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居小城几十年,乡情渐远渐淡。
其实,在内心深处,我依旧眷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怀恋鸡犬相闻,炊烟四合的
乡村。所以,每当年节我都会回一次鄱阳湖上的水村。
端午节,我回家过节。清早,村前屋后,竟然看不到几家挿艾挂菖蒲。要是过去,家家户
户都要挂满的。整个村子弥漫着一股艾和菖蒲的清香。我向五叔婆打听。五叔婆说,后生家哪
个懂哟。就是晓得的,也嫌剁艾扯菖蒲麻烦。我想,村前的湖荡里就有一丛丛碧绿的菖蒲,村
后的坡地上不是一片旺盛的新艾?家家灶屋里倒是热气腾腾地蒸包子馍头。就是鲜有那种圆鼓
鼓,软乎乎,中间一点鲜红的发耙。在外头戏耍的孩子们把鸡蛋鸭蛋塞在荷包里,鼓鼓囊囊。
我问,怎不要妈妈编个蛋袋?孩子们不晓得什么是“蛋袋”。嘻嘻哈哈地一哄而去,扔下我。
我觉得自己真像那个考人家茴字有几种写法的孔乙己。
本来,我很想看看下午的划龙船。但五叔婆告诉我,船都装了挂机,满屋场都寻不到几支桨
桨。于是,我急促促地返乡,又急匆匆地回城。
躲进小楼,在喧嚣的夜里,我试着从时光隧道里扯回几缕乡情。我失望了,乡情只剩下零
碎纸片上褪色的记迹。
我不停地拷问自己。
也许,远离了自然的怀抱,也远离了与自然的和谐。物质上发达,而精上愈加失落。于是感
到空虚和孤独,到处寻找自己的精神家园。我们回忆悠然的田园生活,向往与自然和谐的状态。
我们所回忆的,所向往的是善良真实和睦。我们所面临的,不可回避的却是失落和利益冲突。情
感上,人格上深深的矛盾和痛苦,使我们感伤。
事实上,我们所梦想的田园境界,或许只有在生产力不发达的情况下才可能存在。在现实生
活中,人们对未来的渴望,对利益的追求往往会打破这个梦境。社会每前进一步,都会使我们不
得不改变一些习惯了的生活方式,伦理传统和道徳观念而适应新的生活。在这个改变和适应的过
程中,我并不能完全预料新的价值观念是否比那些古朴的价值观念更好些。但是,我们如果恪
守那些实际上已经过时的生活方式,伦理传统和道德观念,我们就无法突破和超越以往的平衡,
社会就难免处于凝滞状态。这种观念与历史冲突的悲剧性,造成了我们强烈的自觉痛苦。
我有所感悟。一次次检点行囊回故乡,其实是抚慰自己的心灵。以回归自然为主题的乡村
旅游,或许是满足人们同样的心理需求。我不再为最后一缕乡情的消失而惆怅和迷惘。我们会
在生活的动态中建立新的生活富裕,社会和谐,环境友好的价值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