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回到南昌,心无旁骛,电话都掐了,二十多天里,真真个是千音绝,万语灭。考研一毕,才向外界放语发声,说是感觉并不很好,是中是落,任天由命了。明明语态平和,给了一大堆舒心话,末了,说是除夕日才到。面对着百无聊赖的明日,真真想去他那住着和他同归。
翌日还家,闲来给玩的正欢,数学笨笨的弟弟做起了辅导。他真个一头倔驴,屡次三番,硬是不会。我给于脸色,他就还与颜色:“你来我家干什么,去明明家,这里不要你。”
我不由的一笑,好言抚慰,告诉他明明那有千奇百怪的好故事。只要听话,我保证一晚一个讲你听。
“明明真好。”我弟弟说。
“姐姐呢,不好吗?”我问。
“不好。”他说。
“你这不知好歹的,姐姐怎么就不好,姐姐不好,你会有故事听?”我说。
“那你怎么不讲。”他哼的一声。
我笑着摇摇头,把他紧紧搂抱,说:“姐姐的呀,都给了明明。”说着思绪又飘摇到了北京。
年关愈近,我盼愈切。除夕这天,在晴日暖阳的大上午,我伫立院口,高兴的不停的向田埂上,提着一大礼包的明明挥手,我弟弟等之不及,跑了过去。
我们一近,笑吟吟的目光流视,挽着他进了院门。爸爸姆妈姐姐们都迎了出来,姆妈接了礼,说些热切话,爸爸又忙着介绍新姐夫,院内顿然喜作一团。我援着他胳膊,向多年未回的五姐问还有映像吗。
五姐点点头:“怎么没映像,小学不是同学的,最清的就是他。”
叙着叙着,又勾起童年一串串趣事,家里屋外俱是喜气洋洋。正浓时,爸爸捧出一碗碗红枣醪糟荷包蛋糖水。我独独的给明明捧上,接着又拨个鸡蛋,几枚红枣。情投意洽的大家见了也甚是欢喜。
享毕,明明与我对了个眼神,我跟爸爸咕唧一下,爸爸点点头说:“是该看看了,多化点。”
出院另选他路,踩着曲曲田埂,插过光落落的山林。远远的就见桐油树下,解放伯伯弓着腰拿着笤帚清扫枯枝败叶。
爬上垄头黄土小坡,便来到四棵青葱柏塔下,解放伯伯已去,只让那枯枝败叶在巧妹阿姨茔旁,腾起一股袅袅幽烟。明明说,单单的安在这,既可以瞭望宽阔明澈的湖畔,又可以一览无余守着竹家庄。
我点点头,神情肃穆,不觉感到,阿姨不仅生前标致,墓碑也是干净整洁。随明明蹲下,从一边油纸袋里,取了纸锭,一张一张的焚化。
只听他喃喃的说:“姑姑,我和芳芳来看你来了。叔叔和慧孜,我还是没有音讯。我的大事家里定了,眼前的就是你的侄媳妇。我们明年年底办大事,你有天之灵,就让叔叔和慧孜能来,或者你托梦告诉我他们在哪也行。”
“姑姑,我会好好照顾明明,慧慧来了,我会待她像亲妹妹一样好。”
焚毕,插香三拜。我们相视望望,明明扣起了我的手,刹那间只感热血上涌,一阵晕眩,继而又是泪水盈盈。我们再鞠躬,说是到时再来看。
下坡我们的手都是连的,窄窄的路不好并行,我们下到湖边,像清水一样,平静静的说些姑姑和“叔叔”一些往事。
到了村庄,也不散开,直至他家才散。来到他的卧房,从摆着整整齐齐的书架中,收藏着慧孜的奖状,书本,文具盒,写着他们两个名字的连环画,四大名著。
这时,只见明明把钱包里抽出一张照片,不出我所料,正是他和慧孜的合影,我接过细细看,眉条黑黑,杏仁汪汪,耳根下的蚕豆黑斑,叫一头乌黑短发恰到好处的隐藏。感觉他长的就是比我好。
“该换成咱们俩了。”明明说。
我点点头。
这时伯伯招呼我们用点心,放下陈品旧物,来到大厅,只见光净净的红漆木桌上,摆着热腾腾的两碗黄花瘦肉鸡蛋粉丝。坐下,明明知道我爱吃黄花,拨了许多,后又略略的吃了些米饭。
餐毕一会,明明便送我还家,田埂一半,我让他回。
再见却是初三,到不是我们定亲,是我五姐出嫁,明明送礼来了。喜酒吃罢,两人小聚,别时道出离日,我是暗生愁恨,一去一见,又是一年半载光阴,怎叫人不凭添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