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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县城(都昌镇)

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09-06

   深秋的风总带着一股子钻骨的凉，卷着枯黄的梧桐叶在村口打旋，像极了那年父亲拉着我的手，在后背山慢慢晃荡的模样。我蹲在后背山那片熟悉的空地，指尖捏着粗糙的黄纸，打火机打了三次才燃起一簇火苗，风一吹，火舌颤了颤，差点燎到我的指尖。
    记得第一次跟着父亲烧纸，也是这样的深秋。那时我才刚到父亲腰际高，穿着厚厚的棉袄，缩着脖子躲在他身后。父亲蹲在地上，动作娴熟地把黄纸一张张折成元宝，褶皱里夹着他特意磨碎的锡箔，阳光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竟有几分温暖。我拽着他的衣角，小声问：“父亲，烧这些东西，爷爷真的能收到吗？”
   父亲没立刻回答，只是把折好的元宝码成整齐的一堆，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却没点燃，就那样夹在指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傻小子，这不是能不能收到的事儿，是咱们心里记着他。人走了，可念想不能断。”那时候我听不懂，只觉得纸烧起来的烟味呛人，灰屑落在地上，被风一吹就散了，像是什么都没留下。我甚至偷偷在心里笑父亲迷信，觉得这些都是没用的仪式，人都不在了，烧再多纸又有什么用？

   后来我长大了，去了部队，再后来转业在广州，每年只有过年才会回老家。每次回去，父亲总会提前在村头等我，手里拎着我爱吃的糖炒栗子，见了我就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朵盛开的菊花。他还是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去烧纸，只是动作渐渐慢了，折元宝的时候，手会偶尔发抖，需要我在旁边帮他扶着纸。我还是会劝他：“父亲，别总去烧了，天冷，万一冻着怎么办？”他总是摆摆手：“没事，你爷爷他们在那边，也得有人惦记着。”
   我真正明白父亲那句话，是在他走后的第一个清明。那天我一个人回到后背山，站在曾经和父亲一起烧纸的空地，手里拿着他生前最喜欢的烟，还有我学着折的元宝。风很大，把纸吹得哗啦响，我蹲在地上，划了好几次打火机才点燃纸堆。烟味扑面而来，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呛人，我看着火苗一点点吞噬那些黄纸，灰屑随着风飘向远方，突然就哭了。
   原来真的不是为了“收到”，是为了我们自己。是为了在某个瞬间，能借着这簇火苗，再想起那些曾经的时光；是为了把心里的想念，借着这烧纸的仪式，好好地说给远方的人听。我想起小时候，父亲牵着我的手走过后背山；想起我生病时，他整夜守在我床边；想起我离开家时，他站在村头，直到我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还不肯离开。那些曾经被我忽略的细节，此刻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
   我开始害怕，怕纸烧得太少，怕火太小，怕我写在纸上的名字不够清楚，怕父亲收不到我的想念。我甚至会特意多折一些元宝，把每一张纸都折得整整齐齐，烧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护着火苗，生怕风把火吹灭。有一次，纸堆不小心被风吹散了，我蹲在地上，一张一张地把纸捡起来，重新堆好，眼泪落在地上的灰屑里，晕开一小片湿痕。那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也变成了曾经我眼里“迷信”的人，可我一点都不觉得可笑，反而觉得这样的仪式，是我和父亲之间唯一的联结。
   小时候我胆子特别小，怕黑，怕鬼，更怕路过坟地。每次晚上和父亲出门，只要经过那片小小的坟地，我就会紧紧抱住他的胳膊，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不敢睁眼。父亲总会拍拍我的背，轻声安慰：“别怕，有父亲在呢。那些都是走了的人，他们不会伤害你的。”那时候我不信，总觉得坟地里藏着可怕的东西。可现在，我却常常希望能见到“鬼”，希望父亲能回到我的梦里，哪怕只是让我再看他一眼，再听他说一句话。
   有一次，我梦到父亲了。梦里还是后天背山的模样，父亲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手里拿着我折的元宝，正在慢慢整理。阳光落在他身上，温暖得不像话。我跑过去，想抱住他，可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什么都没碰到。我急得哭了，问他：“父亲，你怎么不抱我？”父亲只是笑，和从前一样，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傻小子，我一直在呢。”然后梦就醒了，我坐在床上，眼泪打湿了枕头，心里却觉得格外温暖。原来，想念到了极致，连梦都会变得温柔。
   现在，我还是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去烧纸。每次烧纸，我都会跟父亲说说话，说说我最近的生活，说说我遇到的趣事，也说说我心里的委屈。我知道，他可能听不到，但我还是想说，就像他当年跟爷爷说话一样。纸烧完了，我会把灰屑拢在一起，用石头压好，生怕风把它们吹走。我总觉得，这些灰屑里藏着我的念想，藏着我对他的不舍，不能就这么散了。
   风又吹来了，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落在我脚边。我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看着那堆已经冷却的纸灰，轻声说：“父亲，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转身的时候，我好像看到后背山有个熟悉的身影，穿着厚厚的棉袄，手里拎着糖炒栗子，正笑着朝我走来。我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后背山空荡荡的，只有风在轻轻吹着。
   原来，有些念想，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反而会像烧纸时的火苗一样，在心里慢慢燃烧，温暖着我们往后的岁月。那些曾经觉得“没用”的仪式，其实是我们对亲人最深的牵挂，是我们心里最柔软的念想，是我们这辈子都不想放下的牵挂。（乡土拾贝詹国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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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昌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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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县城街头好多烧纸的

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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