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初中三年在汪墩一中度过的,那里有高大参天的梧桐树,有斜阳晚照的美妙黄昏,有百鸟对唱的林荫校道,有灿烂美妙的青涩童年,有一辈子都不曾遗失的单纯回忆。
汪墩一中位于汪墩街东南五百米,有八十多年的历史。它曾经的辉煌是毋庸置疑的,在这个寂静深幽,景致如画的校园,培育出一批又一批的人才,如今许多已是社会中流砥柱,为社会的建设作出不可磨灭的成绩。提起它,我们内心总充满自豪。是的,这是我们心灵成长的地方,这是教育我们认知这个世界的地方,这就是我们曾经的全部世界,这是我们的家。
掐指算来,不知不觉已离开母校十六年,我们是带着头也不回的喜悦离开,却是带着沉重的心情去解开尘封的回忆。我们感慨美好的青葱岁月,感慨时光如白驹过隙,去匆匆,快得没留一丝痕迹,似乎我们还没来得及认真读懂青春,明白青春应该是怎样才合理时,它却远去,绝情的远去。
十六年,对于浩瀚宇宙来说,是一瞬间。对许多万物生灵来说,它甚至是一个轮回。对于回忆,也快得一切就在昨天,那逝去的岁月像蒙上一层轻纱的梦,让人陶醉其中,如糖似蜜。青春的如同一首歌,婉转幽怨,青春似一条河,波澜壮阔,青春是一条花,含苞娇羞。年少时,当我们读到“哀人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时,我们无动于衷。日出日落,几易春秋,当风霜逐渐在我们光洁的脸庞上刻镂出抹不出去痕迹时,它就是一根弦,拨弄着在心灵的最柔软处。朝对梳镜,我们晃然大悟,原来早已不年轻,曾经发质密集的额角线一夜之间退了许多,曾经浓密乌黑的头发稀疏起来,曾经少年轻狂的我们也会不无伤感的说:“岁月不饶人”。 是的,青春它走了,抓都抓不住,快得让懂得珍惜的人不知所措,留下一片婉惜。对懂得情感的人类来说,总能勾起多愁善感的诗人在秋风落叶,梧桐细雨中寄托愁思,写出满腹愁肠的词曲,继而垂下几滴清泪,这就是青春。
95年报到那天,炎炎烈日如明镜般倒扣在万里无云的天空,知了闷得叫个不停,校门口高大的梧桐树密密集集,撑出一片阴凉天空,下面挤满了来校报到的学生和家长,他们口里含着冰棍,手拿草帽卷着边使劲扇着风。
“这鬼天气,太热了”。
“看样子要打风暴”。
“是呀,是要下场雨才好,禾田都干了。哎,你也是送子女报名的吧?”
“是的,我的儿子刚进初一,人小,带他来报个到,刚分到初一(1)班”
“哦,这么巧,我的女儿也分在一(1)班”。
“……”
他们挤在一起,管他熟不熟,彼此问候寒暄,热闹得像锅粥。
母亲用平时拖谷的大板车将我和姐姐的书桌拖到学校时,已经是下午三点。我们顶着阳光走了近一个小时,到学校时已经是汗流满面。
“来,每人吃根冰棍”,母亲说。
“你也吃一根”姐姐说。母亲说:“我不渴”。
报名之后,我被分配到初一(1)班,教室位于第一栋第一层东南边,与宿舍一墙之隔。桌子搬到教室时,大部分的同学早已把桌子摆好。母亲说:“你个子不高,桌子摆在第一排,不怕被挡住。”直到满脸黝黑暗沉,却充满慈爱的刘伍松老师歪斜着肩膀,一颠一颠走进教室时,我才知道原来我的桌子是倒数第一排。好在不久重新排了座位,最终坐在靠窗子边第二排。
校园远离闹区,很幽静,也很美。高大的梧桐树如同卫士,日夜守护校园大门。沿校门上个坡,右边就是一排瓦房,其实也就三五间,里面放满了木架床,木架床分两层,四角用柱子固定,上面铺了板,板不是很齐整,偶尔还因为树的形状而落下大小不一的缝隙。对学生们来说,这些板的宽度太重要了,当早到的同学用粉笔在一块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时,那说明这个位置就被他占了。显然,一块板足够宽的话可以让他舒服睡觉。特别是对于发育良好,却又只占了一块很窄的板的同学来说,那就是一个噩梦,恐怕他只能侧着身子睡了。坡的左侧是更大一排的瓦房,是老师及家属住的地方,嘈杂喧哗,潮湿泥泞,许多妇女围着前面那口井,有说有笑的洗衣服,挥动着粗壮的胳膊捶打衣服,一阵阵的响声传遍校园,清脆得抖动着蔚蓝的天空。一会儿功夫,前面就用竹杆挂满了各色被单,飘扬着,卷动着,像联合国前面各国国旗。到了晚上,接二连三的牛蛙声从校园的池塘中传出,总引得几个调皮的同蠢蠢欲动。池塘水面清澈,一轮冷月将碎银般的光辉泄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清爽的月夜,习习凉风,树影婆娑,清冷的湖面弄起一滩阴影。
再上个更长的坡,就到一片小树林,树木整齐排列,如威武的战士,庄严肃穆,林中的双杠和乒乓球台可是学生们的乐园,几乎也成为他们生活的全部,你看,在乒乓球台,他们虎头虎脑,表情专注,正在轮流考试,这种考试除了技术过硬,心里素质也绝不可忽视。操场与小树林只有一道之隔,操场宽畅清洁,一对破败的篮球加耸立其上,每到黄昏,精力旺盛的年轻老师在球场的英姿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如果天晴,天刚擦亮,主席台便响起了嘹亮的催床曲,尔后,一排排的人站在这个尘土飞扬的操场,有气无力的伸着腰,跺着脚,正在做第七套广播体操呢。操场东面又是一排宿舍,里面布置与校门边宿舍没什么不同,同样是木架床,学生戏称:“牛栏架”,是的,加点禾杆稻草,真的难于区分。可就是住这样的牛栏里,同样有着成长,有着欢笑,有着令人着迷的记忆,有着春笋般的发育。操场西北面就是我们的主要场所——教学楼。教学楼是两层和三层的小楼,与昏暗的瓦房相比,显得特别整洁明亮,一阵阵唱歌似的读书声,使两幢新白的教学楼充满生机。他们叽叽喳喳,追逐戏嬉,将青春的活力演绎得洒脱从容,哦,青春,梦幻般青春。
当晚没有住宿学校,母亲带着我和姐姐去汪墩街置办了生活用品,也就是一些饭盒,水桶,毛巾,牙刷等日常用品,最后给我和姐姐每人买了一件汗衫。母亲说:“学校不比家里,无论怎么样也要穿得差不多”。那时家里困难,想一件新衣服不容易,兴奋之情自然难于言表,大致记得是件绿色的,至于印了什么花纹却不记得。反正既有穿新衣服的兴奋,又有寄宿学校的忐忑不安,第一次离开家,这种孤寂落莫的心情是现在从来没有的。
我们走过汪墩街,已是落日西沉,红霞似火,将西北边的天空几乎要烧起来,照亮了刘杨村的田埂,也照的我心暧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