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梗概:赵芳芳一入学堂便亲慕竹明明,对他的表妹菊惠孜更是敬爱有佳,三人不久便成了挚密好友。于是便一起开启了80后朝梦样的童年。
一路美梦,可却在童年末,菊慧孜妈妈难产,又遇医疗事故,一场惨剧,美梦碎破。为此,菊慧孜跟着他爸爸又去了安徽。(60安徽饥荒,逃难
都昌,后娶竹巧妹)到了初中,却音信全无,竹明明苦寻无果。
时间让童年成梦!可现实又把赵芳芳,和竹明明编排的像一出戏剧。步入青春期后,赵芳芳对竹明明的爱就像桐油花,和煦,浓烈,正当花儿努力绽放,即将满树时,一个像菊慧子的北京女孩,像北风吹来,于是落个繁花满地。
都昌遗梦
一
三月初头的广州,佳木葱茏,百卉翠滴,融和的天气带点湿热。繁华街头,热闹社区,形形色色的赶潮的人已经是盛夏着装了,他们或短袖,或短裙,徜徉在鲜妍赐予的梦里。
地处广州南端的南沙----- 标签为广州改革的最前沿,又是最近各大媒体的宠儿。这里白浪逐沙,椰林挽风,美不胜收。滩头的欧式小镇,更是人声喧阗,有打羽毛球的,有下棋的,有踢毽子的,有搓麻将的,有拉唱的,微笑荡漾在每一位的脸上,快乐在每一角落弥散。
忽地,只见小区栅栏一开,花团锦簇中探出一辆深黑色的广本,一个优雅的转身,进入榕荫街道,往机场方向疾驰。
“姆妈,我正在机场路上,要不了一会就能到家,都昌冷吗?”赵芳芳对着苹果机讲。自嫁到南国,四年了,还是头次回家。
姆妈的话,就像时儿时的摇篮曲,真真个舒心。“还有什么好消息?”赵芳芳嫌路长,不太满足新房多,新车多,新修水泥路多,这些在她看来,都是城里过剩的。
“有到是有,我说了你别不高兴?”
“说嘛,快点。”
“明明昨日结婚了,咱们家都去了,本来呢,也要通知你,毕竟你结婚时,人家备了厚礼,但我们怕你不高兴,我们就先垫上了,等你来了才跟你说明。”
这话好像是白日焦雷一般,尽管她能佯装的跟没什么大不了似的。
“是嘛,太好了,双喜临门,我说呢,今早洗脸流鼻血,原来是这等好事,到时候我要跟兰琼好好聊聊。”
“兰琼是谁?”
“哦,我记错了,慧孜。”
“是慧孜就好了。”赵芳芳能听到一点幽怨,“是黄狗毛的女儿。”
“哦,啊。”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像是一柄锋锐的匕首剖向把那周溪人养的肥蚌一样,然后取出那层层的裹紧“沙子”,再见那伤痛时,却是明珠一颗,璀璨夺目。
机场霎时所到,赵芳芳取了登机牌,和爱人挥手致别,登机入坐,系好安全带,关掉手机,两眼投向窗外。突然闭眼,只在一声呼啸过后,开眼望去,碧空如洗,不远处有些像蘑菇一样动人云彩,凝眸些许,只见往事,蜂蛹而来。
二
没入学堂以前,都说我是个假小子。
我爸烧窑的,成日里和泥土打交道。姆妈虽说也常是,但更多的是和我四个姐姐们地上田下。
每每这个时候,我就有五姐专看着,提防着掉入池塘。一旦她也不得空,抑或烦腻时,姐姐就爱把我往窑边碧油的空草地一撂,跑向泥塘抓坨半干湿黄泥巴,笑着说这是姆妈手中的糯米粉。于是撮点小团团,放在掌中捏捏,一个圆圆饼就成了粑。我看了就要,她乐的高兴,一溜烟不见了。
从此我便喜欢上了这门手艺。
我静静的捏着,任凭白云从顶空飘过。些许日子过去,手上的粑粑个个竟是般般大,样样圆。后还爱照着这个秩序捏来,爸爸的,姆妈的,姐姐们的,我的,姆妈肚里的。
“芳芳啊,爸爸肚子饿了,粑粑熟了吗?”只闻爸爸声,没见他脸,他还在埋头干呢。
“好了,快好了,爸爸,爸爸,你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咸点的。”
我四周看看,一堆黄沙,高兴的跑了过去,满满一把,当做盐撒了,闭眼转着头,闻到了米的香味。感觉少了点什么,揪了一把青草,掐了一朵蒲公英,非常的满意。
“爸爸,爸爸,饭好了,快来吃呀,一会就凉了。”
爸爸果真来了,先是取了热水瓶帽盖,到了一大杯,咕噜咕噜喝的干干净净。再一把把我举起,说:“芳芳做的粑粑比姆妈做的还要好看好吃。”
爸爸时举时落,我咯咯的笑个不停。
我们高兴一阵。爸爸又说:“吃的好饱好饱,从没像这样的饱过,不能再吃了,得干活,要不然,姆妈没米下锅。”
我还以为爸爸一会再来,像大姐懂事似的点头。又想一想,这次应该上点饺子,或是油条。我欢喜的又是搓呀的揉呀的,谁知叫我恼怒的是,打窑坡下来了几个穿着开裆裤的,他们先是站成一排,对着岸下尿尿,那线就像屋檐下大雨一般。事后已高个的胖墩,两条黄鼻涕向上一收,指着我一笑,跑了过来,伸手就是一把,跟帮的一哄而上,把我的粑粑,抢个干净,还啧啧的吃的巴巴响。
我眉头一锁,眼睛一怒,指节一曲,朝着那跟月月红一样的脸蛋,恶狠狠划划就是几下,抠的那嫩皮像泥土一样塞满指缝。
他猪嚎一般跑着找一旁干活的大人:“姆妈,姆妈,芳芳打我。”
大人停下了手中的活,声音异常的凄厉。“元宝啊元宝,你看看你女儿,真强呃,面都破了。”
“谁让他抢我的粑吃,馋猫。”我得理不饶人。
大人不怒反笑。“没用的,就知道哭,抓的好,叫你抢。”
我爸爸这才笑说:“莫惹她,强的狠。”
“当心长大了嫁不出去。”
“放心吧。”
可是有一天,她经过我这儿,眯着眼笑说:“芳芳,明日就要进学堂了,再这样,小心老师打屁股。”
我沁着头,趁她过后,眼珠一抬,?他一个。
翌日大早,我上下一身干净,大姐还边给我扎牛角丫边细数学堂里的种种诱惑,说是学堂里的乐子多的像仓里的谷子一样,不光是有拍手掌,踢毽子,翻花绳,丢手绢…还有分享各自的花生啦,蚕豆啦,咸鱼块啦。我听的入神,姐姐一松手,我便撒腿就跑,却又让她给拉了回来,对镜一照,竟是大小一样的两溜小辫,齐扎扎的,排的像田塍上的禾垛一样。
我对着镜子摸摸又看看,极为满意。
逃似的出了房门,委实要在姐姐们面前一秀。一入大厅,只见笑眯眯的姆妈端来满满一碗面条,热切切的招呼我吃。赶紧近了过去,踮脚一看,竟还别有两个白黄鸡蛋。
“这个鸡蛋可不是母鸡白下的,姆妈白给的啊,记得期末要考双百啊。”大姐笑着说。
我点点头,只知道味道尤其的好。
呼噜呼噜便吃个一干二净,眼睛一闭,把头摇一摇。
“吃饱了吗?”姆妈问。
“饱了”我说。
爸爸看了笑眯眯的把大手一伸,我搭了上去。
一路上,我有跳有蹦。山林一出,只见一幢像祖厅一样的老屋,那门里门外,大人小孩,像水车汲水一般。近了抬头一看,威森森的门庭上镶着四个赫赫大字——忠孝世家。
我的目光早就跑了进去,学堂里黑压压一片,个个跟我一般大的,笑吟吟摸着小孩头的老师,我早就认识,他是我爷爷的叔伯兄弟,每次见他我都会亲亲的,甜甜的大喊一声六爷爷。他背弯弯,像牛轭头,似乎背负着千斤重担。
一到跟前,我立马大声一喊:“六爷爷。”
“芳芳,今后要改口叫老师。”爸爸笑着递出一支烟,又给他点上。
六爷爷还是笑眯眯的点点头。
“六爷爷,你听到我叫你了吗?”
六爷爷和爸爸相视一望,不由的哈哈仰头一笑。
“芳芳,你先找个位,一会儿排位。”六爷爷说。
我重重的点点头,转身望望,一排又一排的,葡萄样的眼珠都在瞅着我。我脚小踮,发现中排过后,有一对极为干净的----蓝衬衫的男孩,发黑颈白的女孩,他们不看着我,只在那写写画画。我像见到亲戚一般,抬腿就跑,将到跟前时,他盯着我角丫看个不放。我没招呼一声,挨他坐下。
“你叫什么?”我问。
“我叫明明。”他怯生生的说。
“我叫芳芳。”我又问:“你早上吃鸡蛋了吗?”
“吃了,两个。”
“我也吃了两个,你爱吃鸡蛋黄,还是鸡蛋白?”
“蛋白。”
“我也是,蛋黄很多粉,好难下喉。”
这时爸爸过来,冲着我笑笑,说了些温柔话,走时却很奇怪,刻意摸了一下明明的头。
三
我们呱啦呱啦,话点多的像雨豆一般。片时过去,晓得一旁含笑不语的女孩,叫菊慧孜,是他妹妹;晓得他们虽没做过粑粑,但也常常用瓦片做饭,用桃花瓣炒菜;还晓得他是我村前的,我是他庄后的。
真真个像有肉吃一样高兴的是,放学临近,六爷爷把我们呼出,排成两溜,悉心的比比高矮,再像搓麻花一样让我们交替入座。明明一出,我就跟了上来,还像开始那样,分用一凳一桌。慧孜却在正前方。
突的一声放学,我们速速的收起书包,慧孜把头一转,只见黑发下耳根处有蚕豆般大的胭红胎记一块,正发呆,明明已经出来,把她书包背着,哥妹俩一道出了学门,这时我才晃过神来。
急促促的跑回家,对着大姐大哇大叫,饭碗一放,又兴冲冲的往学校狂奔猛跑。将到时,发现粉白的马路上,明明和伙伴们也是一样,他们还正比着。我收了脚,怔怔的看着谁会成为最先一个,也好同他们一道开启谷粒般多的快乐仓门。
他们旋风一般刮来,领头的是虎头虎脑的明强,快的止刹不住,明明紧追不舍,慧孜最后才到。
人一到齐,我们一起使劲,忠孝世家的大门哐当一下开了,我们哇的一声——只见我们一听下课,哗的像鸟团一样散了,把折好的飞机,用手一甩,看着它们绕着学堂周壁徐徐打转;也爱冲到操场,把手一扥一放,嗖嗖,“火箭”一齐冲天;喜欢背着一条线,把磨的平平的青红石块往“房子”里一抛。
——男孩们贪着纸板不放手,总见他们拍的满额滴珠,口袋里,书包里,满是。女孩们的毽子也从未离身一尺,现踢现有的。实在都不解乐,大家围个圈,丢个手绢,或是你脚搭我脚,边跳边唱,一起编个花篮。又有些应季玩法,百花从中,追着飞蝶。雨后彩虹,去抓天牛。黄叶翻飞,拉拉叶茎。棉被一样的厚的白雪,滚着雪球。
——玩腻时,会是三三两两,围坐一团,安安静静的说些悄悄话,下下冈字棋。有时也会分着袋中零食,我爱把花生,蚕豆,一颗一颗的分,不多时,只会单单的给明明,和慧孜,并细声嘱咐别告诉他人。有时他们也爱独独给我,尤其是像酥糖啦,油果啦,冬瓜糖啦,过年才得一见的稀罕物。
时间一长,也就略略的知道他们家不常见的人的一些事。明明爸爸是村干部中最大的,不胖不笑但很高,经常穿着蓝色中山装,骑着一辆载重永久,抓起计划生育特严,像民警破案一样。他姐姐,跟我大姐一般大,在县城读高中。慧孜是他姑姑所生,她妈妈是开店的,她爸爸跟我爸爸一样高大,在村前湖里开大船的。很奇怪的是,明明叫她爸爸做叔叔,而不是姑爷。
不止于此,我们那,若有谁说谁很有钱,一旁的就会问,有过竹解放家的吗;若有谁说谁的新媳妇很上眼,一旁的就会说问,好看似竹巧妹吗;若有说谁的读书很厉害,又有人问,高过竹文秀吗。
去他家玩时我也留心过,和成片墙面发黄的土屋不同,他们家是一幢漂亮的青瓦房,桐油黄的鼓皮全装满,泛着光的红漆条几上摆着一座钟,两绿狮子,一对白花瓶,有个还插着鸡毛掸子,再一个就是爬满小孩的笑和尚—这个我家也有。后来听明明说,熊猫电视机早就有了,只等来电。
他们家的我大抵知道这些。明明和慧孜呢,一起吃,一起睡,一起玩,明明大慧孜两岁,入学前他的第一要务是看好妹妹,就跟我五姐似的。
四
悠悠白云下的烂漫学堂,我们就像一根茎秆上的三叶草,形影不离,亲密无间。
在阳光穿瓦透射的光影里,跟着六爷爷的竹制教鞭,洪亮亮的把那a,o e,念起。到了青云四合,鹤发盈盈的老公公牵着长哞一声的黄牛过窗时,慧孜领着声齐阵阵的我们,从一二三四,津津有味地诵到大小多少,人..。仅当学堂静的剩有麻雀不厌其烦的自言自语时,我们正为了那一串串锄头样的小勾勾,小心翼翼,数着指节,用那削的针般尖细铅笔,在5+4和4+5后面写上同一个数字。
也会在慧孜把试卷发下时,看着那红艳艳的100时,争相传告。
但也会..
“啊哈哈,又是个100,明明快看,快看,也是十二个了。”我高兴的用肘搡着他,没注意到他在对着那两个叉叉发呆。转头才明白原来把来的反义词写成不来,去的反义词写成不去。他没拿上100,我有点高兴。
“明明,这次一样多吧,当时我还说你做错了,你就是不听”我说。
“新闻,卖报。”他怒气冲冲地说。
我见他上气,我也不平。上次你那么高兴,我只没笑,今天我高兴,你就放长脸。我把头一低,眼一白,?他一个。他即于还以颜色,捶我胳膊一下,示意我范界了。我恼了,嘟起嘴巴,朝他脸喷他一口。他也不甘示弱,转头嘟嘟嘟,喷我一连串。我火了,曲指一抓,扑了过去,划划一连几下,这还不够,把他的课本,文具盒,扔的老远老远。这次他没还手,一手抹眼大哭,一手去捡。我看见,他的额头见红了。
六爷爷拿着竹鞭怒冲冲赶过来。他误为是来替他平愤的,把手一指明确是我干的。哪知六爷爷一到,把他按在大腿上,扒下裤子,边抽边斥:“叫你欺负女生,叫你欺负女生。”他嚎的响彻,整个学堂都在收听,预备班的新生甚至站到了板凳上抢看。六爷爷最后改口又说:“叫你嚎,叫你嚎。”
明明住了,六爷爷不再给鞭,只是恶狠狠的言语训斥。回到座位,像泥塑一般,眼泪却淌个不止。一声课下,卷着书包大跑,慧孜却追了上去。
平白无故的下场雨!一路我踢着小石子,闷闷的回到家。爸爸见我没了平昔的兴头,问了几回才知我生事了。也没骂我,好言宽慰,又说晚上正好有事去他家。
饭后爸爸上工,我无事可做,当厅横起长凳,又搬个小椅,铺开红艳艳的100,竟恍然若失,对着门外稻田发起呆来。隐隐间,只听到院外有人喊我名字。声音很熟悉,我拔腿循声,大黑狗却抢先一步,吼窜着出了院门,吓的明明和慧孜魂飞魄散,只知道一味猛跑。
大黑狗兽性大发,全不听我使唤,它猛窜几步,就把慧孜追上了,恐的她哭着喊哥哥,明明突然住脚转身,反冲过来,倏地一蹲,捡起大块石头就砸,砸完又捡,唬的大黑狗欲进却退,只是狂吠不停。好在这时传来我爸爸一声厉声大吼,蠢东西才委屈似的摇尾乞怜讪讪回走。
院门口,这才看见一根刮的干净的甘蔗掉在地上,拾起,再见明明便是一笑。
“给你吃的。”明明羞涩涩的说。
“我们一起吃。”我爽脆的说。
我把膝盖一弯,咔嚓咔嚓,就是三节,啃上一口,汁多味鲜,感觉他家的就是不一般。
啃完,兴致勃勃的在院子里跳起房子。从地到天,让慧孜给占全了。
午半,姆妈把我们唤起,高兴的是竟给我们特特做下了银鱼面,明明和慧孜的还别有金黄金黄的油煎鸡蛋。慧孜左看看右看看,起筷就给我大妹一个,又叉了三叉给我,说是吃不了这么多。她尝过一口,盛赞味道鲜美。明明点点头,夹个鸡蛋给我。我姆妈笑笑,自忙去了。
自始起,我和明明融洽的有胜当初。对待满分不再眼馋,没有它我俩反觉心舒,到是因慧孜为99.5一场大哭而难过。
那是一次期中评测,最后一道艰涩的文字题——桌边有8个人在吃饭,来了一个,去了三个,又去了两个,还剩有几个。慧孜在答案后的括弧里,不知为何不写个,而是人。
即便这样,她还是第一。
到了期末,她总算获得了一场大大的丰收——毛笔写的盖有红章的三好学生奖状,皮质笔记本,自动铅笔,老师树给我们的榜样,同学们雷动般的掌声,都是献给她的。
恍然之间,感觉她比我们都要大出许多。
五
自始起,慧孜每逢大考必得第一,跟新闻联播一样,成了惯例。明明和我,三好学生连门都没。某种意义上说,这倒是一件好事。
无事时,他说他最爱辣椒酱拌饭,我说我最喜欢霉豆腐下粥;他问我,你知道不知道孙悟空有七十二大变,可为什么不能逃出如来手掌;我问他,你晓得不晓得桑椹吃多会打飙肠。他听的哈哈笑,说他们几个最爱把爆竹插在牛屎上点;我咯咯笑说我们喜欢上山抽笋采蘑菇;他问,你知道吗,你把手指着月亮,晚上吴刚会在你睡着的时候割你耳朵;我说你晓得吗,晚上一个人走路,要是碰到了夜游神,会把你变成猪……。
这些真有趣,我们乐此不疲。
有时候会趁无人在时,要细细声才敢问。
二年级寒假,我大姐芳华出嫁。她哭哭嗒嗒的出门那一刻,我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道理,女孩子长大,终究都要跟着男人走,去他家生小孩。但我是怎么来的呢?我想问大人却又害羞。开学后,没人在的时候,我细细声的问过明明,他立马给个答案。
“我们都是从胳肢窝里出来的。”他声音大的更钟响一般,我真担心把人招来。
他是这样的肯定,还来个双重肯定,刻意说是他姑姑告诉他的,对此我是深信不疑。既明白了来路,就想知道去程。正要问,却听到慧孜喊了一声哥哥过来,给你看一样东西,我就没声了,只是不知打哪来的一个念头,就像是碧清的湖面飘过一朵洁白的云彩,是慧孜那该有多好。
到了暑假,这朵白云再次飘过,他们的姐姐考入省重点大学啦。摆酒那天,乡长还专程坐着吉普车来道喜,晚上去他们村看电影的实在没地方站的就援上了高枝。
翌日,意犹未尽的,就抱着饭碗,当着新闻,和老老少少在大树底下再嚼一遍,从他们喜悦的脸上,能知味道香过碗里的饭菜。洋溢之中,不乏这样的声音:“二狗,别说是重点,你只要考个学读,我和你姆妈都心甘情愿的给你做牛做马。”
这样的笑话,两三天后也就远走了,寂静了。但也有的家长开始相信,通往风景秀美的那座岛,窄窄的独木桥还是有那么丝丝希望。
新学年如期而至,开学当天,姆妈照例给我们下了鸡蛋面条,美美一顿,将放碗时,爸爸说了一句,用心读就好。
怎么才算用心?一路上我脑门发热,略略的有些重,到了“忠孝世家”时,看着那些跳跳纵纵的新生们让我幡然醒悟,自己现在是走在去往高小的路上。
那是我向往已久的地方,那儿的教室是青砖走廊长条形的,一间接着一间,哪儿的学生是来自整个村委各个村庄的,那儿有慧孜妈妈的商店,有医院,有村委会,铁匠铺,机米铺,猪肉铺,以及有待知道的。
三里长的路,和邻村的说会话,也就到了。问了班级,找到慧孜和明明,坐了过去,等待老师的安排。进门的连绵不断,老师忙的不可开交,让我们叽叽喳喳一上午。
放学时,菊慧孜的妈妈出现在门口,热切的和老师招呼几句,便把他们村的和我都唤了过去,吩咐一下慧孜,转身和明明径自去了食堂。
阿姨的店我够熟的了,琳琅满目的货品不必说,只是那地总是干干净净的,像水冲刷过,一进门就觉的舒坦。不光如此,那橱架也擦的纤尘不染,货品不但摆的齐整,而且色泽还都鲜亮。若是在映山红,栀子花遍开的季节,她会折上几枝,插在花瓶里,很是怡人耳目。
店内,我和慧孜正会心地铺碗摆筷,只见明明高兴兴的捧来一大碗米饭,阿姨端的却是两小碗菜,一份茄丝,一份秋葵,我们围桌而站,由着慧孜跟我们一一分盛,面对着两碗小菜,竟瞎嘀咕,却见阿姨笑盈盈的上来满满一大钵豆参熬肉—我已经有一个月没吃过肉了。
阿姨刚一放稳,明明的筷子就先我们而下,像翠鸟一般准确,夹起一块瘦肉,自己不吃,给的却是给他饭碗滗着茄汁的慧孜。
“明儿,慧慧,今天你们可不能像家一样,要招待的客人是你们的伙伴。”阿姨笑甜甜的说。
两人点点头,慧孜拿着个大汤勺,一人一勺依序而来。明明呢,就把瘦的夹给我,肥的给他们。
一顿妙不可言的午餐!
餐完,我们早早的到了班级,等待上课的钟声。
下午,座位排定,高兴的是他坐我前面。临近放学时,班主任宣布了一件令我们几个都极为高兴的事,明明担当班长了。放学路上,一向好动的明强,鬼点子出奇多的明坚,不爱写作业的他们兴奋的像是得了特赦令。不过这让邻村的忿忿不平,道破天机似说成绩般般的明明当了班长完全是老师看在他爸爸和姑姑的面子上。他俩很是气愤,我也有点,明强当即就放出狠话来,说是有本事,也让老师看在他爸爸和姑姑面子上,要是再胡说八道,注意点。明明一言不发,沁着头走。
邻村的几个像是吃了闷棍,有苦难言,些许日子后,我们给明明招来的骂名让他们真真的欢歌一场。
长长的农忙假一完,大清早的,我装着满满一口袋蚕豆在“忠孝世家”侯着他。霎时,他们像一团云一样慢慢的悠了过来,我招呼着他们,若无其事的给他们每人一小撮蚕豆,还大声说我姐姐生了个儿子,他们是笑眯眯的。在他们把蚕豆嗑的咯咯响时,我又闪闪的给了明明两块芝麻糖,轻轻的告诉他作业完成了但忘带了,他点点头。我一高兴,又给他们一小撮,自己也响响的嗑了起来。
一进班级,明明照例检查,没完成的又是一大趸,邻村的几个人人有份。临近放学,班主任才到,我一见心突突跳的迫的我提高嗓门念着“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余光中明明把名单递了上去。老师没看就说:“没完成的继续写,其他的人放学。”
饿肚子事小,关学挺丢人。
早饭返校,一进教室,我就隐隐觉察到那些丢人的学生有意无意向我发笑,有的还故意念叨电视台词—跑过了和尚跑不过庙。我心忐忑,有不详的预感。
果然,上课头件大事就是老师亲自抽查,不抽别人,单单就我们几个,事实面前,我不得红着脸做了如实交代,他们两个虽说是完成,但因逗号抄的一样一同挨批。老师的话语尖锐刺耳,领责时,却预想不到,只独独罚他一人。让他在教室后面亮相一上午,另加饿饭一顿。
闹槽槽的教室里,我想藏在一个极为黑暗的窑洞里,等待外面风雨的过去。
下午放学,我草草收拾就等着明明,他还是夹着书包就跑,我追了上去。一路上,他停我停,他跑我也跑。
“赵芳芳,从今以后,再也不吃你的。”
不待他说完,我速速地从口袋里拿出早就冷却的米粑,硬塞在他书包里,然后大声说:“我再也不骗你了。”说完就大跑,就像梦中有豺狼追赶一样,能多快就多快。
翌日大早,我渴望这段路和昨天一样充满快乐,刚出村口,远远的看见两个熟悉的影子在那路口等着,我立马大跑。
早饭放学,我们默默的围着明明,作团回家。明明发话了,“只要不违老师说的,怎么都行。”,我们点点头,都对自己狠了起来,无论怎样,都不能让明明戴罪。哪怕是全错。明明听了没言语,欲言又止,慧孜却说:“难做的先打个圈,我们一起做。”,明明点头笑笑,问:“还有蚕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