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母皆是朴实无华的普通农民。他们身无技艺,仅靠着在生产队挣取工分,将五个孩子抚养长大。
在七十年代,我的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陆续成年。大哥已然结婚生女,并分家独自生活。我是家中老幺。童年时期的生活,相较大哥大姐而言没那么艰辛,起码未曾食过糠粉、野菜。父母宁可自身节衣缩食,也定会让我吃饱穿暖,虽说不上顿顿大鱼大肉,但至少不会忍饥挨饿。上一辈的人皆从饥荒岁月走来,他们深谙积谷防饥、细水长流的生活真谛。童年时,我犯下两件错事,至今深感有愧于父母。
犹记得某年冬日,我于床底嬉戏时用木棍肆意乱捅,不慎碰倒母亲藏于此处的陶土油罐。深褐色的香油瞬间汩汩流淌,布满地面。我惊恐万分,躲至柴火垛后,直至母亲收工归来发觉油渍。她蹲于地上,用麦秸秆一点点吸油的背影,以及此后很长一段时日家里炒菜时近乎嗅不到油香的记忆,化作我童年最为深刻的图景。
约莫在七十年代末,我在阁楼的旧木箱中觅得一叠五元纸币。彼时我鬼使神差地取走两张,徒步五里路至曹福缘供销社购置了《三国演义》连环画。
父亲察觉钱数减少后,仅对母亲言道:“定然是细崽拿去买书了,读书要钱,罢了。”直至父亲离世后,母亲在整理遗物时红着眼圈向我提及此事。如今,每当翻开那些泛黄的书页,我都会忆起父亲深夜编织渔网时,煤油灯在他脸庞投下的深深暗影。
如今,父母双亲都已去世了。那些被岁月掩埋的错事,早已在父母的隐忍与宽容中,酿成我永远难以释怀的愧疚。(乡土拾贝 曹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