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几周后的一堂语文课,老师把作文本往一个中等个头,皮肤白皙,眼睛男生一摆,他便起身离位。忽地恍惚起来,有察此刻情景曾经有过,我镇定下来,搜索着来路,可茫茫过往,好似莽原,无边无际。恰至他来到我跟前,我有意一眸,一个对撞,他女生似的羞赧,移神他处。这一刻,我毫不费力的捕获到记忆里的那一出。
我不由打个冷战,惊惶起来,自咒不知得罪了那路神仙,竟有这样的鬼事沾惹上身。虽说时龄以赴花季,爱看琼瑶,爱做梦,爱写小纸条,但早春多寒,气候并不适宜。更者,除了违纪的学生外,最易成为家嘴师口之的的就是早恋。我长舒一气,自我审视一番,不多情,不胡思,不意乱,兴许人家是个害羞男,也未可知。这便收了心,搜肠刮肚的来破题。
于我而言,写作文好比是记每日大致相同的日志,就像近来的班会课,班主任拉长脖子不厌其烦的重申一句台词——你们也就荷尔蒙分泌旺盛。说到激动时嗓门更大:“我活到现在都不明白什么是爱情,更何况是你们。”有时也会暗示某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台词一出,规规矩矩的就大胆回头,把目光打在明明身上。他不动声色,大有身正不怕影子斜,这更令人深信不疑。更何况,自开学以来,我俩咕哝个不停不必说,偶尔还兴致勃勃的关注起他的新宠,跟着他进台球室,督战一把。
不得已,想到了破题的方法,尽管行文不算高明,至少将就的过去。
回乡公交上,我郑重向看着一片金黄的明明提说,咱们今后要注意场合,懂的避嫌,他没置辩,仅仅微微一笑。
这样就相安无事了。老师语重心长也好,喋喋不休也罢,我都心安理得起来。偶尔,也会跟大家一样,悠着头,寻找那个荷尔蒙旺盛的驮罪者。即便一日再见两眼对我溜溜瞟的课代表,也能泰然处之,从容不迫的接过他分发的作文本,打开。
里嵌有字条一张。
梦西巷
巷西头白云悠悠
西巷口煎粑灿灿
巷西 西巷
人来人往散两头
梦回巷西头
空荡荡 清幽幽
单车 白裙
一骑西巷口
梦游西巷口
金黄黄 软绵绵
一口 一口
荡到巷西头
我眉头一蹙,猛地抬头,他着实不料,闪闪腿,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气不打一处出,冲出了座位,在讶异的目光里,把字条递给了班主任。他扫了一眼。
“谁,是谁?”没人站起,“是男人的话跟我站起来。”
我干脆跑了过去,指着脸红的像猪血一般的说:“他”
他垂头丧脸的站了起来,讪讪的跟着班主任出了大门。
一阵呵责不足洗脱我已是“问题青年”。课一下,我逃似的出了室门,用力蹬着自行车,一气踩到家门口,咚咚上了楼梯,砰然把房门关上,埋在被里,哽咽起来,泪湿碗大一块。末了,我心一横,发誓下次有谁再给我递纸条,我一定当着众人眼扇他几个耳光。
想到这,眼泪也就收了。只是吃饭没什么胃口,也就放了碗筷,吱一声,早早的出了门,再经西巷煎粑摊时,香气缭绕,让我有了食欲,猛然停下,摸起零子,这时又泛起那反胃的诗句,脚一加力,也就过了。
下午数学课,老师一改往常,边发边念,我屏气静待。
“赵芳芳,100分。”
我眼一闭,长舒一气,似乎为有这个才能证明自己清白。
“竹明明,50分。”
我到是心头一乐,帮他顺了过来。给他时他到不以为然,见他这般,嘴角不由泛起一丝得意。
归位坐定,打赏起自己的丰功伟绩来。突的,一个纸团像苍蝇一样飞到我的试卷上,我赶紧攒着。略一回头,后排的压着嗓门说:“是竹明明的。”
我扫了一眼老师,他正背身抄题。打开看看。
“今天双喜临门,放学一同走,我请客。”
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心头那个美滋滋的,盼着问个明白。有点来不急。便在原句后面追问:“说明白点,好吗?”写完就瞅着老师,静待转身抄题,却又想起上午的事情来,便把纸团给碎了。
下课铃起,我在车棚候着。见他来了便问。
“怎么个双喜?”
“边走边说。”
“好的。”
“我做舅舅了。”
“啊,太好了,男孩吗?”
“女孩。”
“哦,还有一喜呢?”
“你考满分了呀。”
“哦,这也算。”
他微微笑,在西巷口煎粑摊停了下来。
“两元萝卜丝的。”他说。
“明明,问你一个问题。”
“说。”
“明年你选文科还是理科?”
“哦,还很遥远啊。”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嘛。”
“哦,给你这个,吃完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