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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解兰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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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只看楼主正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24-10-04

秋日登芙蓉山记

图片:q.jpg

       2024年秋国庆，适村中二十年重修族谱之期。先是父老相约，届期必尽归故乡，立尊卑，叙传统，敬礼仪，书家史，名义至重，共襄盛举也。吾乃驱车，自前一晚，公事既毕，发自安徽合肥，跋江涉湖，夤夜来归故乡都昌矣。
       翌日清晨，修谱礼毕，因村中诸族兄弟皆自远道归来，乃祠堂午宴，粗茶淡酒，乡野珍馐，觥筹交错，共话桑麻，联络诸事。吾自晚辈，礼数所系，贪杯致敬，遂略有醉意，加以前晚劳顿，方欲归休。而国民以发伴聚首，机会难得，乃首倡酒饭俱足，何不登村东龙望垴，以副往日之憾？发小务民、振华、堂兄永华、堂弟文继等皆附和之，吾乃勉为所难，与之偕行。
      是时天阴垂野，北风飒飒，秋意已深，云涌东南，徒步龙望垴山下，仰望其主峰篁竹，近在咫尺，山高林密，视为畏途。诸族兄弟已为先导，相携攀岩而上，吾故不敢落后，于是挟疲惫之躯，怀登高之志，亦趋亦步，须臾登篁竹峰顶。彼时篁竹峰顶视野开阔，银杏古树已然苍老，篁竹寺主殿尚在修建之中，一派萧条。乃瞭望鄱湖，湖水干涸，碧波已逝，意兴阑珊；大沔池独扼角、南二山，宛若明镜；山下村庄、农田、县城、公路依山环绕，若隐若现，烟云缥缈；西望芙蓉诸峰，群山起伏，自南而北，依稀可辨，时有白云缭绕其间，若丝若烟，缥缈多姿。然吾已疲惫久矣，神情木然，无复登高临远之意。滞留峰顶片时，秋风野大，寒意阵阵，人迹不见，乃疾驰下山，未免留憾也。
       又翌日，天朗风轻，秋日如金，精神复振，神情踊跃，吾却因明日回锡，乃草治行囊，无暇秋游。是时发小群中，堂弟文继号召午后，约同登村西之芙蓉山顶。芙蓉山居吾村之西，与村东之龙望垴，东西屏藩吾村，相去各三四里之遥，芙蓉山诸峰亦郁郁葱葱，林深如海，高与龙望垴相似。自吾幼时，即知日升于龙望垴之上，而落于芙蓉山之外；少时，常与村中诸族兄弟，牧牛于芙蓉山下；如今远游，一身飘零，若忧若喜，何以相慰？莫不以此山为念——是故芙蓉山乃吾心中之胜地也。如今堂弟倡议，未免心动，然吾不暇他顾，行囊未毕；而昨日登篁竹峰之疲，两腿至今颤抖酸沉，心生怯意。须臾，国民务民兄弟二人即以身在县城印山，振华亦在老爷庙，全喜则驱车远游至星子县城，遂同罢午后游芙蓉山之议，改以明日登山。吾由此既惆且怅，心知不登芙蓉山顶，几三十年，今日之机，稍纵亦逝，不无遗憾矣。
       乃于是日午后，诸事已毕，忙中偷闲，独自驱车向村北，直去新妙湖畔，先期拜谒北庙，临慕陶侯，追寻遗踪，以寄向日尊崇之心。北庙，晋征西大将军陶侃其家庙也，陶母贤德，咸寄此庙，其断发待宾，千载可称，米粑之祭，惠民至今。北庙隐于山林苍绿之僻地，僧侣数人，暮鼓晨钟，虽略简陋，陶母尊像，庄严肃穆，不异东林，片刻之间，往来游人络绎不绝，咸吾乡之民也。陶公母子贤德，闻名遐迩，远近畏服，使人忆此乡贤，自豪之心，油然而生。吾稽首再三，旋即出北庙门，庙侧即新妙湖是也。是时新妙湖碧波潋滟，湖天皆蓝，独自临风，沉醉忘忧。俄而秋风袭来，浪花千卷，涛声不绝。吾遂观波涛于北庙寺之壁下，凝视久之，心绪澎湃，与碧波通。自思浪迹江湖，凡二十余年，往来匆匆，如新妙湖之波浪，阵阵拍岸，往复循环，无能久留矣，唯能安宁片刻而已。于是神情沮丧，心甚怏怏，畏明日之远游，独坐湖洲之上，静候闲暇之易逝，莫能为之。
       又翌日清晨，晴朗如昨，吾整治行囊已毕，遂驱车于上路，将归乎无锡，东仰篁竹，西望芙蓉，山形依旧，临别无语。乃深憾平生之志，久不得伸，飘零四海，一无所成，进不能得志江南，退不能安隐故乡，此身躯壳，进退失据，任由驱驰，皆莫能主。自晨至暮，日行千里，吾始至无锡，安顿已毕，复观微信发小群内，乃睹村中诸族兄弟，是日果登芙蓉山之顶。粗观其视频照片，群山延绵，丘陵起伏，故乡山水，尽在目中——皆清晰可见，如吾亲临，大慰平生矣。吾自年少登芙蓉山顶，至今不复，每闻其道路湮没，野兽频出，则望而生畏，不敢近前，不意今日诸族兄弟竟得成功，其勇气尤为可称道也。
       吾乃兴致勃发，心绪感激，遂详察发小群内视频照片，芙蓉山上树林茂密，荆棘遍地，无路可行，诸族兄弟皆凭儿时记忆，一路手斩荆棘，足踏崎岖，手足俱裂，划痕道深，皆体无完肤，而心无怨言。吾又睹国民发一摘野果之照片，观之，则野生山楂也，即故乡俗称“猴枣”是也。吾固知芙蓉山遍地春花野果，春夏之时，山涧溪流潺潺，树莓杜鹃生满其间；秋冬之际，诸峰红叶霜重，猴枣毛栗漫山遍野。忆昔年少，吾与诸族兄弟常放牧芙蓉山下，或戏林间，或逐水草，或作野炊，或采猴枣，往往牛饱篮满方休。今睹此猴枣，抚今追昔，儿时不再，人皆中年，感慨系之矣！
       今日得窥芙蓉山树影重重，林海幽深，感慨今昔，深触吾绪，情不自禁，使人兴怀矣。忆吾七岁时，芙蓉山草木繁盛，遍地樵丛，而村中以柴火不足，乃结草而伐，吾父母亦砍柴至午，吾乃奉祖母送午饭至芙蓉山下，祖母故缠足难行，止行山下。吾年少贪玩，循祖母所指，独自奉饭钵上山，找寻父母，行至半山，竟失所在，吾不知计将安出，唯仰睹芙蓉山之险，暗自颤怖，竟至嚎啕大哭。俄而有村中父老闻哭声寻来，问吾所哭缘由，乃引指父母所在砍柴处。而祖母于山下，久望吾不归，亦急亦悔，独言不应任吾独自上山。及见吾归，乃喜执吾手曰：”孙儿无恙，幸得天助，芙蓉山神亦将庇佑孙儿矣！”至今思祖母遗音，回荡山谷，儿时踪迹，历历在目，向昔之事，唯山神为证。
       于是人情激昂，深入密林，荆棘道阻，尽成断枝，芙蓉之险，渐在足下。俄而众人鱼贯而上，皆登芙蓉山顶。堂弟文继发一视频，手指山顶双石，慨然而曰：是处双石矗立，即昔日吾辈儿时登顶暂歇之地也，如今双石依旧，诸人尚相识否？吾闻之，为之恻然，是何岁月无声，儿时踪迹，矗立如昨；再复相见，物是人非矣。既而登高临远，视野豁然，壮哉故乡，襟江带湖，青山蜿蜒，野水如镜，稻田金黄，村若棋布，山川之美，旷野之貌，锦绣绝伦，惊艳无二，身临其境，如在画中。吾睹此情景，飘然登高，诸憾咸忘，心随风起，一扫阴霾，使人有达济江湖之志。吾又念及此，往日浪迹天涯，常致意友人曰：北鄱阳湖畔，山川秀丽，江湖至美，是吾故乡！今日睹此视频，声足当之，可以此视频示人也。
       今见此山顶双石，心愧良久，忽忆吾初二时，年少无知，吾就读之七角中学，即在芙蓉山下，其时校纪松弛，诸同学时常逃课，而吾亦不免。常忆昔日与初中诸同学畅游芙蓉山下，乐此不疲，常曰：课堂之事，枯燥乏味，何若山中之游，任我逍遥？于是初夏某日午后，吾与诸同学三人趁师长不备，相约逃课，同登芙蓉山顶。方登其顶，暂憩山顶双石之上，是时南风不竟，山顶无荫，骄日如火，挥汗如雨，吾与诸同学指点山下学校，忽觉兴尽悲来，心中空虚：登此山顶，乃以逃课为代，诸同学均在课堂就学，而吾三人却于此处嘻游，旷课之后，成绩必一落千丈，异日作一芙蓉山樵夫耳？一念及此，乃顾诸同学曰：嘻游玩耍，止于今日，明日当洗心革面，务以学习为要。又指芙蓉山西之县城为誓曰：吾必考取县城高中，进及大学，否则必不再至此芙蓉山顶也。至今思来，恰三十年，吾每一念此，莫不泫然泣下矣！
        呜呼！纵时光倒流，儿时可再，芙蓉山顶之双石，亦无以发声印证者矣！今日诸族兄弟之登芙蓉山顶，游览胜地，代吾之行，此愿足矣！胜地不常，盛会难再，因修族谱之机，不约而同，发自四方，聚首故乡，两日有余，吾故行色匆匆，止能走马观花，随行随记，故乡山水，永在念中，固非吾之笔墨可以尽言矣。诸族兄弟自为其难，而吾仅为其易，染翰之间，共成登山之盛，吾实有愧焉。时人莫谓此一行皆痴狂之人，乃执念之间，心倦远游，跋涉故土，收拾童心，热血沸腾，此情皆同，则《秋日登芙蓉山记》之作，吾岂徒然哉？
        2024年10月4日醉解兰舟作于江苏无锡

[ 此帖被醉解兰舟在2025-05-11 23:31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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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昌婷婷	积分 +10	加分专用：支持原创帖子。	2024-10-05
鄱阳湖	积分 +100	加分专用：支持在线分享精神。	2024-10-04
笑看风云	积分 +10	加分专用：支持原创帖子。	2024-1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