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饥饿
学校发的每月二十斤米的饭票，八元钱的菜票，仍然只够荣光吃个半饱。但比家里的状况好多了。食堂简单的炒土豆丝，胡萝卜丝，素包菜，豆豉辣椒，他都能吃得津津有味。那饭菜落到他的饭盒里，死的老惨的。往往三四口，就风卷残云，尸骸无存。完了还要冲上半盒开水，把那盒子里、饭匙上余留的汤汁，晃荡干净再灌下肚子，唯恐浪费了一个食物分子。
最先发现荣光饿的是秀兰，她这时已对他有了那种朦胧的想法。眼看着他打了饭菜，在同学群中狼吞虎咽，没两三分钟就交待完了。就着食堂的开水桶里接了开水，咕咚咕咚地喝着，末了意犹未尽地咂着嘴巴。她觉得心有隐测。
班上的黑板报每个月更新一次，负责编辑的就是他们。用的是全班同学投来的优秀稿件。荣光制版，秀兰配图。结束时，秀兰递给荣光一个小纸包。
“是什么？”
“饭菜票。我们女同学怕胖，吃得不多，多余出来的。我收集了一下，你看用得着吗？”
“那怎么好意思。”
“你用不着就给其他同学吧。”
“我的个奶奶，还用不着，学校发双份的我也吃得了。”荣光高兴地说，就赶紧往衣袋里塞。人挨饿脸皮厚，这花花绿绿的小塑料片，就是香喷喷的饭菜呵！终于可以饱餐几顿了。荣光非常感激地望着秀兰，想起了家里的母亲和姐姐。女同学原来也能像家里人一样关心自己的。但也不尽相同，比家里人又多了一份陌生的神秘。
此后俩人就亲近了一些，荣光看到秀兰打开水，也积极上前帮她提到女寝室的楼梯口。秀兰每每回老家，也会带些米粑，山芋、野果子来，当然名义上让荣光请班里的男同学。实际上是如她所愿，大部分填进了班长的大肚胃。
那时的男女学生思想很纯正。男女学生共住一栋宿舍楼。男生住一二三楼，女生少，住四楼。四楼就是禁地，男生不会越雷半步。不像现在的学校，男女学生分了各自的寝室楼，学校装了极不人性的铁栅栏，并用了专人看护，女学生还每每被人约到校外去开房。
吃人的嘴短。吃着吃着，荣光心里也就对秀兰有了热乎乎的感觉。秀兰也就把荣光当成自己人生最最重要的一位。除了大肚胃，荣光思维敏捷，记忆力特好。学校的演讲赛，文娱晚会，他主持时从来不看稿子，能说得条理清晰，妙语连珠。秀兰有时跟荣光做搭档，总能在荣光流利语句的牵引下，发挥出自己最大的水平来。跟着这个高个儿的大男孩，她总有一种紧张而又刺激的感觉，总仿佛自己能生活得快乐又上进。这使得她喜爱他的一切，包括他吃的那副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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