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妈妈
细矮想着娘，黄板牙的嘴便张得很大。模样怪吓人的，自己却浑然不觉。他虽然过着最简单的日子，但他爱天空行马的胡思乱想，因而他便也很快乐。下课铃响了，他仍伏在窗台上。最后一个交卷的魏虎回座位时，就看到了窗外的细矮。
魏虎很快约了几个男生，绕过教室围住了细矮。他们先是朝他扔土块。看细矮护着头，魏虎的鬼点子就上来了。别看旁近几个村庄的小孩，小时候哭闹撒娇不睡觉时，爸妈都拿“细矮来了”吓唬过他们。可他们长大以后，没有一个怕细矮。因为都知道细矮虽然外貌丑到极点，但骨子里懦弱忠厚，从来不伤害别人。水牯牛丑吧，还大的了不得，胆壮的孩子还是敢于骑到它的背上。
魏虎和细矮一个村庄的，更知道他的底细。一次烧了细矮一个茅柴堆，细矮一声不吭。倒是自家爸妈知道了，将自己狠狠严惩了一顿。
“细矮，我们要看鸡鸡，你给我们看看嘛。”
“我不，”细矮粗声老气的。
“为什么不，先前你也给我们看的。”
“我妈不让。”
“你妈不是死了吗？”
“没死！”
“好，你不给我们看，我就把你的粪扒子丢到港里去。”
细矮这才急了，只得慢慢脱下裤子。孩子们就蹲下身子看，魏虎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小棒。伸过去拨弄细矮下面的小玩意儿。
“大，大，哎呀，怎么一点都不长大。”拨了许久，魏虎不耐烦了。就叫细矮俯下身子，将屁股朝天撅着，发一声喊：“我们每个人打十下，过过瘾。”
平时屁股总是挨爸妈老师的鞭子，今天总算关照一下别人的屁股，嗬，别提多有成就感了！
“魏虎，住手。”秀兰老师喝一声。正打得起劲的魏虎被喝得目瞪口呆。坏了，谁打的小报告呵？
“给我把他的裤子穿好，再带他到办公室来。”秀兰看到光着屁股的细矮和垂头丧气的魏虎，心里觉得又有气又好笑。
老师的话就是命令。别看魏虎淘气，他最怕这丹凤眼老师了。平时上课只要一想玩小动作，那眼睛就看过来了，就能把他唬得动都不敢动。有一次自己忘了做作业，老师竟到他家去家访了，老师走后，屁股享受了爸爸的竹鞭，到现在想起来还生疼生疼的。
……
细矮今天特高兴。他真的像看到了自己的妈妈。魏虎在那女老师面前乖得就像一只猫，大气都不敢喘。几个人站成一排，被她狠狠地训了一顿。直到他们连连点头，并各人写了一张纸，留在女老师抽屉里，才回去上课了。接下来女教师还摸了摸他的头。给他的口袋里塞上两块糖。并比划着让他以后不要再到学校来。
糖，他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吃糖了。对，是在娘去世前才吃过。
在蓝球架下蹿跃了一节课的小伙子走了进来，将球丢在办公室的黑板下。看到秀兰正给细矮清理身上的灰尘，缝补扣子，笑着说：“秀兰老师，今天爱心泛滥了。他没爸妈，要不你做他妈妈。”
丹凤眼剐过来：“荣光，来，帮我解个结，这绳子打的是死结。你那双球鞋破了两个小洞，别穿了，就送给他。看他赤着一双脚，怪可怜的。”
少女的命令总是那么让人乐意接受。荣光过来给细矮解绳子，解不开，就干脆找来一个小刀，一割两断。
等荣光将球鞋丢在细矮脚下时，秀兰已经订好最后一个扣，其它的老师都上课去了。荣光就嘻笑着说：“秀兰老师，我吃醋，对我也能这么好吗？”
“对你不好吗？”秀兰如水的眼睛静静地望着荣光。
“好！好！哎呀，我肚子又唱空城计了，我去看看老吕头的饭熟了没有。你慢慢弄呵。”
“中午在办公室吃，我昨天做了一个好菜，一起尝一尝。”
荣光的口水就流下来，急急地走向厨房。秀兰老师就是这么一个让人感觉暖和的女孩。他丝毫不怀疑她将来就是贤妻良母。她那么朴实，那么富有同情心，使得谁都愿意跟她亲近。
细矮被洗过脸，整过衣服，脚上套上了鞋，就像换了一个人。乐得呲牙裂嘴的,不断地发出呵呵的声音，别人听不懂的，他心里一直叫着妈妈，妈妈。细矮离开了学校，还不住地往回望。秀兰则看着厨下晃动的那个健康的背影，心里满是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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