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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阿Q(小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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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县城(都昌镇)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14-01-05
                                                                      寻找阿Q


        因为阿Q,陈吾义是着了魔。大学四年里,他别的什么书都不读,就只读阿Q。为此,他翻遍了图书馆的每一个角落,把尽可能找到的有关阿Q的文字一一抄录在册,所记下的页码早已超过了原作的数倍高过人顶了,可谓是笔记等身。即使这样,陈吾义还是不满意,仍在寻找。有一天,图书馆那个戴着厚厚镜片的管理员见到陈吾义就说,小陈,你又来找阿Q?
      陈吾义嘿嘿一笑说,最近阿Q有什么绯闻吗?
       没有,玻璃镜片说,小陈,你马上就要毕业,时间不多了,你这只公鸡也该下下蛋!
     那是自然的,我正在考虑这件事,论文的设计图纸已有了。
    是吗?你要抓紧时间,你写完,得让我首先捧读。你这几年找阿Q,我可是出了不少的力,我是有苦劳的!
    那是当然的!
     陈吾义这样的迷恋于阿Q,并不是因为他与阿Q沾亲带故,有裙带关系。阿Q姓赵,陈吾义姓陈,按中国姓氏最古老的版本来考证,赵姓和陈姓关联也是不大的。有一位赵姓的皇帝在陈地兵变,但不能说明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有时陈吾义冥想阿Q就是自己的先人,而且有族谱佐证,这样一来,陈吾义所说的话在学术界文化界就有影响力,也就用不着这么费心了。陈吾义甚至想作DNA鉴定,无奈阿Q已失踪多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的毛发、指甲之类的东西,想做也是找不到送检的材料。总之,陈吾义曲尽心机,怎么也不能把自己和阿Q在血缘方面联系起来,这着实让他苦恼了一番。
    既然不能在血缘方面有突破,陈吾义也只好另作他算了。一来二去,他只好又往王教授家里跑。当然这一切的起因也都是因为王教授。王教授是物理系的一位挂牌、持证上岗的高能物理学教授。说其为物理学教授,在高能物理学方面的建树却并不能让人叹服,充其量也不过是有一些豆腐块大小的文字散见诸报刊,但他却能用研究高能物理的方法来研究文学研究阿Q,可以说,在研究阿Q的领域内,他独树一帜,在校内外、国内外都享有盛誉,占有的席位远远超于他人。这使得中文系许多科班出身的教授们汗颜,以至于在学生们面前不敢轻易言讲阿Q,而要讲阿Q,往往就不遗余力地引用王教授的观点,才可以高讲无忧了。而一旦讲了自己的观点,被中文系的学生们传了出去,往往就会让王教授批评再批评再再批评,展开一场争鸣。结果当然是王教授的再再批评更有份量。而从此,中文系的教授们便就会被认作智能低下,思维方法欠妥而被学生们看不起,信如二婚的媳妇,在公婆面前,抬不起头来。
    而中文系的陈吾义结识王教授则源于一次很偶然的事情。
    王教授虽然知识渊博,学高五车,但却年高体弱,且又住高楼,在生活上就有许多的诸如买粮、换煤气之类的事情常让他烦恼。本来这样的事,在大学校园里是极为容易解决的。校园里多是芬芳的且不需要付价的桃李,但这位老先生却为人性高,一般的桃李弟子难与之接近,是典型的“四高”人物。也于是这些小事就只得老教授躬自操心了。这天,老教授买了一袋粮,雇人搬到了楼下,那人欺叟,说是要搬到五楼,非得加人民币五块作为上楼费。老教授作了一番人心不古的感叹,却怎么也不肯出这费用。那人却也懒得再与他多说什么,哼唱着“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 与他“拜拜”,不愿意再聆听老教授的教诲了。正当老教授不知该如何进一步开展工作,把粮袋运送到五楼那个位置时,陈吾义走了过来,见到此景,他二话没说,怯怯地上前代替了那个搬运工,把粮袋扛上了肩,老教授在前开道,一直到了五楼。
    放下粮袋,陈吾义便要离去,却让王教授给喝住了,亲切地问,同学,你是哪个系的?陈吾义再次怯怯地说,中文系的。一听说是中文系的,王教授热情倍增,破例地沏茶,要陈吾义歇会儿。陈吾义就也留了下来。他们先是天南地北地海谈了一番,后来就谈到了中文系的教授,教授们嘴里的阿Q。恰巧陈吾义这一学期开设了“现代文学”这一课程。这门课开门谈讲的就是阿Q。王教授就和善地问中文系的教授是怎样讲阿Q的?说到这里,陈吾义这才知道眼前的这位老人就是中文系教授们嘴里的王教授,便肃然起敬。因为早从本系教授们嘴里认识了王教授,只是无缘面见,而今天却天赐良机,陈吾义就也谈了起来,就也不想离去了。好在此时陈吾义心情恬静,并没有表露出投机钻营、卖乖取巧之态,就也很认真地叙述了本系教授们嘴里的阿Q,自然是王教授笔下的阿Q,也就没有挑起战争,很是充当了一回“和平使者”。
   王教授听罢,却有点怅然。他本以为可以从陈吾义嘴中觅到点什么,好进一步深入自己的批评,可事实上什么也没有,许久才说,中文系的教授们怎么老是重复我的观点了,这不成了“一言堂”吗?唉,做学问的人,怎么可以这样了?!他们应该提出自己的新观点,进行争鸣!
     这一番话让陈吾义更加起敬了,谁不希望别人推崇自己的学术成果,尊崇自己的学术地位?!可眼前这位赫然有名的教授却希望他人对自己进行挑战,甚至于否定自己的,这实在太可贵了,于是就也感动地说,王教授,你是真正做学问的人。
    过奖了,过奖了,年轻人,王教授笑着说,我该向你们中文系的领导写封信,希望他们不要盲从于我,要他们带头打破这个僵局,以利于学术的进步。过了一会,王教授又问陈吾义说,年轻人,作为中文系的学生,你对哪一方面感兴趣?
   暂时还没有,陈吾义说,我不喜欢文学。
   你不喜欢文学?王教授听了,有点怀疑地说,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历史,读史使人明智。
    历史?王教授说,不,文学才是真实的。
   陈吾义有点不明白。
   王教授重复着说,只有文学才是真实的,文学的创造者,他们是穷而后工的人,他们怀才不遇,人生坎坷,衣食不保,他们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他们让文学张扬人性,把真善美、假恶丑,尽囊其中,唯有如此,方见真实……。
   陈吾义听着这番话,频频点头,觉得这真乃学者之见。
   王教授一时谈兴倍增,陈吾义似乎是他多年来唯一的真实的听众,而且王教授也觉得自己的这一番见解,虽言之有理,却难著于文字,更是不能见诸报刊,抑之于心久矣!而现在却也正好时机难得,更应该畅泄一番一尽方休。或者陈先义正好把自己这一观点宣扬出去,这也就等于再版了,一举几得,何乐而不为。最后,王教授觉得自己不好再发挥下去,就说,年轻人,我劝你还是主攻文学,研究历史是不会有多大的出息的,你不要浪费了光阴。
   陈吾义听了亦觉得有理,认为自己是该朝文学方面发展了,于是就说,王教授,你在文学方面挺有造诣,不过文学这个概念太大了,能不能把范围缩小一些,给我具体指点一下迷津?
   这……,王教授迟缓了一下,想了想说,你研究阿Q吧。
   阿Q?陈吾义睁大眼睛地说,王教授,你这不是在开我的玩笑吧?我们校内有你这样的大树,校外更有阿林那样的权威,我研究阿Q,会有前途吗?
  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了?阿Q博大精深,不是几个人就可以把他吃完的!王教授有点生气地说,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刚才说阿林,阿林是谁?
   阿林,他不是著有《论阿Q》吗?陈吾义回答说,《论阿Q》是轰动学术界的大文章!
    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我只不过不知道你说的阿林指的就是他。
    这是我们对他的昵称。
   看来你们还是蛮喜欢这位阿林?
   是的,他的大作的确让人叹服,简直把文章给做绝了!陈吾义说。
   是吗?
   仿佛是这一漫不经心的话语,提醒了陈吾义,他似乎觉得自己在这里呆的时间太长了,更不应该当着一个人夸赞另一个人,比如当着女朋友夸赞另一个女人的漂亮,这是要犯禁的,便不好再说下去。陈吾义起身告辞。王教授也没有再挽留。这让陈吾义多少有点遗憾,毕竟自己的一番体力劳动,为王教授直接创造了经济收入,当然陈吾义是不会张口说这事的。王教授可以不付搬运费,但起码也应该支付一些相关的文明用语,王教授却吝啬得连这也省略了。陈吾义很是有了一番委屈,不过陈吾义马上也就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的,毕竟自己用体力敲开了王教授的门,为了今后能时常进入这扇门,临出门时,陈吾义就说,王教授,今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我会来帮助你的!
   好的,教授回答说。
   凭借着这一简而又单的事情,陈吾义就与王教授挂上了钩。与王教授挂上了钩,陈吾义也就与阿Q挂上钩了。一上钩,陈吾义就立即把自己埋进了阿Q的世界,如饥似渴地寻觅着阿Q的足迹,越觅也就越觉得有味道,阿Q就像老家过年时所腌制的腊肉骨头,越咀嚼越有劲,咸油味儿永远也吸不尽,却又诱惑着人不断地去吮吸,直到后来,干脆把骨头咬破嚼烂,连渣儿一同交给贪婪的胃。陈吾义一时觉得阿Q就是这般让人受用。
    也于是,隔三差五的,陈吾义就到王教授家去一趟,问一问有没有需要帮忙解决的生活小事,需不需要买粮,煤气用完了没有。然而可惜的是王教授生活简单,需要人料理的事并不多,这很是让陈吾义大伤脑筋,直恨不得老教授家的粮食今天买来明天烂掉,天天吃煤气。当然有可能的话,陈吾义却也附带地谈一谈阿Q、地保和吴妈他们,把一些问题向王教授请教一下。有一回,王教授听过之后,便说,小陈,那天我只不过说了一下,没想到你却认真起来了!
   当然这也主要是由于我过去不了解阿Q,才有了一些误解。我现在发现研究阿Q是大有作为的,当然还需要教授你多加指点!陈吾义笑着说。
   我尽自己的能力!目前,我以为你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多到图书馆去读一些书,及时地找一些新鲜的东西。否则,你就会步人后尘!步人后尘,那你的努力就白费了!王教授语重心长地说。
   一直以来,我也是这么做的!陈吾义又说。
   这样做是很好,不过我还有句话要告诉你,做学问不宜操之过急,要循序渐进,尔后方有建树。
   谢谢你了,教授!
    不用客气,小陈,我是很欣赏你的,有什么问题,我会帮你解决!
   有了王教授这一番话垫底,陈吾义觉得自己的底气足了,找阿Q的信心也就增加了几份。于是,在中文系,教授们都知道有一个只读阿Q不读其它书的人。尽管一时在人和名上还对不上号,但在涉及到与陈吾义这个名字的有关事情上,比如考试分数,也就格外的小心,尤其是在自己所教的学科上,对“陈吾义”这个名字是大开绿灯,或者说压根儿没有红灯。试想一下,谁敢设这“红灯”了?这不是为难陈吾义吗?为难陈吾义,不也就是为难王教授吗!为难王教授,不就是与王教授作梗吗!谁会去冒这个大不韪!陈吾义的学科成绩是一路叫好,连年拿得最高的奖学金!有时这甚至让陈吾义自己也莫明其妙。当然这莫明其妙还有中文系的这些教授们,直恨自己为什么找不到一个只读自己的人,陈吾义唯一的“这一个”却偏让物理系的糟老头挖走了!
   对于这些问题,陈吾义没有去深究。他把一门心思都放在阿Q身上。临近毕业了,陈吾义便也暂时放弃了细致而又烦琐的寻找工作,把所寻找来的笔记进行了一番整理,开始了具体的文字写作。他几乎是不分昼夜,抓住任何一个时间空隙,对每一个章节,每一个观点乃至具体的用字造句都进行了反复的推敲,几经斟酌,才落笔生根而不敢草草了事。可偏在此时,每个学科的教授们却也都在抓住任何一个空隙的时间,将自己平生的研究成果、观点,尽一切可能在这不多的时间内全部传授给学生们。任何成果,只有被传播,才能有社会意义,获得新生,而如果束于高阁,这无疑是断了他们的生路。教授们谁不想自己的成果让更多的人知道,而眼下,这些明天社会的栋梁们便是最好的传播途径了,自然谁也不会放弃这最好的机会。于是功课日程表被排得满满的,连让时间透气的中午也被排了两节古典文学选修课。中午上起课来,教授们气喘如牛,却也心甘情愿,怡然自乐,只是苦了学生们,他们更把古典文学当作了古典催眠乐,在课堂里酣然而睡了。陈吾义也想睡,只是惦记着阿Q,才不敢享受这种无价的服务而奋笔疾书。在这古典催眠乐中,陈吾义只觉得自己妙思纷至沓来,许多观点、见解不邀自至,笔下字如泉涌,便也芳心大悦,以为这是自己最好的写作时间了。古典教授的话音一止,自己的思维也就中断了,再怎么努力也连不上不来,及至第二天古典乐复来,自己的思绪才能够接得上气。于是陈吾义也觉得自己变得神经兮兮的。
    那天,他就让教古典文学的刘教授闹了一个大笑话。
   刘教授是中文系一位很很年轻的教授,说其年轻,是因为他嘴唇处还是一片不毛地,全然没有古典文学的深沉与博大。在待人处事上,他信奉郑老先生的糊涂学,所以在生活中,他总是不知道味精与盐有什么区别,对待学生,他也总是以男生和女生来区分,他叫不准任何一个学生的名字。作为年轻人,他有的是时间和精力,本不需要通过这样的途径来为自己扬名,但是他对古典文学的许多见解,却不能让一些方家所认同。几年来,他寄出了不少的论文,都如西去的黄鹤,只留给他断肠人在天涯的悠悠之情。于是他便也变得不平静了,就也抓紧时间将自己的观点向明天的社会栋梁们再版了。这天大概是有鬼,上课向来不提问的刘教授居然向同学们问了一个问题,而且一问就问到了正在奋书的陈吾义的头上。
    玉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渡玉门关,这是谁写的?刘教授问着说。
     陈吾义很茫然却也很慎重地站了起来,冥想了一下说,阿Q。
    阿Q?这是什么意思?阿Q是什么人?见你的鬼了!刘教授说。
   阿Q就是阿Q。
   听着这不合韵的对话,仿佛听到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全班人睡意顿失,都轰然大笑,刘教授也笑着说,几年大学读下来,在中学课本上就出现了的诗句竟然不知道。男同学,你这样读书可不行了!要记住,这是王之涣写的!语气颇认真。
   陈吾义的喉咙咕咚了一下,很响,把在墙角细心觅食的一只苍蝇给吓跑了,随后迸发出一句话来,那就问王之涣好了,我不认识他!我只记得有一句“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渡玉门关”的句子,我那年高考还考了!
    对,是羌笛,不是玉笛,纯粹是口误。
    你这就不能怪我了。
   全班又是大笑。
    你这是什么态度?刘教授很是动了一点怒气问陈吾义说。
    陈吾义没有回答,只是笑,笑过之后说,刘教授,你认识阿Q吗?
    阿 Q?阿Q就是阿Q!刘教授不以为然地说。
     有人连小学课本上就出现了的阿Q,都说不出个名堂来,这行吗!陈吾义大着声音说。
    刘教授不再笑了,如五雷炸顶,头发徐徐上升,以至几天之后,那少女般的红晕还挂在脸上。
     这当然是一则源于生活却又高于生活的爆料了。我在这里不厌其烦加油添醋是为了证明陈吾义着火入魔的程度,而没有其它用意。笑料归笑料,言归正传。陈吾义要想在阿Q身上找到新的东西也实在不容易了。自从阿林的文章发表以后,几乎是将阿Q的一生作了一个总结,而没有给其它的人留下任何一点余地!每每想到这一点,陈吾义就很不是滋味,甚至有了切肤之痛!遥想当年树人先生给阿Q作传,是想留一碗饭让大家分来吃,而现在却被阿林一个人独吞了,这岂不是太妈妈的了!简直是和树人先生过不去!然而,陈吾义又转念一想,这阿林又是怎样把阿Q了解得如此透彻如此精确?莫非这阿林本身就是阿Q的传人?或者是他嫡亲的私生子?这简直是一定的了!要不然的话,他何以对阿Q有如此的认识和了解?想到这,陈吾义又增加了点怅然,隐痛仿佛也添了几份。不觉之间,对周瑜当年的“既生瑜,何生亮”的慨叹真正地有了自己的认识!论条件,自己自是比不上阿林,又怎么能和阿林比高低出其右?!
唉,这阿林做事真是太绝了,绝对是妈妈的,让人太可恶!
   想归想,牢骚归牢骚,但事情还是要做的。这样断断续续地写了近一个月,论文的大致雏形有了。可陈吾义觉得很是不如己意,觉得这并不是自己所要寻找的阿Q。思想之际,陈吾义把有关阿Q的笔记又重整理了一遍,想重新理出了一条思路来。
     他信手画了一张表:
                                                                阿Q履历档案表
             姓    名        阿  Q      民 族        汉        政治面貌                爱    好        
               性    别        男        籍 贯                文化程度                出生年月        
                  月 收 入                职 业                婚姻状况                身份证号        
              详细住址            江 浙 末 庄 (暂 住)
                 主
                  要
                 经
                    历        
                  备  注        
    
       陈吾义仔细地看了看这张表,一下子就发现了许多的问题:1、籍贯?树人先生说,阿Q的嘴在江浙,脸在北京,衣服在山西,又说,阿Q姓赵,则是陇西天水人,可赵太爷又不许他姓赵,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2、政治面貌?阿Q是雇农还是革命党人,或者是异己分子?3、婚姻状况方面,与尼姑、吴妈是什么关系?阿Q时常在酒店出入,或者找过“小姐”?养过“二奶”?当然养二奶这事我料想大抵是不会的。阿Q未曾婚配,“头奶”不曾有,何来“二奶”?那么阿Q应该是未婚还是什么的?4、职业?树人先生说,阿Q只是给人家做工,割麦便割麦,舂米便舂米,撑船便撑船。这么说阿Q是没有固定的职业的,那么阿Q是属于自由职业者还是“打工一族?”5、主要生活简历?树人先生在“优胜记略”一回里也只是简单地写了阿Q几件事情。纵阿Q一生,“照汗青”的事或许没有,但生活小事也不至于只有这些许若干了?是不是还有许多事情没有记述?所有的这一切,陈吾义越看越觉得里面大有文章可做。当年树人先生寄希望胡先生的门人,考证一下。现在时间过去了些许年,不知胡先生的门人有没有考证出来?至于其它的诸如阿Q的文化程度、出生年月、爱好,树人先生都没有下结论。可以说这些方面都是阿Q研究的弱点,如果在这些方面有突破的话,说不定自己还真的可以弄出什么名堂来。只可惜自己与阿Q相隔天遥地远,山长水多,又没有专门的论文经费,钱袋羞涩,否则真想去搞一个外调。更者,阿Q怕也是人老珠黄,记忆力衰退,或者根本见不着他的音容笑貌,不觉之间,陈吾义心头涌起了一种悲凉之感,是那种“自古人易老,片月下西天”的叹喟!直恨老天为什么不早生我陈吾义了!要不然的话,他也可以和阿Q推心置腹,把酒话桑麻!
          悲叹之余,陈吾义无法可想。这一天,他又往王教授家去了一趟,希望能听听王教授的意见。王教授堪称严守机密的典范,丝毫没有泄密的表情,而且一听到陈吾义谈起阿Q这个话题,就也热情不高,虽没有像钱先生那样扬起哭丧棒叫着“滚出去”,却也显得冰冷,陈吾义只觉得自己进入了北极圈,颇是体味了阿Q昔日在赵太爷家里受冷遇的滋味,更是觉察到做学问远比做体力活难得多。
           出来之后,陈吾义感到很是烦恼,就独自跑到了学校的孔乙己黄酒店,要了一瓶黄酒,狂饮了起来。那黄酒是少见的好酒,几口下去,陈吾义就有点飘飘然,一下子就飘到了土谷祠!
        陈吾义一眼就看到了阿Q!阿Q一副“天降大任于斯人,舍我其谁”的神态,正坐在土谷祠灰白的老墙下晒太阳捉虱虫!阿Q真自在,且显得越发年轻了,果然又是一条汉子!陈吾义一下子就扑了过去,捧住阿Q的双手上下拱了又拱说,阿Q老前辈,你好!
这一举动弄得阿Q很是不自在。阿Q怕见生人,见人总是先脸红三分,对扰人雅兴的不速客更是有点恼怒,便想骂人,但毕竟修炼多年,就也忍了忍说,我有那么老吗?
          你一点也不老,还是那样光彩夺目。
          你笑话我吗??
          陈吾义知道自己兴奋过度说错了话,连忙说,对不起!
         阿Q这才抬头看了看陈吾义说,你是谁?
          你又是谁呀?陈吾义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阿Q说,你不是你,我不是我,如果你是你,那么我是谁呢?
         咄,妈妈的,有学问!阿Q站了起来说,我混闯了几个轮回,阅人无数,我还真没有见过你这样有学问的人,你是哪一路星宿下凡?
     见笑了,陈吾义赶快说,我不是什么星宿,我只是一介穷书生!
         书生?你不像书生!
         我真的是一介书生,陈吾义竭力辩护说,并且急忙把自己的学生证身份证掏出来递给了阿Q。
          阿Q接过本本颠倒着看,脸上立即露出了几份鄙夷的神色,不以为然地说,我当你是什么文曲星,一个破书生,穷样,这年头,妈妈的……。
         几句话把陈吾义说得脸红耳赤,阿Q又冷冷地说,你找我干什么?
      陈吾义一时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想了想说,我找你来喝酒!
        喝酒?大爷我没空跟你开酒荤!
        那是那是,不知先生你在哪里发财?你生活还好吗?陈吾义赶紧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笑话我吗?阿Q怒目而视。
      陈吾义有点惶恐,阿Q似乎变得有点异常,不那么随和,远没有树人先生说得那么好。这也许是名气大了的缘故吧?他也就故作高深故作城府了。然而,阿Q原先是什么样呢?自己没有见过,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或许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这样一想,陈吾义就也有点释然,赶紧拉着阿Q说,先生你快来喝酒!说罢陈吾义就把酒瓶递了阿Q。
      你这是什么意思?一瓶酒,你就可以诱惑我?你以为你是赵太爷!君子不食嗟来之食,阿Q怒视酒瓶,同时把口水往嘴里缩了缩。
       这,这……陈吾义觉得有点尴尬,没想到这人成了名人还真是不一样!
          心诚则灵,几经劝说,阿Q终于把酒瓶握在手里了,而且一握就不肯放下,小老弟,你到底有两下子,比茂才公强!阿Q一边说着一边迫不及待地小口对大口,那浊色的液体直往下淌,如水如花。
     阿Q,你慢点,别呛着了,陈吾义笑着并拍打着阿Q的胸背说。
      笑话!怎么会呛着我!当年我是用大碗喝,这点酒算什么!
     那是,可如今不同了,你也比不得当年。人上了岁数,酒力自然会减的,陈吾义小心地说,并且从阿Q头上拔下了一根白发来证明阿Q是老了。
     阿Q接过白发,看了看说,屁!于是三两下就把酒瓶露底了,似乎还不解瘾,便斜着眼睛看看酒瓶里还有没有酒分子,最后摇了摇头,就只好用舌头舔了舔酒瓶口周围,忽然他皱着眉头说,小老弟,你这黄酒是新酒吧?这味是淡了许多,该不会是假酒?!
     假酒?怎么会呢!这牌子是响当当的,怎么会有假呢!
    假的,一定是变假了。其它的酒我是不知道的,但这黄酒是过不了我的嘴,我一喝就知道的!
    那,那……,陈吾义有点脸红吱唔着。
    唉,人心不古,比不得从前了,什么都假了,先前我……阿Q没有说下去,只是一个劲地用舌头舔酒瓶口,舔了几下,再没有什么酒味,就只好作罢。                                          
     你还是老样子,没变,陈吾义又说。
     不对,怎么会不变呢!不变是表象,变才是本质。阿Q说。
    陈吾义一时没有听明白这话的意思,忽然他闻到了一股异味,循味望去,原来是一堆破棉絮,在悠悠地散发着怪味。陈吾义捂着鼻子说,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留着这些东西,味馊馊的,怪难闻。
   咳,你这就不懂了,这是纪念物,说不定什么时候可派得上用场!你别小看他了,我正在考虑赎回卖给赵白眼的搭裢,留在赵太爷家的布衫,还有毡帽、棉被……,阿Q兴冲冲地说。
    真是笑话!谁还会替你费这个神,真是自作多情!陈吾义被黄酒糊了头,全然没有阿Q的兴致,此刻心里发涨,太阳穴也呼呼作响,便愤愤地说。
    哼,你瞧我穷了,你瞧不起我了!我祖宗比你阔多了……,你瞧不起我,就是瞧不起树人先生,我还瞧不起你了!一个穷书生,要钱没钱,要地位没地位, 有什么了不起,我儿子比你强多了!阿Q唠叨地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吾义赶紧解释着说。
    不是这个意思,还有什么其它的意思?阿Q翘着八字胡说,你不希罕,希罕的人多着呢!告诉你,包括树人先生在内,不知有多少人来找过我,也不知是有鬼还是什么的,今天碰上了你,我心情好,才理你一回了,你还不知足。有人说我这还是阿Q文化了!
     阿Q文化?陈吾义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似乎想到了什么,这不正是自己日夜寻找的东西吗?真个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又似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时陈吾义只觉得思路大开,几日苦想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于是他在心里默念道,真该感谢你老人家了!阿Q,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捐资修土谷祠给你造纪念馆供奉你老人家!
    于是陈吾义不再与阿Q论长短,抬腿就准备走。阿Q 急慌慌地扯住陈吾义的衣领说,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你有什么事吗?陈吾义问。
     我……,阿Q似乎想说什么,可想了想又说,没什么。
    没事,我就走了。
    你走吧!你有种就不要来找我了,谁希罕你!阿Q恨恨地说。
    陈吾义没有去分辨这话中有什么意蕴,也根本没有什么心思去分辨,而是东倒西歪地来到教室,重新写下了标题:论阿Q及阿Q文化。
    不久,陈吾义把打印好了的文稿送到了王教授的案头,厚厚的一大本,王教授花了三天零四个小时才把它读完,王教授第一印象觉得这论文质地不错,颜色纯正,对阿Q的方方面面都作了自己的论述,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尤其是提出了阿Q文化这一观点并对阿Q文化作了深刻的剖析,指出了阿Q文化的实质。这是跳出了文学的范畴来研究文学了。王教授很是欣赏这一点,觉得自己读阿Q几十年,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真是后生可畏!
     赞叹归赞叹,王教授觉得就这样下结论,显得过于轻率,没有大家风范。于是他把论文压在案头。陈吾义也不好再三催促,只是时常地往王教授家跑。过了好些天,王教授才托人捎话让陈吾义有空的时候到他家里去一趟。陈吾义一听到这个消息,马上就有空了。进得门来,王教授这才慢慢地拿出了论稿,拂去正伏在论文封面上调情的苍蝇,便对陈吾义宣读起来说,陈吾义,男,本校中文系大四学生。据查,你的论文有材料,有分析,属原创论文,无抄袭之嫌。不过缺陷也是有的,首先是学生腔较重,而且我觉得你提出阿Q文化这种观点,还缺乏哲学上的思考和依据,更缺少理论上的升华……。
     啊!陈吾义还没听完,只觉得脑袋“嗡”地响了起来,便再也听不下去了。呜呼,这几年来的心血是白费了,还有一个月就毕业了。本来在这样的时刻,陈吾义是根本没有心思坐在图书馆里写什么论文。他班里、寝室的同学都在忙着去美容店美容去打字店打印履历表,然后容光焕发地将这些履历表一份份地毕恭毕敬地投向那些大大小小的招聘单位,而且他同寝室里已有好几个人都与招聘单位签了合同,而只有他陈吾义还傻瓜瓜地坐在图书馆里找阿Q。他原以为靠着阿Q,靠着王教授,自己可以分配到一个好单位,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泡沫花!这该死的哲学依据!该死的阿Q!怎么就这般糊弄人!所有的设想,美好的未来,都在随着阿Q大步离去!陈吾义想抬起无力的双手挽留住阿Q,结果阿Q越走越快,以至于飘飘然,飞出了阿Q文化,飞出了土谷祠,在深邃的天空中,那么奔放地自由地翱翔!
    一时,陈吾义觉得自己失去了阿Q!
     陈吾义好不痛楚!这远比当年阿Q被拒绝参加革命痛苦得多!阿Q只是阿Q,可陈吾义就不仅仅只是陈吾义!在他的九族之中,多是一些泥腿布衣之人,最大的官职也只是所属的一个自然村的村长。而陈吾义是他的祖宗积了八百年的德,才托生出来的第一个有望脱掉布衣的人。他是全村的骄傲。在他的背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可现在他什么也没有了!阿Q呀阿Q,你在哪里!陈吾义独步天空喊道。整个城市正在流行一种名叫冷的病毒,没有人回答他,回答他的只是夏夜的虫鸣!
      几天后,校园的海报墙上张贴了一张寻人启事;
                                                                         寻人启事
               阿Q,男,江浙口音,三十岁左右,秃顶且有癞疮疤。身穿兰布长汗衫,脚穿草鞋。本月三日从本校某教授的嘴中走失。有知情者,请告知西八栋306室陈吾义,定当面谢!
                                                                                                              四月十日
          启事一张贴出来,很是引来了一片好奇声。可是除了一些好事者的阴阳怪气之外,却也并没有什么人真心帮他寻找。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阿Q是一点音信也没有。陈吾义真的灰心了,第一次觉得自己没有能耐,对未来也失去信心,于是睡得日头从西边落下去又从东边爬起来,如是几天,直到有一天日头变黑的时候,有一个影子走了过来对陈吾义说,陈吾义,你这样整天睡,有什么意义了?你看,谁来了!
     谁来了?陈吾义把眼睛睁了睁,看见面前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便说,这位是……?
     是阿Q!你不认识他?影子赶忙说。
     对,我是阿Q,听说你在找我?阿Q也接话说。
     阿Q?!陈吾义立即翻身而起,一把拉住阿Q说,阿Q,你害得我好苦了,你这些天到哪里去了?
     我一直在图书馆看最新麻将、牌九的玩法。妈妈的,什么新方法?这些东西都是我玩厌了的,现在的人真会糊弄人!而且还有人对我说长道短,自己的毛还没有长全,就说我的坏话了,真是太不像话了!阿Q生气地说。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他们了,这些人都是大名人!陈吾义强着笑说。
    大名人?哼!我难道就不是名人吗?!我还是国际名人!他们有么?再说,我没有名气,树人先生会找到我吗?会给我树碑立传吗?树人先生给几个人写过传?没有,我是第一!第一,你有么?阿Q很是得意地说。
     陈吾义懵懵懂懂,只觉得阿Q变了许多,这似乎并不是自己所要找的阿Q。他想极力摆脱开阿Q,可阿Q像米糖似的粘着陈吾义,笑着说,小老弟,难得你还这么关心我牵挂着我,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看着阿Q,陈吾义不知道说什么好,想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却又怕阿Q笑话自己,他笑着开脱地说,没有什么,我只是闷得慌,想找人聊一聊,现在的人都在向钱看,开口闭口说的是孔方兄,便想到了你,觉得你是一个超脱世俗的人。
    对对,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钱财如粪土,我没有钱,日子不是照样过,没比谁少过一天,阿Q笑着说。
    先生真是高人,也难怪你至今一贫如洗!
     我这是安贫乐道,阿Q不以为然地说。
     对,对,是安贫乐道!
     听到这里,阿Q的脸色舒缓了许多,高兴地说,小老弟,你找我,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你说出来我一定会帮助你的,你不要闷在心里烧坏了身子!
     我真的没什么事情,陈吾义忽然觉得自己把心思说给阿Q听,说了也是白说。阿Q,一个自己衣食都不保的人,在当今社会,对他人还有意义吗!
     阿Q见陈吾义找他并没有什么事,就有些生气了,心里想着,这不是拿我穷开心了吗!话正准备出口,却忽地忍住了,自己一直以来不是有件事想找人帮忙吗?眼前的这个人,也算是一个读书人,说不定真的可以帮上忙了!想到这,阿Q脸上堆满了笑意说,老弟,我俩一回生,二回熟,现在也算是老朋友了,你找我没什么事,我却有件事想找你。
     你有什么事?陈吾义满脸狐疑地说。
     这事情,我上次就想说了,不过我们那时是初次见面,我不好多说,这事情,你一定要帮我!
     是什么事?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了!陈吾义有些不耐烦地说。
     你别生气了,是这样的,我想请你给我写一部后传,阿Q讪讪着说。
     后传?
     是的,我保你一炮打响,我还有许多秘密,连树人先生都不知道!阿Q大着嗓 门说。
     真的?!
     我会骗你吗?我阿Q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人,杀头也不过是碗口大的疤,过了二十年又是一个,怕什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一个地方说话,阿Q拉着陈吾义说,到土谷祠酒吧去,怎么样?
     陈吾义听罢,一下子来劲了,于是他爬了起来,跟着阿Q来到了土谷祠。
    管祠的老头打量着陈吾义,警惕着什么,仿佛老虎进了庙门要毁菩萨似的,把陈吾义看个遍。阿Q见了就说,你看什么?人家是大学生,我请他来给我写传的。
     大学生?不象是城里的学生,我还以为城里的洋鬼子老钱来了,可又眼生,老头嘟哝着说,你说他干什么来了?
    给我写传!老人有点耳背,阿Q大着声音说。
     写传?不是传过一回吗?这东西写多了,是要伤根的!
    别胡说了!快去把包厢打开,沏两杯龙井茶来,招待客人!阿Q吩咐着说,随即又对陈吾义说,你别听他瞎说,这个老头心眼是好,不过眼皮子却浅,是见钱眼开的人。
     阿Q说这话当然是有根据的。前些日子,老头见阿Q没交住宿费,就对他有点眉不是眉眼不是眼。幸亏昨天阿Q把从麻将培训班里得来的六百文培训费分了一半给他,老头的脸色才多云转晴。陈吾义没心思听阿Q在说着什么,只是不自然地瞧了瞧自己洋不洋土不土的衣着,嘿嘿地笑了。
上茶之后,阿Q就笑着说,小老弟,先前的事你也知道,我就不多说了,你现在主要是写我这几年的事情,你只要照着我说的去写,我保你成为树人先生第二!
     不可唐突,树人先生是何许人也!我纵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与树人先生比!陈吾义呷着茶颤颤地说。
    你客气什么了!我不识文不识字,我这一辈子吃亏就在这上面,如果我能文识字,我还用得着请人给我写吗?我自己写!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所以,我这辈子最敬重的人就是你们这些读书人。这次要是我的后传写好了,我这后半生也就用不着再看人眉高眼低了,那才是真正的盖帽!说罢,阿Q手舞足蹈,口里哼着“得得锵锵得锵令锵”起来。
     陈吾义觉得阿Q在这危难之中真的是救了自己。他知道自己要从阿Q文化转到阿Q后传上来,是要花一番功夫的,不过好在都是与阿Q有关的事情,也总算是没有跳槽走题,自然,这些年的时间也算是没有白费。忙忙碌碌这些年也总算是与阿Q有了实在的关系,不是血缘胜似血缘!东边的灯不亮,挪到西边却亮了起来。这后传一旦完工,名不也就来了!
    陈吾义赶紧找来纸和笔,阿Q一边说,陈吾义一边记,生怕漏了什么。一时陈吾义就把阿Q许多的业绩当然也有许多的逸闻野事都记了下来。他想他要循着阿Q的足迹再次背水一战!
     正当后传写作进展顺利之时,王教授却三番五次托人捎来信,要陈吾义到他陋室去,询问他关于论文修改的事情。陈吾义只是诡秘地笑笑说,正在修改中,且有那么一点淡然,曾经沧海的神情。这可让王教授摸不着头脑了,他很是生气。学报留了三个页码给他,正在催稿。这是不能等和等不得的事情。本学报在国内甚至国际都是很有名气的,是中央级别的报刊,尤其是在阿Q研究方面更是处于领头雁的地位。等着要页码的稿件是多如牛毛。好不容易三年轮一回的页码指标绝对是不能浪费的。他实在是搞不清楚,这陈吾义在卖什么葫芦药?在这节骨眼上,陈吾义居然躲着不肯见面,这实在是太让人生气了!可生气有什么用呢?自己答应过要帮助人家,那就好事做到底,帮他一回算了。于是王教授他也只好自己亲自操刀给陈吾义的阿Q文化动手术!既是操了刀,这署名也就成了问题,王教授想了想,自己已有了这么些大名,也就干脆好事做到底,不占这个小子的便宜!
     不久,陈吾义的论文如期发表了!也果然,阿Q文化的提出,在学术界、文化界、又刮起了一股旋风,有了一股震动力!进进去去的车辆一时多了起来,差点把学校的大门给震裂了。也于是陈吾义作为特殊优质产品,被分到了社科院!
     结局竟是如此峰回路转!这真是使陈吾义一时转不过弯来。当初要是知道王教授能这般成就自己,真该在王教授身上多花些功夫!看来做学问是难,做人就更难了!从此,杏花雨就一直不断地洒播在陈吾义身上,他被邀四处讲“阿Q文化”,国外的一家文化机构甚至还准备请他去做访问学者,出国演讲!吃水不忘挖井人,陈吾义在讲阿Q文化的同时,也把王教授许多目前还躺在手稿上睡觉的观点进行了宣读,两人相得益彰,互为衬托,增色不少!不久,陈吾义又找了一个名叫阿芳的女友,她原是化学系的一位淑女,早先是不正眼看陈吾义的,如今已是刮目美容了,对陈吾义杏眼相待,一时见不着就打电话追!
     陈吾义有些飘飘然!从此他也就懒得再与阿Q纠缠了。在过去了的若干个时空隧道里,他也再没有想过阿Q一回。总之是事务太多,一忙起来就没有了头绪,就没有了学生时代的闲情逸致,就更管不上阿Q了。阿Q毕竟是阿Q,再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陈吾义的一生也仅仅是开了个头,总不能吊在阿Q这一颗树上了吧!
     于是他也就心安理得地把有关阿Q后传的文字束之高阁!
     仲秋的夜晚,景色宜人,晚风习习,秋意凉凉。一天,正当陈吾义与阿芳在卧室缠绵的时候,阿Q破门而入,揪着陈吾义的衣领说,陈吾义你妈妈的,太可恨太可恶了!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息怒,阿Q你放开我,要不然的话,我要报警了!陈吾义冷冷地说。
     报警?你以为我怕你了!
     怎么会呢!咱们有话好好说,何必这样动粗!你凶三恶四让人怪害怕!陈吾义整了整衣冠说,君子动嘴小人动手,君子不与小人斗,宰相肚里好撑船!
     你倒学乖了!阿Q喘着粗气说。
     比起你来,我还是差远了!
     这倒是,你是属于孙子辈的,阿Q稍稍平息了怒气说。
     你请坐,说罢陈吾义挪动着一把折叠椅给阿Q了。
     这玩艺倒新鲜,比那三尺三寸长的木凳好,阿Q一屁股坐了下去笑着说。这时阿芳也端了两杯咖啡茶来说,请喝茶。
     阿Q这才注意到了阿芳的存在,而且是一个女人,他那平静了一些的疤点又涨红了起来说,我说陈老弟你怎么把我的事情丢到黑山背,原来是有女人了,妈 妈的,这个女人比吴妈漂亮!红颜祸水……。
     你……,还没等阿Q说完,阿芳早已被气得脸发红发白,摔下茶杯就往里间走。
     你怎么可以乱说!陈吾义也动怒了,抖着嗓门说。
      算我没说总可以了吧!阿Q重又坐了下来,这才记起了此行的目的说,小老弟,做人总得讲良心了吧,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你没有忘记吧!我的后传写得怎么样?
     原来是这事,天地良心,我从来就没有忘记,我一直在写,陈吾义想在手边找一些文字来让阿Q见证见证,却没有找到,赶紧把话支开了说,你总得给我时间了,只要有时间,我就可以完工的!
      那什么时候可以完工了?出版部门几次催着要我交稿,再不交稿,我可要支付违约金了,你得帮助我!阿Q软着嘴说。
     我一定加紧进度,你也别急!
     现在不是我急不急了!我们要么订个契约,我让地保来作证,行不行?
     没有这个必要了。你也是知道的,树人先生说过,不朽之笔须传不朽之人,不朽之作总是要花时间的,时间越长越有价值,一部《红楼梦》,写了十几年;一部《本草纲目》,也写了二十几年。你这点小事,我会尽力而为,你放心就是了!陈吾义小心地应付着说,脑门上沁出了许多的汗珠,恨不能立即把阿Q轰走。
     你是小事,对我来说可是大事了,我后半生还要靠它吃饭了,你说话可要算数,到时我会找你算帐的!说罢,阿Q倒背着双手,哼唱着“我手持钢鞭将你打……”走了出去。
    阿Q一走,女友阿芳立刻窜了出来说,那个人是谁?没教养,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
    朋友?不是朋友,他是阿Q!陈吾义没好气地说。
    阿Q,哪个阿Q?
     有一个阿Q就够我受的了,还要有几个阿Q,他就是树人先生给写过传的阿Q!
    你脑子进水了还是怎么的?树人先生不是早说了,阿Q被杀头早死了吗!还阿什么Q!阿芳气着说。
     阿Q死了?!陈吾义用手纸擦着脑门说,阿Q是早死了,我怎么这般糊涂呢?
     一时间,陈吾义茫茫然,低头坐在那里一语不发。
     阿Q死了?
     阿Q死了!
    也从此,陈吾义便真的没再见着阿Q,看来阿Q大约的确是死了。阿Q死后,末庄人把他的尸体收埋在风水显贵的南山坡,并且每户出资一块光洋,替阿Q修了坟,吴妈说,那坟修得好高好高,比土谷祠还要气派。吴妈是看着阿Q死去的,是末庄的见证人之一。吴妈说这话的时候,眼框红红的。
    吴妈一点也不见老。
    陈吾义似乎还是不怎么相信阿Q真的死了!阿Q既然死了,这长时间以来,他为什么总是跟着自己呢?自己为什么又总是生活在阿Q的影子里?他弄不清这个理,想要请教王教授,去了几次却都没有碰到人,没有遇见人,陈吾义只得作罢。
    既然阿Q死了,那后传也就用不着写了,即便写了,阿Q也看不着,又有什么意义!退一步想,要是当初没答应就好了,至少不会欠死人的帐!阿Q呀阿Q……,这样一想,陈吾义似乎想通了什么,心胸也坦荡了许多。可是许久之后,他觉得自己还是无法从阿Q的影子中脱身出来,他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傻事,自己当初就不该去寻找阿Q,这事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某一天早晨,陈吾义他像往常一样,爬起来就去跑步,前脚刚跨出门,他竟然发现自己变成了阿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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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14-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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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都昌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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