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散记
六、莫愁湖，劝君莫忧愁
二十多年前的我们，也和时下的小青年一样，喜欢追星。好电影必看，好歌必唱。即便现在，亦能哼哼哈哈的唱出当年的旋律和欢快。其中朱明瑛所唱《莫愁女》的电影主题曲至今还留有很深的记忆。“莫愁湖边走，春光满枝头。花儿含羞笑，碧水也温柔……”。那时，莫愁湖在哪里，莫愁女是何方神圣恐怕都不会考虑。再后来，读到了一些关于莫愁女的文字，便对这样一个传奇人物有了遐想的空间。隐隐约约在内心深处，有了一种强烈的意愿——那就是拥有一个没有忧愁、快乐幸福的人生。 莫愁湖古称横塘，因其依傍石头城，亦称石城湖。号称江南第一名湖。其在宋、元时即有美誉。明朝定都南京后更红极一时。清乾隆年间，在园内建郁金堂，筑湖心亭，遂成金陵第一名湖，比玄武湖名声更响。袁枚对此是赞叹有加，甚至把莫愁湖比作西湖也不逊色。“欲将西子莫愁比，难向烟波判是非”。解放后，莫愁湖畔原有建筑整修一新，并扩大了游览园地，增建了长廊、水榭、湖心亭、露天舞台等设施，遍植花木。今日莫愁湖，绿树掩映，繁华锦簇，为南京的一座大型古典园林。 走进莫愁湖公园，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浑然天成的假山，造型奇特。周围翠竹拥簇，绿树掩映。“一片湖光比西子，千秋《乐府》唱南朝”。随着人流往前挤，迎面便是一座画栋飞檐。上书“胜棋楼”三个金色大字。两旁立柱上的一副对联可谓绝妙横生，“粉黛江山、留得半湖烟雨；王侯事业、都如一局棋秤”。这就是传说中明太祖朱元璋与中山王徐达下棋之处。相传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在南京建都，经常和大臣徐达在此下棋，徐达不仅骁勇善战，而且棋艺超群。可是与朱元璋对弈却每着必败。于是朱元璋郑重许诺，只要徐达能胜一局，莫愁湖便归中山王所有。他俩从早晨开始布棋，直到红日西沉。终于一局围成，朱元璋大笑说：“这一回，我是真的胜了”。徐达谦和地说：“还请主公细看这盘棋，方知胜负”。朱元璋听话中有话，便举灯照棋，发现徐达的百余颗闪亮的棋子分明排出繁体的“万岁”二字，顿时惊叹不已。后来，人们就把这里命名为“胜棋楼”。上联意为：当年的莫愁美女和明王朝江山，如今已不存在了，只留有半湖烟雨让人缅怀追念那逝去的历史故事。下联则生发出作者更深意义的感叹：那些帝王将相攻战杀伐，争名夺利，最终都象一局棋势，随时间的匆匆过去，是非成败转眼化为过眼云烟。伫立大厅良久，感慨沉吟颇多。想当初，一代枭雄何等神武，开创了近三百年帝王基业，却依然看重一盘棋的胜负。可见，即便王侯将相，也无法摆脱得失之心。由此想到范文正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是何其难能可贵。“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登上二楼，极目远望，整个莫愁湖尽收眼底。环湖高楼大厦参天林立，湖边水榭长廊精彩纷呈，堤岸垂柳纤纤，微波拍岸。湖光靓影，风物宜人。这里绝不会有洞庭湖的淫雨霏霏，也不会有“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的感慨。一对对情侣，在这里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海誓山盟。抑或骚人墨客也只发出“满地芦花和我老，旧家燕子傍谁飞”的惋叹。楼上陈列着朱元璋与徐达对奕的棋桌、蜡像、仿制龙袍和冠带、红木几椅以及许多高人隐士的墨宝。其中，我最欣赏李白的《登金陵凤凰台》。“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芳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在李白看来，宇宙万物之中，能够获得永恒存在的只有自然。一切的繁华与骄奢淫逸都会烟消云散。如果说它们还存在，似乎也只能是作为自然的反衬存在而已。 远在明清，莫愁湖就栽植了大量莲花，每逢炎夏，莲花盛开，翠盖红枝，馨风阵阵，恍若绝代的蓬莱仙子，“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去时正值初冬，“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沿湖迤逦的草甸在斑驳的阳光下闪烁着绿幽幽的光芒，是那么温暖和亲切。成片的桂花林、竹林，配合着四周全都是高大挺拔的水杉和银杏，给景区饰上几道亮丽的色彩。穿过一个圆圆的门洞，就到了莫愁女的故居------郁金堂。小小的庭院里有一处井台，想必是当年莫愁女汲水的地方，房间里摆着古色古香的家具，圆桌边坐着正在绣花的莫愁女塑像。美丽而端庄，宽厚而贤淑，雕刻家可谓情到手到。不难想象，在这座普通的民宅里，莫愁女曾经是快乐与幸福的，这种快乐是一种普通人居家过日子的快乐，这种幸福是日常简单生活中惬意享受的幸福。思想之余，跨过一道门，眼前就是赏荷亭，中间是荷花池，池中是汉白玉莫愁女塑像。她手挽桑篮，衣带飘飘，“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池中荷花绽绿，锦鳞游泳，四周白墙绿竹，廊柱回环，人物与景物的配合相得益彰，浑然天成。
相传莫愁为河南洛阳人，幼年丧母，与父相依为命。她自幼聪慧，采桑养蚕，纺织刺绣样样在行。十五岁那年，父亲在采药途中不幸坠崖身亡。莫愁因家境贫寒，只得卖shen葬父。当时建康城的卢员外在洛阳做生意，见莫愁聪明伶俐，便帮助她料理了父亲后事。莫愁自愿成为卢家儿媳来到了建康。婚后和丈夫恩恩爱爱，夫唱妻和，还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女儿。其聪明能干，乐善好施，一时传为佳话。一日，梁武帝闻报水西门外卢家庄园牡丹花开，便着便服来员外家观赏。无意间瞧见莫愁，不由被其闭月羞花之貌而倾倒。回宫后，梁武帝设计将卢公子害死，传旨选莫愁进宫为妃。莫愁得知，悲愤交加，投湖而尽。四周乡邻得知，纷纷来到湖边拜祭，并将石城湖改为莫愁湖。梁武帝闻讯，自感惭愧，于是写下了历史上有名的《河中水之歌》。“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怪不得李商隐在马嵬坡凭吊杨玉环时也发出这样的感慨：“如何四时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莫愁的善良美德，莫愁的笑傲人生，可能是这个社会最需要的一种精神和品质。莫愁女将和孟姜女一样，千秋传扬。 当你的目光留在波光潋滟的湖面时，你会惊异地发现莫愁湖是如此柔婉羞怯，似乎不能和任何人进行长久的注目。她又是如此的宁静平和，仿佛能涤荡你灵魂深处所有的烦躁与孤独。湖水呈现梦幻般的宝蓝色，那是一种让你一见之下突然心境澈澄的东西。你可以随意地仰卧在松松软软的草坪上，透过紫蓝色的圣诞树梢仰望澄澈的天空，看树叶对光与色的解说，感受轻盈的风在抚摸你的脸颊，聆听喜鹊在高大的银杏的枝头叫喳喳。事实上对我等凡夫俗子来讲，“莫愁未必便无愁，一种秋心那得休。今日郁金堂畔柳，愁眉犹带几分羞”。也许，走过莫愁湖，哼过莫愁歌，内心也就少了许多烦恼，多了几分快乐。因为，“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无论帝王将相或是平民百姓，都在忧愁中艰难度日。“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毕竟红尘滚滚，宇宙浩瀚，属于自己的微乎其微。“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何不潇洒走一回”。 “莫愁湖边走，春光满枝头。花儿含羞笑，碧水也温柔……”。莫愁湖，带着一颗纤尘不染的心，时时警醒着我，不做作，不骄态。记住了莫愁湖，一个让人在离开后心中依然保存着一份牵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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