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与都昌|方志敏的女儿方梅：替父亲看到比想象的还要好的“可爱的中国”|今日都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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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县城(都昌镇)

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22-07-08

盛夏英雄城红浪翻卷，盛世寻访者心潮逐高。2022年6月27日上午，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摩罗先生、九江市鄱阳湖文化研究院詹良生先生、闽浙赣省苏维埃政府副主席余金德烈士之侄余建国先生及我，专程来到南昌，拜访方志敏六个子女中唯一健在的女儿方梅。方梅老人今年已是91岁高龄，仍精神矍铄地在南昌丁公路的家中接待了我们的到访，并动情地讲述父亲方志敏“爱国、创造、清贫、奉献”的可贵精神，讲述她用余生续写父亲憧憬的“可爱的中国”之续篇。

本文作者（右）与方梅（左）
摩罗先生、詹良生先生和我都是都昌人，我们此行当然特别钟情于方志敏壮怀激烈的革命生涯中，与都昌相关的人和事，也特别愿意聆听方梅老人讲述的故事里的“都昌元素”。方志敏作为无产阶级革命家、军事家、杰出的农民运动领袖，土地革命战争时期赣东北和闽浙赣革命根据地的创建人，没有权威资料记载他的红色足迹曾踏上过赣北都昌这方热土，但他同周建屏、邵式平、黄道等创建的红十军，于1930年8月和10月，先后两次出击赣北，红十军军长周建屏、政委邵式平将红旗在都昌苏区漫天招展。都昌汪墩后垅村人刘肩三其时更是担任红十军第七旅旅政委兼地方工作部部长，成为方志敏的亲密战友。在方志敏1933年前后领导闽浙赣省委、省苏维埃政府时，都昌和合方家边人詹锦坤曾任闽浙赣省委常委兼肃反委员会主任（一说也曾担任过省苏副主席）。都昌人刘肩三、詹锦坤相继成为方志敏革命工作上的得力助手。方志敏与都昌革命者携手战斗，更早可追溯到1927年初春。其时江西省农民协会第一次代表大会在南昌召开，方志敏被选为省农协主席兼秘书长，都昌农运风起云涌，代表都昌出席此会的有戴熙广、刘述尧、向葵等7人，其中苏山牌楼戴村人戴熙广被选为13个省农协执行委员之一。共产党人戴熙广在大革命失败后遭通缉，他1929年只身投奔方志敏在弋阳、横峰成立的红军独立团，1930年5月5日在方志敏组织的攻打乐平秧畈战斗中，戴熙广壮烈牺牲。我们翻阅方梅在她所著的《方志敏全传》一书第十二章《特殊的婚礼》，写到1927年6月初，时任中央特派员的彭湃、中共江西省委书记罗亦农和秘书长冯任，在指派方志敏赴赣西地区领导农运时，当晚决定为方志敏和缪敏这对革命伴侣举行特殊婚礼。“方志敏：‘我已想好了化名——李祥松！’冯任：‘松树，正象征你的性格！’”“在此，江西省委领导以打麻将为掩护，专门研究方志敏去赣西地区如何开展工作，并为方志敏与缪敏举行结婚仪式。麻将桌上的上局坐着罗书记，下局为彭湃，左右两边分别为冯任和邵式平。”在方梅笔下的冯任就是都昌土塘厦下冯村人，其时任省委委员、秘书长，可说是方志敏在党内的领导。

在方梅老人家交流
“鄱阳湖上都昌县”属赣东北苏区，方志敏是否到过都昌待考，但我知道，方梅是到过都昌的。都昌党史专家邵天柱先生前年曾向我展示过他史册夹里保存的一张照片，是方梅与都昌老革命谭绪腾在汪墩茅垅烈士纪念亭前的合影。邵天柱先生告诉我，那是1983年冬，他刚从江西省烈士纪念堂岗位返回都昌工作，方梅来到都昌寻访方志敏战斗人生轨迹，邵天柱陪同她看望了余金德烈士的夫人张大妹、苏区老同志谭绪腾。谭绪腾1930随刘肩三在红十军地方工作部参加革命，后去横峰葛源，在闽浙赣省苏维埃政府工作过一阵。

方志敏名联成为儿女取名出处

方梅1983年来都昌与老革命谭绪腾合影（照片由邵天柱提供）
我凑近方梅老人，介绍我来自都昌县委宣传部，老人脱口而出：“都昌我去过，还住过一晚。是一位年轻同志陪同下乡的。”我猜想，老人所说的“年轻同志”该是当年的邵天柱了。这时，余建国先生从包里取出他带来的叔叔余金德烈士的照片，方梅老人仔细端详着，说了句：“要放大，装镜框，并写上文字。”余建国说：“上面有文字说明。”老人很专业地说：“字要大些。”我留意到她的沙发扶手上，就摆放着一帧她的父母方志敏、缪敏的合照瓷画框，是家乡弋阳县有关组织赠送的。此前，我在网上看过一个视频，方梅老人2016年清明节参加央视主持人敬一丹的访谈节目“春天的思念”时，流着泪讲述过这张照片其实是母亲找来夫妻俩人的头像合成的，以此作为对方志敏矢志不渝的纪念，并不是真正的实景合影。

方梅22岁时旧照

方梅老人端详方志敏的亲密战友和得力助手余金德烈士遗照
方志敏在狱中遗著《死！——共产主义的殉道者的记述》一文中写道，面对敌人企图以妻室儿女之情来软化他的革命意志，方志敏铿锵有力地回答：“我共有五个孩子，都很小，我与我妻的爱情不坏，因为，我们是长期共患难的人。但我已到了这个地步，妻和儿子哪还能顾到，我只有抛下他们。”方志敏的五个子女分别以松（与前妻余维娇所生）、柏、竹、梅、兰取名。方志敏曾撰联“心有三爱奇书骏马佳山水；园栽五物松柏翠竹白梅兰”。“方梅”是方志敏给他惟一女儿取的名字，寄托女儿要一如梅花之高洁坚贞。方梅总会向来访者讲述她与父亲的骨肉亲情：我一生只见过父亲方志敏两次，但是够我怀念一辈子的了。1932年冬天，国民党军出动近40万兵力，第四次疯狂“围剿”苏区。我就出生在这次围剿的炮火中。当时敌人已经冲到了村庄边上，母亲是在转移途中自己扯断脐带，把我带到了人世间。迫于当时的形势，我被父母送到当地老百姓家里寄养。1935年，父亲被捕，继而遭到杀害，敌人为斩草除根，四处搜捕方志敏的后人。我被迫改了姓名，跟着养父母生活在农村。1947年母亲缪敏带着方梅的两个哥哥去寄养的吴家看过她一次。其时方梅16岁，在养父母家易名吴梅姩，从那以后才穿上棉袄御寒，此前严冬从来是薄衣硬扛。1949年8月，母亲才把方梅接到身边，将18岁还没上过一天学的她送到江西省烈士子弟学校就读。1953年，母亲将父亲遗著《可爱的中国》送给方梅，并在扉页上写下一段勉励的话：“梅儿：这本书是你爸爸在狱中用血泪写出来的遗言，你要反复地精读，努力的学习，用实际行动来继承你爸未竟的事业！”从读《可爱的中国》起，方梅才开始真正认识父亲，了解父亲，赓续着父亲的精神和气节。

摩罗先生与方梅老人哽咽相拥
在方梅老人平静地讲述她的身世时，座中摩罗先生已是泪湿眼眶，哽咽着与老人拥抱。我在现场抢拍下了这一动人瞬间。摩罗老师是国学教育与传播专业的博导，近年来他将传统文化与红色文化尽力融注于当下的主流文化之中。摩罗老师大声向方梅老人表达他的一个“红色史识”：大革命失败后，中国共产党应该走一条什么样的革命突围之路？当时有三个人是清醒地认识到，党要走建立农村根据地，壮大革命武装之路。此三人是毛泽东、蔡和森、方志敏。方志敏从“两条半枪闹革命”，经过八年浴血奋战，创建了“方志敏式”的模范闽浙赣苏区，将深刻认识赋之于生动实践。摩罗老师在方家的便签本上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自称是“党粉”“毛粉”“方粉”，以此表达对走过苦难与辉煌历程的中国共产党的热爱，对毛泽东、方志敏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崇敬。

方梅与摩罗和作者倾心交谈
方梅老人对上门来访者，总会谈及的一个话题是她为弘扬方志敏精神不遗余力的书写。从1981年开始，方梅就利用节假日和出差机会，搜集有关父亲方志敏的资料。1986年从江西省航运管理局退休后，揣着单位开出的介绍信，几乎跑遍了父亲生活和战斗的每一个地方，采访了千余人。每到一个地方，人们听说她是方志敏的女儿，都热情接待，配合采访。1995年起，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方梅一头钻进《方志敏全传》的写作中。有一段时间，每天坚持三点钟就起床写作，从不间断，以至手指都写得弯曲变形了。写到父亲英勇就义的那一章，方梅放声嚎啕大哭。1999年8月，13次易稿、40余万字的传奇性文学传记《方志敏全传》由解放军出版社出版。方梅老人向我们指着客厅沙发背后墙上一组照片左下角的一张，那是2001年“五一”节，新任江西省委书记孟建柱前来方家看望方志敏烈士的亲属，方梅夫妇向孟建柱赠送《方志敏全传》的留影。方梅老人向我们介绍照片中站在她身后的她的丈夫赖日升。方梅老人介绍已故去的相濡以沫的伴侣名字中的“升”字，特意用的是繁体：“就是日字下面一个升字的‘昇’。”老人在《方志敏全传》的“后记”中，也深情地将丈夫“赖日升”列入“具体指导和帮助者”名单。

方梅两本著述封面
方梅老人端起沙发茶几上的茶杯，呷了一口杯中牛奶，向我们讲述她为弘扬方志敏精神已出的第二本书和第三本书的构想。2006年7月，方梅在国家行政学院出版社出版了她的20余万字的《方志敏和她的亲人们》，此书并被列入“方志敏研究系列丛书”。时任江西省方志敏研究会顾问、中纪委副书记刘锡荣题写了书名，并在出版经费上予以支持。刘锡荣是方志敏任军政委员会主任的北上抗日先遣队的政治部主任刘英之子。40余年来，方梅为搜集父亲方志敏生平积累了一沓沓的采访资料，下到部队、社区、学校等作方志敏红色人生报告，在不同媒体宣传方志敏的革命人生和人格魅力。方梅想在晚年再出弘扬方志敏精神的第三本书，甚至连书名她都想好了，叫《方志敏与他的战友敌友血献祖国》。书名当然有值得再推敲之处，方梅很满意于她这本书的切入角度，不仅写父亲方志敏的亲密战友，还要写他曾经的敌人，怎样在方志敏的感召下弃暗投明参加革命，甚至血洒疆场。方梅老人感叹现在身体差了，她拍拍头，老人有眩晕症；又按按腿膝盖，老人有风湿病。毕竟是91岁的老人了，我们也善意地劝老人可采取与人合作的方式，完成第三本书出版的愿望。烈士之女，暮年仍壮心不已。方梅1965年入党，如今党龄已57年了。她指着墙上的一张照片，开心地说：“2018年省老干局评我为全省最美老干部！”我们也把最美好的祝福送给方梅老人。

乐平市众埠镇界首村红十军烈士纪念碑
方梅老人的家在南昌市老城区的丁公路南柴小区，极普通的六楼顶层三居室。老人淡淡的告诉我们，她数十年来下基层采访收集方志敏事迹材料，都是自费，从来不向组织上伸手要一分钱的支持和报酬。方志敏的后人各自过着平凡的日子，不慕富贵，不图显赫。方梅老人说她如今一个月可领取到4000多元的退休工资，她很知足。身体好的时候，她会在晚辈的搀扶下，从六层楼梯下到小区院子里，与居民们一同谈笑。我想起我们此行数人刚入丁公路南柴小区时，向树荫下聊天的社区老人打听“方志敏的女儿方梅”住哪，小区居民热情导指，可见方梅老人平日里丝毫没有作为“红二代”的矜持，她就是普通的邻家一婆婆。“清贫、洁白、朴素的生活，正是我们革命者能够战胜许多困难的地方。”这是方志敏的座右铭，也是他留给家人、留给共产党人最宝贵的遗产。

横峰葛源镇中共闽浙赣省委机关旧址
1935年，在死神的注目下，方志敏写下了感人肺腑的《可爱的中国》，畅想着他心中的中国未来：“到那时，到处都是活跃跃的创造，到处都是日新月异的进步，欢歌将代替了悲叹，笑脸将代替了哭脸，富裕将代替了贫穷，康健将代替了疾苦，智慧将代替了愚昧，友爱将代替了仇杀，生之快乐将代替了死之悲哀，明媚的花园，将代替了凄凉的荒地！”拜访方志敏女儿方梅的这天，我们与方梅老人面对面交流两个多小时后，离开了她的家。走在繁华的英雄城南昌的街头，在回都昌的路上放眼美丽的赣鄱大地，我们看到方志敏烈士和无数革命先烈的梦想，已然变成了现实。方梅老人替方志敏看到了“可爱的中国”，比父亲想象的还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