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八年的那场雨
阴暗的天幕下大雨滂沱,树木在狂风中摇摆。浩瀚的
鄱阳湖面一片浊黄,湖水此起彼伏,一浪翻过一浪,啪啪地冲击着即将淹没的河坝,溅起一团团大小不匀的水珠。
啪!咣!两声连续的清脆的响声,接着就是一声声哇哇稚嫩的哭声。六岁的小丫浑身湿透,双手抹着眼睛,张着嘴站在那里一个劲的哭,在她的脚边哟一只脸盆扣在地上。小姑娘怕是被雷声吓到了,手上的脸盆吓掉到地上了。 “哭什么,别哭!”一位满脸雨水却看似坚毅的妇女回过头来说,她看着女儿把脸盆拣了起来便又回身往前走,她要把家里的木箱扛到村后的二哥家,二哥家地势比她家要高,不会被洪水淹的。 年近六十的村长领着几个年纪相仿的村民扛着镢头,夹着些蛇皮袋子冒雨想堤坝走去。“我们得赶紧到堤坝上看看,把堤坝加固一下”,走在前头的村长眼神刚毅,加快了步子。 “涨这么大的水,老天还偏偏这样淫雨肆虐,还让不让人活啊
….…” “哎,村里就剩我们这些老头子和妇幼了,我们可要让在外面打工的小伙子们放心呐
….. “呵,是啊是啊
……” 他们赶到堤坝上,仔细查看堤坝上被水冲击而成的窟窿,然后把不断装好抬送过来的泥土袋子码放在那里。
风雨仍没有停息的意思,堤坝上的几棵小树已被冲刷的露出了根茎,痛苦地倒在了一旁。 村民们三三两两的来到了堤坝上,主动地装土、抬泥袋。就连几个小学生模样的
小孩子们也都光着脚丫在帮忙铲土装袋,没有谁说话,有的只是“快,快”“这,这里”的叫喊声,仿佛这是在进行一场紧张的战争。 风雨在撕狂,偶尔的电闪雷鸣,闪电映亮了山河,鸣雷盖住了村民们抢保堤坝的呼喊声。风声雨声哭喊声,一片嘈杂。 “村长,村长,不好啦”一个满身污泥的村民提着铁锹从堤坝中段跑过来喊着,“坝中间出现裂口啦”。村长赶紧跑过去,果然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裂口,足有三寸宽。“看来真的保不住了,赶紧撤”。村长拿起挂在堤坝边一棵树上的铜锣,狠狠的敲了两下,“乡亲们,快撤,快回去帮村里其他人
安全转移,堤坝快要塌了”。 锣声响彻整个村庄,村民们跟着村长往村里赶。此时,村里也已躁动,一种紧张不安的气氛笼罩着每一个人。 村里的房子有一半地势很低,堤坝一旦决口,极可能淹没这些房子。村长早已叮嘱过他们,一定要尽快转移到村后地势高的地方。 村长一路敲锣一路喊者,逢着人就问还有谁家没有转移的,他们都说都顺利转移了,村长就是不放心,领着两三个人在村前的几屋挨个探问。 村前的房子基本上是土砖房,那都是上一辈或者是上上辈留下的祖屋,也是整个村子的渊源,大多有几十年的历史了。 村长一行依次检查了,没有发现还有逗留的村民,房子里的东西基本搬干净了,有的房子甚至连门板都拆走了。
“小丫,小丫
……”锣声响过,又听见有人在撕心裂肺的喊人了,这是之前的小姑娘的
母亲在喊她,母亲没有在二哥家看到小丫,不知道她跑哪去了,急得她到处找,眼睛里都含着泪花。 村里一群人也都在帮忙找了,一个个焦急万分,当听说有人在堤坝上见到她时,几个人就一起向堤坝跑去。 堤坝上,一个小女孩的身影在左移右晃,原来在她面前有一条小狗,那是她爸爸临出门时向别人要来送给她的,她很喜欢它。小女孩听说妈妈要去堤坝上装土时,她也去了,小狗也跟着来了。现在小女孩看见堤坝上没人就想回去想试着把小狗抱起来,可是小狗躲来躲去,就是不听话。 小女孩的母亲赶来了,“丫头,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呢,坝要倒了,赶紧走。” 母亲一把拉着小丫便走,小丫还叫着:“小狗呢?”母亲头也不回:“它会跟来的。” 果然,小狗晃悠着尾巴跟着走了。 一场对小丫的担心终于悬石落地,众人都放心地各自回去了。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风还在呼呼地吹,湖水似乎越发有劲了,啪啪地拍击着堤坝,仿佛不冲跨堤坝不罢休似的。 村头的一处高地上站了些人,村长戴了个斗笠,眼睛凝视着堤坝,脸颊上满是水珠,雨水夹着汗水滴落,或许还有泪水在不由自主地滑落。他的心里很矛盾,他站在这里是要看堤坝倒塌呢,还是在等待雨停水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