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鼎改状
刘鼎，原名刘国旺，九都刘仲村人。 同治末年举人，无意仕途，中举后到景德镇禅寺庵设席教书，本文介绍刘鼎先生修改牛伯仁讼状争湖洲一事。 牛伯仁，六都人，为当时都昌县第一讼师。 牛在读小学二年级时，有次在校住宿，半夜先生被东家叫醒。 原来附近有个惯偷，半夜到校东家偷窃，校东儿子捉贼，见贼半截身子从洞中爬进，一刀下去竟将贼斩为二截，不知如何处理，先生也无办法。 牛伯仁偷偷听见，就说那还不好办。 在确实想不出好办法的情况下，先生叫牛伯仁说。 牛伯仁说：“用两个大木箱，将尸首分别装入锁好，扛到贼家门口，拍三下门，放在那里就走。 ”贼家以为是贼又偷了东西来，忙将箱子藏了起来，过了十多天，尸体发臭，贼家才发现，可是尸体是在自己家里，无法报官，只好偷偷埋掉。 他出道后坐在县街上写状。 有一次一个哑巴找他，咿咿呀呀说不清，牛伯仁用纸写上：告状的是哑巴，不知告谁家，指东家，抓西家，老爷一问定不差。 县官一见状纸，心下明白，牛伯仁是叫他抓傍证，便派差役跟着哑巴，指东抓西，抓了个邻居，一问才知道哑巴的父亲死了，伯父霸占哑巴家财，县宫便惩罚了哑巴的伯父。 以前县城有个冯讼师，包打官司。 牛伯仁出道后，找他的少了。 一次，冯讼师找到牛伯仁说，干脆我俩打一场官司，牛伯仁说怎么打，冯说比如我是你的父亲，告你忤逆可吗?牛说好。 于是冯讼师一纸诉状，告牛伯仁忤逆不孝，县官传牛到堂，跪在堂下。 县官审问，牛一言不发，只是举着双手摇摆，手掌中依稀有字，县官奇怪，走下堂仔细一瞧，只见牛伯仁左掌写着：妻有貂婵之美，右掌则写着：父怀董卓之奸。 县官勃然大怒， 喝令将冯讼师棒打出衙， 冯讼师连头脑都弄不清，从此销声匿迹。 有一年冬天，都昌来了个新县令，此人有靠山，听说都昌讼棍多，往往给官府增添麻烦。 这天雪后初晴，便将一些绅士、讼师请到县衙，设酒招待，酒足饭饱之后，县令指着县一棵大树说：树大根深。 请大家说下句，想大家捧场。 可牛伯仁却接着说：尽惹天下浮尘。 县令不悦，又指着南山说：雪压群山， 哪个尖峰敢出。 牛伯仁时见一束阳光从破壁中射出，心机来灵，信口说道：阳钻破壁，这条光棍难拿。 县令大怒，什么光棍，你是破棍、臭棍，便一脚踢去，谁知牛伯仁就势捏住县令的一只靴子便跑。 县令一见，哈哈大笑：如此小人，如此小人。 第二天，牛伯仁竟一纸状告到府衙，说是都昌县令，下车伊始，夜入民宅，行为不端，有靴为证，县官只得向牛伯仁赔礼，牛才撤诉。 牛伯仁打官司，全县闻名，所以凡大的纠纷都请牛讼师出面，官司便无有不赢。 上司衙门一见牛的诉状，便觉头痛，从不敢随便批驳。 这一年春天，鄱阳湖草洲发生了一起，惊动沿湖数县的特大纠纷。 都昌与南昌在鄱阳湖湖洲打湖草的农民发生争执，都昌民风向以剽悍出名，开始打伤了南昌农民，南昌某地仗着该地方有二位翰林，竟用大炮轰击都昌草船，船跑不动，在港汊中拥挤，翻了几条船，淹死了十三人，死人以六都和九都的人最多， 六都的人咽不下这口气， 与九都刘仲合伙，地方绅士吃茶酒，请牛伯仁参与诉讼。 牛伯仁一状到省，诉状中有“鄱阳湖内人命案事”，省见是牛讼师之状，不敢批驳，见是湖内，便批转鄱阳县处理。 那时鄱阳湖管理界限不明，内湖有鄱阳县，湖之口有湖口县，湖外沿湖县更多。 鄱阳县接到批文，说此案原被告都不是鄱阳县人，出事地点又不在鄱阳县境内，故置之不理。 牛伯仁考虑，便将状改写在鄱阳湖之口，省又将状批转湖口县处理，湖口县也说原被告不在其管辖境内。 官司拖延，弄得没有着落。 刘仲村人只得到景德镇请刘鼎先生，刘鼎先生本不愿多管社会上的事，但却于乡亲们的面情，只得下乡。他先看了牛伯仁的诉状，非常佩服牛的文才和诉讼能力，但认为事关两县，且湖面辽阔，苦主分散，交通不便，在省府左右推诿的情况下，必须要有惊天的理由，才能震动省府要员，迫使师爷不敢隐瞒案情，建议在原状中进行了十三处小小改动。 大约一是将题头中的鄱阳湖口的“口”加了一竖，成为“鄱阳湖中”，省府无法划定哪个下级县受理。 二是原诉状中，“炮惊落水者数” 改为“炮毙落水者数”，要求偿命。 按律法常规，如此大的命案，省府必须立即处理，并上报最高法律机构。 刘鼎又提出选好抱告(即原告苦主)，当时法律以高压手段对付民间诉讼，刑罚特别严厉，民间所说的要过四关，特别是处理山林，土地、水利、湖洲纠纷，不作调查，只看哪一方决心大，不怕死。 这四关是竹棍夹指、滚钉板、下油锅摸铜钱、穿铁靴。 前三关痛不可挡，后一关是将铁靴烧红，穿进去，双脚烧焦，人会在万分痛苦中死去。 刘仲村刘匡山为人勇敢坚毅，自愿充当抱告，先在老学堂内自试刑法，用门缝压指，将一块生铁烧红，用一指头伸上去，嘶嘶作响，大家都说他坚强，观者如潮，其他人都不敢试。 刘鼎、牛伯仁将刘匡山带往省府，递上状纸，师爷见是鄱阳湖中，无法下推各县，又见是炮毙十三条人命，案情重大，再不敢隐瞒。 开庭那天，南昌应诉的二位翰林坐在厅堂，刘匡山一走进去，双脚跪在二位翰林面前，主审官惊堂木一拍：“原告何不跪拜本官! ”刘匡山不慌不忙地说：“历朝历代以来，凡审案原告、被告均跪在堂下，今天被告却坐在堂上，宛如上宾，不知老爷有哪条律法可作依据，历朝历代有无此种先例。 ”主审官自知理亏，怕官司无法收场，便对二位翰林说：“翰林爷要官帽，还是要湖洲?”翰林都知刑罚无假，只得说愿意赔偿。 由于被告主错， 原告也就没有受什么刑法。 当堂判决，南昌偿命十三条，即老百姓传说的盖十三颗人头到都昌。 南昌师爷与牛伯仁是旧交，便私下调解，十三条人命赔偿黄金二千两，湖洲按历史习惯划分，都昌人“上至滕王阁，下到蜈蚣脚，除了禾苗可见青就割。 ”南昌人只能割芦苇。 今后如再因此湖洲发生纠纷，南昌人杀死都昌人要偿命，都昌人杀死南昌人则南昌人白白死掉，为保证都昌人不要偿命，省府发给都昌二十四道免死牌，一道免死牌可免死一条人命。 官司定谳，刘鼎、牛伯仁、刘匡山用托盘接受赔偿金，将大部分分给淹死农夫，另一部分黄金和二十四道免死牌，分别分给都昌湖洲有份额的村庄。 刘鼎改状，在都昌传为美淡，口口相传，说明实有其事，但原件不可能保存至今，具体真实情况，恐难说清，其中有不少便以讹传讹。 正是： 千里鄱湖草青青，炮毙炮惊传至今。 刘鼎一字千钧力，笔底乾坤万古名。刘伯清、冯云山口述
吴先龙整理
2009.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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