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牛背大学（2）|鄱湖文苑 - 都昌在线，都昌人自己的网上社区

徐埠河晓风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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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徐埠镇

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14-05-12

关键词：我的牛背大学

（二）

我们放牛，一般去两个地方比较多，一个是徐埠河边上；另一个是离村不远的一片山林里，因为以前曾经有人在那里建窑烧砖，我们习惯称那里为“窑涧里”。去徐埠河边放牧的概率是最多的，当然水草丰美是最主要的原因。听父亲讲，他们小时候河边的水草更好，嫩绿的小草长得差不多半人高，有的时候，把牵牛的绳子拴在某个固定的位置，以绳子为半径的圆周内的草够牛儿吃个饱。当然，即使不拴，牛也不会跑远，因为用不着为寻找美味而奔波。因此，放牧的小孩们自己玩自己的，甚至猫个地方睡大觉，等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各自到草丛或芦苇荡中牵着自己的牛回家。
等到我们放牧的时候，因为围湖造田，芦苇很少见，到处是堤垸，里面种着生产队的庄稼；放牛在堤垸靠河的一侧，时刻警惕着是否有馋嘴的牛翻过堤垸吃另一侧的庄稼，除此之外，到还轻松，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另外，河中心有个小岛，面积很小，水稍微长满一些就被淹了，因此不能够种庄稼，是小草和鸟儿们的天堂，牛儿们有时会游泳上小岛，吃饱了再回来，用不着我们过去吆喝。
我们放牛的时候，有时会带个小凳子，不是四条腿的那种，而是用一根长木桩，一头削得尖尖的，另一头钉在小木板上，可以被称作独脚凳；木桩中间钻两个孔，穿上绳子可以背在身上，像小学生背书包一样。到了目的地后，把牵牛的绳子缠在牛角上，牛儿自己吃草去了。小孩们找个平坦的地方，用独脚凳的木桩尖的一端深深地插在泥土里，人就可以坐在上面休息。这时女孩子开始打毛线或做其它女工，男孩子吹牛玩。
碰上雨过天晴的日子，蓝天白云，水天一色，极目远望，庐山的轮廓若隐若现，高空经常有鹰在盘旋，我们就远远地喊着：“老鹰叫，我抓“Xiu”，抓的光溜溜”， “Xiu”在老家的土话中指皮肤上长得小疙瘩，这不知道是那一辈流传下来的经验，牧童们都相信，当然后来见不到高飞的鹰了，科学与否无所谓了。当然老鹰在天上飞的时候，地面上的鸡的感受与我们完全不一样，吓得到处找地方躲藏，特别是带小鸡的老母鸡，咯咯地招呼着小鸡们。即使如此，还总是有鸡被老鹰叼走。另外，当年黄鼠狼也特别多，别看它个头比成年的鸡小不少，但居然能够到农家小院的鸡舍里把鸡偷走，甚至是骄傲的大公鸡。据说黄鼠狼是咬着鸡的脖子，用尾巴赶着鸡自己走出农舍的。不知道是否有人亲眼见到过，反正老一辈都这么说。
独脚凳除了用来坐之外，还有一个用处，就是用它尖的一端插到土里，挖植物的根茎。比如说半夏，根茎可以入药，小伙伴们挖了洗干净，卖给村里的供销社，可以用来换作业本或者红毛线之类。还有一种植物，主要生长在河湖的边上，大致因为这个原因，我们称之为“湖醉公”（音译），它的根茎可以吃，用独脚凳挖出来之后，剥去皮，到河里洗一洗，顺手塞到嘴里，味道有点甜，也有些涩，但总的来说是比较好吃。
渴了非常方便，到河边掬起水就喝，甜甜的，沁人心扉。河里长着很多菱角，孩子们有时会拿一根绳子绑一块石头，甩到河中间后往回拽，把菱角的藤蔓拽到身边，摘下上面的菱角，挑选那些嫩的剥开吃，甜甜的有一股清香，比“湖醉公”好吃多了。老一点的需要煮着吃，很香，而且饱肚子，可以当饭吃。当然，我们只是好玩，而且不敢到河的深处摘菱角；大人们用一种大的木桶划到河里摘菱角，自家吃不完，还拿到集市上卖了换零花钱。另外菱角的藤蔓中有一种长得比较粗的外表全是刺的那种，都昌话叫“肌菱拐得”，去皮后可以当菜吃，炒的时候加些本地种的新鲜辣椒，味道更好。
牛儿也会到河里吃草，水草的种类比较多，比如菱蔓的叶子和茎；还有一种叫“河帕得”，叶子是园形的，浮在水面，叶子中间有一根细细的茎连到水底的泥里，这种草牛儿比较喜欢；还有一种叫“革命草”的水草，一般生长在靠河岸或池塘靠岸的水里，它的名字的由来我没有做过专门的考证，说不太清楚。到河里吃草的肯定是水牛，顾名思义，水牛是喜水的，特别是热天的时候，除了干活或吃岸上的草之外，一天到晚泡在水里。它们的水性也很好，吃水草的时候，一般是躺着或者浮着，边吃边玩水。当年河水清澈，牛的周围的水里，可见小鱼小虾在游动；露出水面的牛的脊背，不时会飞来几只牛鸟停在上面。这样的一幅的“水牛吃水草图”，真是动中有静、趣意盎然的田园山水画。另外，黄牛是不喜水的，赶都赶不下水。
到“窑涧里”放牧一般是下午，尤其夏天。那片山不是很大，像的大大的倒“V”字形，两边是山梁，中间围着一个水塘，水不深，而且水底比较平，是小孩们玩水、学游泳的好地方。夏天午休之后，孩子们就牵着牛来到这来，因为天气还比较热，牛群不会先进食，而是要到池塘里泡澡、洗泥浆浴好半天，等太阳的炎热消减后才到两边的山梁上吃草。
这时，有些孩子们也会跑到池塘里玩水，会水的不讲什么姿势，“狗刨”是最常见的。不会水的，把头埋在水里，手舞足蹈地乱比划，叫游“咪头咏”。有时会请一个会游的小孩在前面托着自己的下巴学游泳，教的孩子经常突然一松手，被托的人冷不妨的身躯一沉，难免要喝上几口水，不过这样来回喝几次也就会了。有意思的是，放牧的孩子在水塘的这边，牛群在那边，牛儿们滚泥浆翻起来的浑浊的水，经常被孩子们喝到肚子里，当年没有听说有闹肚子生病的。另外，为了防备晚上回家大人们检查是否玩水了，下水的时候一般都脱得赤条条的，这样保证浑身的颜色是一致的，不易被发现。
对于我，在我放牛的第一季，因为还没有等到夏天就结束了，而且我从小不甚好动，记忆中没有下水学游泳；等到放牛的第二季，我已经17岁了，有些不屑于与牛同浴。错过这些机会，我也就一直不会游泳，这对于出生在河边的人来说是比较少见的。
所谓水有水的灵秀，山有山的厚重。“窑涧里”，虽然没有“湖醉公”的根茎吃，但野果很多，比如有野山楂，我们用都昌话叫“猴枣得”（“得”用在这里有“子”的意思，可以翻译成“猴枣子”），大约曾经是猴子们的美味，吃来有些酸。还有一种带刺的藤上长的果实，我们当地叫“袍得”，更好吃，但需要注意，有些是有毒的，当年我们说是被蛇爬过了的，现在看来只是一种说法；听说别的地方有小孩被它毒死过，但这是十分罕见的，当年我们似乎都认得。
另外，春天的时候，漫山遍野开着各种花，其中映山红（学名杜鹃）最多，红彤彤的一片片，间隔夹杂着其它颜色的花，象天边的云。映山红的花是可以吃的，味道有些酸，但必须把花芯抽出来，而且不能多吃，据说会醉人的。当然其它花大多数是不能吃的，尤其越美艳的越有危险性。用能否吃来描述花，真是有些亵渎那些花仙子了。
1984年的春天，17岁的我就这样在鄱阳湖边上的老家继续着我的“牛背大学”的学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