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在九江火车站至公交停车场之间的地下通道口,有两个摆在地上的旧书摊,书的种类五花八门,杂志一元一本,小说也就两三块钱。每次穿过这个通道,我都会停下脚步,在书摊前蹲下来随意挑选,看中了就与摊主讨价还价。那时坐火车去广东要十几个小时,买本杂志正好可以在火车上打发时间。当时火车上也兜售一些薄薄的杂志,基本是盗版劣质的印刷品,远没有在旧书摊买的实惠,而且那些都是正版。
在广东打工期间,当时流行打工文学,街边的书摊、报刊杂志亭随处可见,《外来工》《江门文艺》《佛山文艺》《大鹏湾》等杂志多如牛毛。我每每经过时都会瞥上一眼,而且书摊上也兜售过期的期刊,相比新期刊便宜些,碰上有喜欢的内容也会买上一本。
有时候,书摊主也有温情的一面。记得有次在汕头长平路的一个旧书摊,一本钱钟书的《围城》使我眼睛一亮。该书八成新,价格高于其他旧书。书摊主是位中年大妈,像我的母亲一样慈祥。就这本书的价格,我与她僵持了很久。我诉说打工的不易和工资的微薄,这位中年大妈被我的执着所打动,最终将这本《围城》以与其他书同等的价格卖给了我。
长年累月的积累,我每到过年就扛着满满一袋书回家。同行的人说:“书看过了还要干什么?” 确实,很多书籍杂志被人借去就无影无踪了。我之所以舍不得扔,一是觉得它是花钱买来的,二是想到留在那里总有用处,毕竟,看过了不等于完全记在脑海里。我就是对书籍有这样的情怀,不畏长途奔波也要把整年在外打工买下的书带回家。如今,家中大量的藏书足以让我骄傲一辈子。
那时的书摊,温暖了一代打工人的记忆。在夜深人静时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出租屋,床头的一本旧杂志可以让孤独暂时被掩盖,因为文字是唯一慰藉心灵创伤的 “良药”。
后来,随着网络的发达、智能手机的兴起,很多杂志社纷纷倒闭,那些打工文学也渐渐消失了,书摊也跟着消失。连我自己也不由自主迷恋上了网络。电子书的兴起,让旧书摊彻底从街边消失。赶上这网络和快节奏的生活时代,我们不能不面对现实:一方面要与时俱进,我也创作了大量的文学作品,通过网络在文学网站发表;另一方面,网络文学鱼目混杂,难以快速甄别作品的优劣。
我真的很怀念上世纪末那些读书的时光。现在每一次经过九江火车站的那个地下通道,我总希望还有奇迹出现,还有一个旧书摊摆在那里。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我再不会像当年一样拿起一本书,与摊主斤斤计较。
如果有可能,等我老了,干不动了,寻一处地方摆个旧书摊,不为赚钱,就让那些爱书的人停下匆忙的脚步,感受纸质书的墨香和质感,便沉浸于那份宁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