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讲述爷爷的美德故事
邓柏凌
我母亲李辉菊出生于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很小就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是她奶奶带大的。从没上过一天学的母亲聪明、记性好，又勤劳朴实、善良忠贞，特别是嫁到邓家以后，受我爷爷好家风的润泽，其品行更是得到亲朋的称赞，贤淑口碑在乡闾传扬。我五岁时父亲邓由杰就病逝了，是坚强的母亲含辛茹苦，把我们兄弟姊妹七人一手拉扯长大。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她经常给我们讲爷爷崇德善行的故事，用爷爷的行事方式和为人准则来教育和影响我们，使后人终生受益无穷。
我爷爷邓仁论光绪十一年（1885年）出生于江西高安市上湖乡垅里邓村。 他出生八个月时随他外祖父母沿赣江、鄱阳湖一路乞讨，来到都昌县左里刘逊桥村。因他外祖父有一手做皮革的绝技，与刘逊桥又是同属“彭城世家”的刘姓宗族，所以就在此地定居置业了。
那时家里穷，加上世道艰难，爷爷没上过一天学。他天资聪慧，勤劳刻苦，经营有方，没有多大年纪就把外祖父一套制皮绝技学到了手。慢慢地家业也开始做大，开起了皮匠铺和歇店（小旅馆）。在这些创业过程中，歇店里发生的几件事，让我母亲心灵受到震撼，更加敬重公婆。有一天傍晚，一个年轻男子拖着病体来到我们歇店住下，爷爷见人进店便马上扶他上床休息，打水帮他洗刷。在问候与交谈中，爷爷了解到年轻后生姓李，四川人，是国民党军队中逃跑的一个壮丁，身无分文，又重病在身。言语间、目光中，都充满了恳求爷爷救他一命的渴盼。爷爷二话没说，答应了，并好语安抚他别多虑，安心养病。此后，这个四川兵在我家住了四十多天，爷爷为他求医，购药熬药、喂汤喂饭，并未收他半分钱住宿和伙食费。年轻人病重时一人侍候不了，爷爷奶奶共同喂药喂汤。四川后生康复后动情地对爷爷说：“一路逃难下来，从未见过这么好的人。您是我的救命恩人，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他拜爷爷做干爸，称呼我爷爷为邓爸爸。后来，这个四川人在都昌成家立业了，与我们家走亲戚式的来往了三十多年，我们兄弟姊妹叫他李伯伯。爷爷去世时走得急，又是大热天，来不及告诉他。后来他知道后跪在我爷爷坟墓前痛哭了一个多小时， 还是路过的人告诉我们，我们才把他安抚住了。
我们家开在刘逊桥码头的歇店，见识了人间世相里边的冷暖。有像李伯伯那样知恩图报的，也有损人利己，甚至是忘恩负义之人。有一天，一位旅客说身上没钱， 能不能在我们家店里歇一晚。爷爷同情显出哀求神色的他，便同意这名陌生的旅客免费住下了。半夜时分，待我们全家都安睡后，这人竟把歇店里三床棉被全偷走了。那时没有公路， 也没有什么车辆交通工具，只有一个渡口接通去星子县城的水路。爷爷父子俩凌晨发觉后急忙追，跑了二十多里路，果然在渡口把那个贼追到了，人赃俱获。我父亲年轻气盛，拿起扁担就要打偷被子的那人，爷爷当场抓住我爸的手说：“如果你今天打了他，我这所有的被子都不要了。他是人太穷，无法过日子了，才起歹心偷别人的。我们且宽恕他一回，教育他以后人穷志不能短！”最后，爷爷父子俩只追回了两床棉被，送了那人一床，让他带回家御寒。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的冬季天气很寒冷，加上我们家人多，劳动力少，日子过得更是艰难。爷爷虽然七十多岁， 依然在凛冽的寒冬也没袜子穿，赤脚穿鞋，空心棉衣过冬。有一天，一个小贩在我家门前过，我母亲实在不忍心他老人家挨冻，就偷偷地在米缸里拿了三升米（一升米大概1.5斤），与小贩换了一双长筒袜子，并做好了垫子拿给我爷爷穿。几天后，爷爷还是赤脚穿单鞋，母亲便问老人为何没穿新袜子。问了几次，爷爷都不正面回答， 最后被儿媳问不过，才道出实情。原来昨天他看见一个乞丐赤着脚在雪地走， 他就把鞋和袜子都给了乞丐。后来，我母亲只好又给公公换了一双袜子。
小时候我们兄弟最不愿意和爷爷一起走路，爷爷总是肩上一把锄头， 手上一把刀， 就像一个养路工，三四里的路程他要走一两个多小时。那时候不象现在公路通畅，都是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坑坑洼洼的泥巴路。爷爷见到哪里有个坑，就停下填一下；哪里途中有个缺口大了，就用木桩搭一下，临时铺个短跳桥板。这样来来回回的，搞得我们晕头转向，半天才能到达目的地。后来才体悟到，爷爷老人家心里总是装着别人，宁可自己受点累、吃点苦，也不肯让他人凭添忧患。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多，几天也说不完。爷爷这种克己善待他人、救困扶贫的品德，在我们的脑海中是一种烙印，在乡闾是一座丰碑。
爷爷殁于1967年农历七月初七，享寿82岁。母亲是爷爷高尚品德的实践者和传承人，我们要接过母亲的善行接力棒，恪尽心力传承下去和发扬光大。
爷爷故去后，我们为爷爷撰刻了缅怀他的墓志铭：
祖生高安，传裔都昌；一手高艺，创业流芳；目不识文，论语永倡；身虽清贫，仁德不忘；每遇贫孤，节食解囊；一生义举，口碑无双；修桥铺路，爱心传扬；勤俭忠德，乡闾雅望；祖德泽裔，视诺训规；为祖高歌，代代登科！
这是爷爷一生最真实的写照， 更是我们世代的训规。愿祖德泽远，代代传芳！
赣公网安备 3604280200010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