我姑姑一个交代,从此你就是我竹家的媳妇,我就是你赵家的姑爷。”
我点点头。
“把脸洗了吧,睡觉。”
“我要你给我洗。”
他点了点头。
这一晚,睡的极具香甜。
翌日醒来,一切色彩亮的逼眼。一骨碌爬起,没把他唤醒,速速洗漱,又刷起了被单。
或是那一嚯一嚯洗刷声把他喊醒。只见他突地跑了过来:“怎么能让你洗呢,大老远的这叫人看见,那不说我吗?”
我腰轻轻一撞:“把脸洗了,拿个椅子,坐在阳光底下,给我看书去。”
“什么,看书?我现在的任务是卖书。”
“老公看书,媳妇洗被子,不好吗?”我双手叉腰说。
他笑笑,摇摇头,在阳光下置好桌椅,很速度的漱毕。转身去了食堂,旋即要来滚热滚热的包子,粽子,鸡蛋,和豆浆。我揪出手套,相视而坐,彼此看着眼睛,慢吃慢品。
“明明,你说咱们有了孩子像谁好。”
“随便。”
“我觉的男孩子应该像我好,女孩子像你好。”
他拉长脖子,做梗食状。
“这样,男孩长大了不吃亏,女孩老公怜。”
我俩津津有味说着不切实际的胡话。餐毕,两人揪着被单,拧水,拉绳悬挂。诸事停当,明明兴致勃勃带我去了他仓库,略略的一逛,整个库区,将近半个县城般大。我摇摇头,就算皓首穷经,也仅仅是书海一瓢而已。我俩像吃自助餐那样,挑着自己喜欢的。回到宿舍,抱着书在阳光下沉浸。
饭毕,我们拎着大袋小包,上了去往西站的公交。





二十二
回到南昌,心无旁骛,电话都掐了,二十多天里,真真个是千音绝,万语灭。考研一毕,才向外界放语发声,说是感觉并不很好,是中是落,任天由命了。明明语态平和,给了一大堆舒心话,末了,说是除夕日才到。面对着百无聊赖的明日,真真想去他那住着和他同归。
翌日还家,闲来给玩的正欢,数学笨笨的弟弟做起了辅导。他真个一头倔驴,屡次三番,硬是不会。我给于脸色,他就还与颜色:“你来我家干什么,去明明家,这里不要你。”
我不由的一笑,好言抚慰,告诉他明明那有千奇百怪的好故事。只要听话,我保证一晚一个讲你听。
“明明真好。”我弟弟说。
“姐姐呢,不好吗?”我问。
“不好。”他说。
“你这不知好歹的,姐姐怎么就不好,姐姐不好,你会有故事听?”我说。
“那你怎么不讲。”他哼的一声。
我笑着摇摇头,把他紧紧搂抱,说:“姐姐的呀,都给了明明。”说着思绪又飘摇到了北京。
年关愈近,我盼愈切。除夕这天,在晴日暖阳的大上午,我伫立院口,高兴的不停的向田埂上,提着一大礼包的明明挥手,我弟弟等之不及,跑了过去。
我们一近,笑吟吟的目光流视,挽着他进了院门。爸爸姆妈姐姐们都迎了出来,姆妈接了礼,说些热切话,爸爸又忙着介绍新姐夫,院内顿然喜作一团。我援着他胳膊,向多年未回的五姐问还有映像吗。
五姐点点头:“怎么没映像,小学不是同学的,最清的就是他。”
叙着叙着,又勾起童年一串串趣事,家里屋外俱是喜气洋洋。正浓时,爸爸捧出一碗碗红枣醪糟荷包蛋糖水。我独独的给明明捧上,接着又拨个鸡蛋,几枚红枣。情投意洽的大家见了也甚是欢喜。
享毕,明明与我对了个眼神,我跟爸爸咕唧一下,爸爸点点头说:“是该看看了,多化点。”
出院另选他路,踩着曲曲田埂,插过光落落的山林。远远的就见桐油树下,解放伯伯弓着腰拿着笤帚清扫枯枝败叶。
爬上垄头黄土小坡,便来到四棵青葱柏塔下,解放伯伯已去,只让那枯枝败叶在巧妹阿姨茔旁,腾起一股袅袅幽烟。明明说,单单的安在这,既可以瞭望宽阔明澈的湖畔,又可以一览无余守着竹家庄。
我点点头,神情肃穆,不觉感到,阿姨不仅生前标致,墓碑也是干净整洁。随明明蹲下,从一边油纸袋里,取了纸锭,一张一张的焚化。
只听他喃喃的说:“姑姑,我和芳芳来看你来了。叔叔和慧孜,我还是没有音讯。我的大事家里定了,眼前的就是你的侄媳妇。我们明年年底办大事,你有天之灵,就让叔叔和慧孜能来,或者你托梦告诉我他们在哪也行。”
“姑姑,我会好好照顾明明,慧慧来了,我会待她像亲妹妹一样好。”
焚毕,插香三拜。我们相视望望,明明扣起了我的手,刹那间只感热血上涌,一阵晕眩,继而又是泪水盈盈。我们再鞠躬,说是到时再来看。
下坡我们的手都是连的,窄窄的路不好并行,我们下到湖边,像清水一样,平静静的说些姑姑和“叔叔”一些往事。
到了村庄,也不散开,直至他家才散。来到他的卧房,从摆着整整齐齐的书架中,收藏着慧孜的奖状,书本,文具盒,写着他们两个名字的连环画,四大名著。
这时,只见明明把钱包里抽出一张照片,不出我所料,正是他和慧孜的合影,我接过细细看,眉条黑黑,杏仁汪汪,耳根下的蚕豆黑斑,叫一头乌黑短发恰到好处的隐藏。感觉他长的就是比我好。
“该换成咱们俩了。”明明说。
我点点头。
这时伯伯招呼我们用点心,放下陈品旧物,来到大厅,只见光净净的红漆木桌上,摆着热腾腾的两碗黄花瘦肉鸡蛋粉丝。坐下,明明知道我爱吃黄花,拨了许多,后又略略的吃了些米饭。
餐毕一会,明明便送我还家,田埂一半,我让他回。
再见却是初三,到不是我们定亲,是我五姐出嫁,明明送礼来了。喜酒吃罢,两人小聚,别时道出离日,我是暗生愁恨,一去一见,又是一年半载光阴,怎叫人不凭添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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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左里镇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13-08-08
二十三

初四,明明如候鸟季节性的飞回北方。翌日晚才回电,说是没买到票,站到北京的;又说,明日就要大忙,公司急着盘库,今年定有大动作。
我默默的为他祈祷,祝他好运,自己也开始留意考研结果。
不日,查了一下,有点小遗憾,与公布的分数线仅仅只落2分。我到也喜,当即跟明明打了个欢快的长电话,提议要去他那一起拼,毕业时再回。明明征求了家人的意见,爸爸到不反对。
赶到学校,先忙着一些琐事,收尾时,却又收到录取通知。得知原因,仅仅是我比孙山英语高两分。我是喜出望外,速速的再准备。面试一过,第一时态公布,亲朋好友全高兴,家里家外俱欢颜。为此,爸爸还特特的去祖厅放了一大圈满地红。更难得的是,我们宿舍全部榜上有名。
与舍友一起大摆“庆功宴”,和要好的们,大吃火锅一顿;继而又大逛两日,服装饰品,小奢一把。三五日过去,便意懒情疏,满目闲暇。想去北京小住,明明刚调入市场部,正外遣出差。那只好听听课,看看电影。实在无聊,黄昏时,去篮球场上扎进男人堆中一起混玩,也会跟梁广州学几招。
五一前夕,明明才回北京。电话过来说是他们公司被春花图书公司并购了,现在改名叫做春花秋实图书公司,公司有独立的办公大楼,而且还非常现代的。又说自己底薪提高,担任营销经理,负责陕西,四川,湖南,广州,四省艺术类图书业务。目前正接受系统培训,时长四个月;末了,告诉我搬进了新的住所,同人合租着,暑假去了带我好好玩玩,并介绍一个会让我非常惊讶的人给我认识。
我心乐的宛似花开,恨不得立马回到他身边。旋即又做起传声筒,向两家播报,听的个个都是乐呵呵的。我一高兴,百事聊赖,望望窗外,下到热腾的篮球场。梁广州也在,见我高兴,就把球传来过来。
  我接球,看准篮筐,手腕一拨,一个美丽的弧线,唰的一声,进了。他伸出一个大拇指,把球又喂来,我继续投,还进,他鼓鼓掌。我高兴再投,不可思议的是一连串的进了五个。
  “你今天状态很好。”他说。
  “嗯,今天是还不错。”
“那就投个痛快。”
“好。”
我们兴致勃勃的玩到红日平西,着实累了,他买来两瓶可乐,我们坐在篮球一边的休息椅上对着瓶嘴吹,慢聊起来。
“你这么优秀,怎么还不找个女朋友,我们宿舍三个,还都单着,要不要..?”我说。
“我在等一个人。”他说。
“那肯定不错。”
他点点头。
“可以说说吗?”我问。
“但愿明日不在来,过去那样就好。”他念道。
“看来你挺恋旧的。”
“是的,我就希望那一刹是个永远。”
“呵呵,没想到你们当医生还这么富有诗意。哎,如果当时医术有现在这么发达就好了,很多事情就没那么糟糕。”我喝了一口,回忆到了小时候那一幕。
“能说来听听吗?”他问。
“这个,还是不说的好,我明日回家,五一快乐。谢谢你的球。”我起身就走。
“不必客气,欢迎再来。”他还在那怔怔的饮着。
回到家里,正赶乔迁,新居安在幸福路上。亲朋好友都到,热闹闹的喜庆一天。
半月后才回到学校,这才忽然意识到很久没和明明通电话。打了过去,立刻回了过来。一说就是半个小时的,不过全是我在说单口相声。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我问。
“哦,没怎么,挺好的,就是最近老恍惚,老看见过去。”他说。
“哦,注意休息。别太累了,那先这样,到时候去看你。”
“暑假你会来吗?”
“当然。”
“等着。”
我正想着,是否过去一趟。翌日电话早早过来,精神特好,末了叫我别为他担心,只是触景生情罢了。余下日子,似乎的确见证了那一点,隔三差五的,电话,QQ,短信,视频连绵不绝,一如往常。
暑假日行日近,每日晚对着QQ,真真个是情切切意绵绵。把头一趟,眼前总是影影卓卓的,似乎看到北京宁静七月湛蓝天空下我们携手的身影。我如痴如醉,却在吃完饱含热泪的散伙饭那晚,五姐打来了电话,说是小孩快要临盆,暑假能否抽空过来,帮忙照应。再说姐夫家人路途遥远,又不会说普通话。我一口应了下来。脑后才想到了明明,和暑假北京之行,有惋惜,也有无可奈何。只好委屈似的告诉了明明,他到没哼一声,只说家里事大,他事小,再者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我点点头,就知道他心好。
毕业全家福照第二日,搭着火车南下。翌日深圳又见,望着林林高楼,颇有感慨,失意与得意间,迁徙的是心情,流逝的是光阴。
打了一辆出租车,直至姐姐小区门下,旋即走出电梯,把门铃一点,叮咚两声,门开了,只见姐姐典着个圆鼓鼓的大肚子,一见是我,无比高兴。
来至客厅,卸了行礼,坐上沙发,和姐姐你言我语的,姐夫笑着捧出一篓各色时令水果,去了厨房。
一会饭毕,进了卧房,小做休息。正酣时,迷迷糊糊的只听到有人唤我,陡然醒来,速速的爬起,赶紧搀扶着姐姐出了门。楼下出租车门已打开,姐夫力气满满的把姐姐小心翼翼抱进。
车急速前行。车内,姐姐紧紧的捏着姐夫,大汗淋漓,开始无意的嘶叫了。车却慢慢的缓了下来。
“师傅,您能再开快点吗?”姐夫着急问。
“塞车了。”司机拍拍喇叭,抱怨起来。
前面黑压压的一群,堵的是水泄不通。我焦躁起来,下来看看,后面又堵上了。
“这可怎么好。都出血了,天啊。”姐夫嚎啕起来,姐姐脸上开始煞白。
情迫之下,我猛跑,气喘吁吁的,向正忙着疏通交警救援。他听了跟着跑了过来,立马呼叫,请派支援。
霎时只见后面出现一辆警察,鸣笛开道,引着我们,顺顺利利的到了医院。登时便进了产房,我在走廊来椅上,默默祈祷。突的只见产房门大开,里面呱呱哭声传来,我脸一扬,长舒一气。
母子平安,转到产房,刚一躺下,电视台记者赶来,边拍边提,我们借此衷心感谢那群为人民服务的好卫士。事毕,第一时间播报,家里一片欢腾。又要明明注意收看深圳卫视。果不其然,他看完后异常激动,说是应该给个锦旗,又说真想过来。
翌日,姐夫果真照此应办。
赖于悉心照料,姐姐身体恢复安好,三日后便转到家中坐起了月子,买菜做饭,洗衣凉晒,拖地抹桌,一切琐事都交给了我,姐夫下班,抑或周六日,我才得以喘气。这时,又有明明言语温存,更是令我气爽心舒,尽管小子总是那么几句。
“芳芳,我想你。”
“我也想你。”
“芳芳我爱你,真的真的很爱你。”
“我知道,我也真的真的很爱你。”
偶尔也会换个说法:“你今夜没事进我梦乡,我们把夫妻做了,闻着你发香,甜甜的睡在你的耳旁。”我到乐的用心应呼。放下电话无不自豪的感叹,男人啊,一旦你把他心征服了,他就是你的奴隶,竹明明就是最好的例子。


二十四

这段光景,甜的像哈密瓜。白日看着小宝宝,听着姐姐讲他们的爱情故事,晚上跟明明耳鬓厮磨。又说七夕节那天,我将准时收到北京寄来的玫瑰和巧克力。
我快乐的点点头。七夕节转瞬即逝,当日,快递上门,地址栏一行秀字,姐姐看了都连连称意,满心高兴。拆开果是一束玫瑰和一盒德芙巧克力。高兴着,拿起手机欲拨,这时宝宝却哭了。放下手机赶了过去,姐姐神色十分慌张,催我拿这拿那,抱着宝宝,赶紧出门。
赶到医院,排队挂号,排队诊断,天黑了,才打起了点滴。事毕,宝宝稳稳的睡着,这悬心才下。回到家里,见到桌上的玫瑰,和巧克力,这才想起了要给他回电话。拿起手机,已经是5个未接电话,我赶紧拨了过去。
电话通了,确是静音,隐隐听到微微急促的呼吸声,正欲细听,突然断了。我感到莫名奇妙,又拨了过去,竟然关机。打开电视,调到北京电视台,天气预报正报着大到暴雨。我想想,雷电天气。
翌日晚上,照常电话功课,今天却缺席。看电视,北京晴好,打了过去,没有回音。“这小子在干什么?”,看了一集电视剧,依然不见回音,又拨了过去,电话嘟嘟个不停,依然没声。发了条短信过去:“你在忙什么,怎么把功课忘了,下周记得补上。”于是把灯一关,想着他睡了。
整整一周过去,不见他只言片语,恍若消失一般。老时间,见他依然没有回音,我一个一个连着拨,冥冥中有种不详预感。这时,果真见了一条毛骨悚然的短信:“芳芳对不起,我做不到,能不能还是和以前一样做好朋友?”
我眉头一骤,犹如噩梦般的恐惧,内心深处的忧虑瞬时爆发。“不是已经过去了吗?不,不可能,明明不是那种人,但他又不是轻易撒谎的人。”
我电话过去,还是没接,扎堆的短信过去,一条不回。打开QQ,并不见人,空间也没有什么动静。顿时混作一团。瘫坐一地,脑子嗡嗡的,彻夜失眠。
翌日精神萎靡不振,忧虑重重,在姐姐前佯装着。中午,电话过去,依然没声。我知道,真是出事了。晚上亦是如此。又是一晚没睡。
来日,姐姐见我脸色难堪,问知情况,答是学校有事,姐姐点点,看看时间,是该返校了。
临行的东西都准备好,我哪有心情享用,最后实不相瞒,说是要去北京。他们,你看我,我看你,笑着点点头。末了说是这个打包寄回家去。
我没时间磨蹭,背着包就走,一路胡思乱想,心气憋闷,打着颤。但又会理智安慰自己:“是什么样的女孩,竟能让他那顽固的心能开,大学到现在,身边从不缺亮丽角色,慧孜,不可能的,打死我都不信。一想到这我到心绪平静。”
来到偌大的机场,问着购票,也挺幸运的,购的一张第一时间机票。立即给他发了条短信:“告诉我地址,我在机场。”他立马电话过来:“你真的在飞机场。”
“当然。”我把机票都说给他听了,他长哼一声。随即把地址发了过来。
飞机呼啸一声,上了云端,我不敢相信这是现实。霎时便到了首都国际机场。电话开通,他果然到站。
站外,他还是蓝衬衫,卡黄色下裤,他向我招手,一脸严肃。真像是发生了什么。
“老公。”我佯装着笑。
他脸色凝重,像是罪孽深重。见了我就转身回头。
“小子,你别唬我,小心我把你撕了。”我瞪着他说。
“你撕我可以,别撕别人。”
这话真气人,短短几个月,我居然退居二线了,把人家给扶正了。“哦,我到要看看何方神圣。”
我们叫了一辆的士,我看着他呆怔怔的,便把头一靠,他竟像个木头;搂他亲个,他却轻推;我给他一拳,他也不理。
“看样子真不好玩的。”我想:“即便发生了什么,谁都别想把他从我手掌夺走,他就是我的,我才不管那么多呢。”
这时车缓缓的开进了一半新旧的红色小区,院内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真是有点扫兴,这么好的景色,头糟就是这种心绪。下了车,他默默的他在前引路,上了三楼,突然转身。“见了人家保持态度哦。”我气的脸上发青,强忍着。
来到门前,他发现自己竟然忘带钥匙。按下门铃,叮咚两声,门就开了。门内果然站着一个长辫子的,正背对着墙看煤气表。我心突突一跳,只见他把头一转,脸上下巴全是胡子。我到一笑。“原来你小子骗我。”我拳打脚踢的,他没反手。“好了别闹了,胡飞。”
“帅哥你好。”我说。
胡飞看着我走神,这才意识到失态,立即身出手来。
“你有没有男朋友?”胡飞问。
“这位咯。”我把头一撇。竹明明很不自觉的把头低了下来。
“他,嘿嘿,如果是他的话,那你过会就要失恋了。”胡飞说。
这时,一个婉丽女孩从门内跳了出来。“哥哥,你回来了,今天我要赢你三…芳芳姐,你好。” 她手拿着球拍。
我一转身,把我吓了一大跳,“乌黑短发,眉线黑黑,杏眼汪汪,活脱脱的一个慧孜。”
“你好,你叫什么?”我问
“兰琼。”她说。
我猛的一步,把他手上的球拍抢了下来,我注意到她耳朵下没有那块黑斑“为什么我买的球拍在她手上?”我大声质问。
“你抢人家的干嘛”明明说。
“胡飞我们打台球去。”兰琼说。
“哦。”胡飞吱了一声。
门悄然关上,屋内骤然安静。
“你先坐下来休息一会。”明明说着到起水来。
“谁要你管。”说着把拍子一扔,靠近两手一出,掐住他的脖子,狠狠的用力。明明也不还手,果见他脸上泛红,舌头都伸了出来。我这才放手,只见他扶着墙壁直喘气。
“你不是说你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吗,啊。”我一个劲的鞭捶。
“我支持不住啊。”明明哗的一声大哭。
“你和她做了,啊?”
竹明明没吱声,不敢望着我,点点头。
“不就是做吗,啊,我什么时候没说不给。”我把两手一叉。
他知道我已经失去理智了,举起巴掌。
“你敢,你试试。”我怒眼一瞪,竹明明魂都没了。
于是只见他情不自觉的狠抽自己。“我不是个东西,不是个东西。”
“明明,这不是你的错,什么都没发生,我们还是原样,是吗?走,我们走,”我泪水泪水涟涟拉着他说。
他突然停了下来,摇摇头“芳芳,我们..是最最好的朋友,好吗。”声音小的像蚊子。
我顿然绝望了。我哇呀的一下,又扑到他的胸前,一个劲的死捶。“你不是说非我不娶吗,你不是说一生一世吗?啊?我们家人,亲朋好友,都盼着咱们的大事,你跟我走,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北京有什么好的,你跟我回家,咱们买房,生娃,过我们的幸福”我拉着他往外走。
“芳芳对不起,对不起。”他纹丝不动。
“明明,她不是慧孜,你该醒醒,慧孜早就..”
他还是一个劲的摇头。
“你的钱包呢?”我大声喝厉。
“哦,在这。”他急速准确的抽出。
我一翻开,我顿然绝望,里面竟然是兰琼的照片。我全身发颤,眼泪滂沱,我知道,我懂得,媳妇做不成了,做不成了,我一切的努力,只是沙滩上兴建的幻想城堡,现在涨潮了,城堡平了。
我不再哭了,痛咬着双唇,径自去了厨房,翻了冰箱,取了米,土豆,茄子,葱花,生姜,大蒜,肉丁,老干妈,能派上用场全部清出。
“你要干什么?”他大声问。
“我想和你吃顿饭不可以吗?”
“我去喊他们两过来,咱们去馆子。”
“你敢。”
“那我们一起做。”
“不行,我把刀猛的一拍,他身一抖。“你给我一边坐着,熟了我叫你。”我把米一淘,装进了干净的电饭煲。
他乖乖的,欲要打个电话,我赶了过去,夺下,扔在沙发上。开了电视,让他看掌声烈烈的乒超联赛。我擦着泪,比比扑扑,叮叮当当,浇油到菜,麻辣土豆丝瞬间便好,又把锅刷刷,狠狠到了半瓶油,把茄子焖了。
明明站了过来。
“哪是你的房间?”
“那个小的。”竹明明站了起来。
我从卫生间,接了半桶水,拎着进去。里面一床一桌一椅一电脑,我看到那台笔记本,屏幕是显的是他们在北大未名湖畔合影照。我忍着泪,把本就无灰的桌面再擦,旋即,把水哗啦一到,又取了衬衫,内裤,袜子,统统塞进脸盆,拌了洗衣粉,揉搓。他欲上前夺下,只听我说:“一边去”
我边挫边流泪,明明蹲了下来,捂住我的手,往他脸上捂。眼泪一个流。我甩了他。清洗,把衣服凉好。又来到厨房,咣当咣当,把葱花撒了,茄子出锅。
菜饭都端了上来。我把下巴一撇,他坐了下来。看着我的眼,跟我夹了叉菜。我埋头猛的往里扒,一个劲的吞。霎时饱饱的,什么都光了。最后哇的一声“小媳妇做不成了。”
他递给我纸巾,我猝然起身,收了碗筷,明明上前,叫我身子一撞,只好一边呆着。一两下把窝碗都洗了个干净。来到大厅。把包背上。开了门。他一把狠狠拉住。
“你这是干什么?”
“拉我干什么,我是你的什么人了?“
“啊,不行。”  
“你跟我走?”
“我..我跟你一起走”
“嘿,让她难受我不乐意。”我猛的把手一挥,把他一推。放出一句狠话“不用跟了,再跟,立刻就成陌生人,我说道做到。”
他窜出了门,追了上来,我刚一出转角,兰琼出现。
“明明是个好男孩,你要对他好。”
她点点头。“你这是去哪?”
“不用你管,管住他就行。”我说。
我一下楼,跑出校园,路口四处张望,又见那辆公交,我爬了上去。车内人多,我只拉着手柄,任凭泪水肆虐,电话响起,我掐断了。我身子飘扬,魂飞魄散。到了西站售票站,要了第一时间到南昌的。这时,我看到明明跟兰琼赶了过来,他边走边大声喊着芳芳。
我往人群中扎。来来往往的人骤然将我隐没,任凭他大呼小叫。
我一上车,只看到明明进了车厢,正一步一步向我逼近,这时广播响了,他才止步不前。
列车一开,我埋头闷哭,哽咽连连,无法呼吸,心痛肠裂。叫我怎么能相信,昨日那般美好今日化为飞灰。不刻,天色昏沉,感觉自己正在走进坟墓。
醒来却是南昌,头重脚轻,扶着墙壁出了车站,口袋只剩2元钱,迷迷糊糊的上了一辆公交车,摇摇晃晃的,胸积郁的张裂,感觉灵魂出窍,凭着直觉,看到熟悉的风景,终于到了大学门口,直觉胸口一阵剧痛,我哇的一声吐出,有点腥味,地上一摊红,顿时天旋地转,…….
我隐隐约约的看到所有的影迹,看到了我们步入婚姻的殿堂。看到我们热烈的肉欲狂欢,看到了温情的缠绵,看到了我拿着鞭子把他抽的鲜血淋漓,看到了兰琼对我说好狠,看到了慧孜跟我拼命,我看到白茫茫一片,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我一醒来,一张熟悉的面孔,脑晕晕的,花了很长时间才看的真切,原来是梁广州。
“你醒了,已经三天了。”他说。
“你怎么在这?”
我那天刚从家回来。
我点点头:“你愿意听故事吗?”
他点点头。
…..
二十五
微微睁开带泪眼眸,只见绿皮的士在两线山脉股夹中飞驰疾奔,穿红过绿,瞬时插进湖畔宁静小城。慢悠悠的使进了幸福小区。
体格硬朗的赵元宝见车一到,就燃起了鞭炮。还和和气气的跟师傅打了包金圣,说了声感谢。
父女多年不见,赵芳芳深深一抱,竟以泪开先。赵元宝一个劲的点头,说人好就好。赵芳芳散手,又携着泪眼斑斑的姆妈,搂着青葱般的小弟,在家人的簇拥下,拾着阶梯进了家门。
一连几日,亲来友访,赵芳芳唯独只字不提竹明明。其实,她到挺想见他的,看他过的好不好,样子变没变,可一个人有怕显的过于唐突。
很意外的是,第五日头上,竹明明带着他家新媳妇拎着礼品亲自上门来了。只听的门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我来。”赵芳芳对他爸爸说。
把门一开,四双眼神来回一碰,他微微一笑,眼神清澈,脸孔干净,较之先前愈发让人亲切,温暖。
“听说你来了,我也领着新媳妇过来会会。”竹明明说。
“前几天到的。”赵芳芳说着打凉一眼娟子,很本色的一位姑娘。又赶紧招呼着进屋,忙着递茶倒水,大家都在电视机前做了下来。
“现在做什么?”赵芳芳问。
“自己作点小买卖,你教数学?”竹明明问。
赵芳芳微微一笑,摇摇头。
“那是什么?”
“历史。”
“哦。”
“你们聊,我去帮婶婶忙。”娟子说。
明明点头。
赵芳芳见娟子走开,又大声对他妈说了一声,想去尝尝煎粑,说着便一起出了门。
“怎么不是兰琼呢?”赵芳芳问。
“我们很好,差点就结婚了。”竹明明说。
“他们家里反对?”
“不是,只是后来的一封信。”
“我想知道。”
“我在出差那会,突然收到落款是菊慧孜的邮件,我连夜赶到星子,找到我叔叔,谁知他已经是肺癌晚期了,我辞去了北京的工作,陪着他走完了生命最后一程。”
“啊,在星子守望,那慧孜呢?”
“发信的不是慧孜,是慧娴,是我叔叔的养女,也是个弃婴,还是哑女。慧孜初中那会就和我姑姑去了。叔叔开始在安徽,依然驾船,一次外出,回来慧孜就…于是,叔叔带着慧孜,来到了星子,隔河守望,现在他们一家人算是团员了。”
“啊,赵芳芳梗咽起来。明明都是我的错,当时没好好陪着你度过。”
“你没错,错在我,你是慧孜最好的,你也是我最好的,我自从慧孜去后,我一直活在童年里,为了梦常有,我就自私的把你栓住,保持我对她的思念。”
“兰琼让你迁情。”
“是的,其实真是老天捉弄,是她给我面试的。我当时一见她,我自己都恍惚了,我还以为是慧孜,我边回答她的问题,便盯着她看。看的她干脆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这才醒过神来。后来,我才知道她是策划编辑,那《书法美学》是她的处女行,为了打开销路,他让我想法子。她还有一门爱好,乒乓球,打的相当出色,所有我的神就跟着他漂了。”
赵芳芳点点头。“都过去了,你也不在梦里了。”
“是的,都过去了,我醒了,好好生活。”
“嗯,明明,你心里就没有过我吗?”
竹明明沉吟一下说:“一直学着有,那一夜以后真有。”
赵芳芳点点头。“真是造化弄人。”
“来二十个煎粑。”竹明明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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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活着 积分 +63 加分专用:支持在线分享精神。 2013-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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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13-08-08
坐着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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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13-08-08
太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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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空再慢慢系统看一篇,相信会有更大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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