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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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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24-11-03

— 本帖被鄱阳湖执行置顶操作(2024-11-04) —

           我的母亲是在中馆营里张家出生的，八个月大被抱到狮山柳家抚养，所以我有两个外婆家。
           小时候我总感到很自豪，张家有三个母舅，柳家有五个母舅，我母舅比别人多。八个母舅，营里张家三个母舅年龄都是排在前面的。我的三母舅是个教书先生，写得一笔好字，因为贫穷和医疗条件太差，年少落下的病根，导致我的三舅身体一直虚弱，哮喘、咳嗽，一吐就是一滩浓痰，三舅怕连累他人，一生也没结婚。三十一年前，三舅实在忍受不了病痛的折磨，用一瓶农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推算起来，三舅离世时只有四十岁。
          现在想来，三舅的病，与他住的房子应该有极大的关系，三舅住在有两个天井的老屋里，房间里没有窗户，终天是黑暗的，没有通风，也没有阳光杀菌。

            二舅住在三舅房间的楼板上，在黑暗的房间里爬木梯，我也经常在楼板铺的床上睡觉过。
           二舅在年轻时就患有严重的皮肤病，皮肤被抓得流血。二舅一直单身一人，五十岁开始去景德镇帮一些单位看门，工资虽然微薄，二舅却感到很满足，困扰多年的皮肤病也奇迹般地好了，二舅和我见面时常兴奋地说：“有闲带你爹和娘到市里去戏得”。其实我已听说，二舅在景德镇经常吃别人丢弃的大米，穿街上捡来的衣服，三十多年前，我就穿过二舅从市里带来的衣服和皮鞋，有一件红裤子我印象特别深刻，那个时代，也许别人误以为我是时髦，其实那红裤子穿在身上，我心里特别别扭。
           到二舅差不多七十岁的时候，虽然依然康健，但已没有人要了，很失落地回来了，就买了辆大板车，到处捡垃圾卖。
           不知是不是十多年前那次拉大板车用力过猛，二舅的右脚从脚板处开始瘀血，越来越严重，不得不做了两次截肢手术。二舅很少拄拐，更多的时候是坐在轮椅上，我老表的儿子，二舅的侄孙，还为他的二爷爷买了辆电动轮椅，二舅就经常开着电动轮椅在村里附近走动。

         二舅性格比较急躁，大舅就要温和了许多，大舅生了三个女儿两个儿子，虽然大舅年轻时吃了不少的苦，晚年却过得很幸福，我两个老表和表嫂都很孝顺，大孙子还考取了武汉大学且已参加工作，大舅活得很满意，经常戴顶礼帽，一副墨镜，手拄着拐杖，在附近村庄悠闲地转着。
         为了生活，老表和表嫂都不得不离家去工作，平时家里就只剩下大舅二舅两位八十多岁的老人了。
           这几年，每到春节忙完婚庆业务，也就是正月十一二的样子，我就和家人就亲自下厨做一桌菜，开车去营里外婆家，把大舅二舅接过来，还有八十岁的大娘，邀七十多岁的姑爹和姑姑，还有我七十多岁的父亲，在一起聚个餐，有时二舅喝得兴奋时又有点伤感，差不多要哭出来，我就说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二舅立马反应过来，一遍遍说“今天要高兴，今天要高兴”，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几个月前，我突然想到大舅二舅两个老人在家，估计做不出什么好菜来，就买了几斤肉，让父亲做了一锅红烧肉，把刚起锅的红烧肉，给大舅二舅，大娘每人送了一大碗。
          这一次我才真正关注到大舅二舅平时的生活，二舅的菜碗给了我极大的震撼，所谓的菜碗，就是几皮菜叶的汤汤水水，且不知道是过了几天的。我把红烧肉摆在二舅的菜桌子上后，二舅津津有味地吃了几大块。二舅边吃边招呼着要我吃这些菜，要我喝酒，要我抽烟，还要给我钱。我心想，二舅吃的菜，离人家吃剩下要倒掉的菜也差得远啊，二舅根本不会做菜，老表和表嫂们不在家时，只能用邻里送的菜煮着吃。
         以后家里做得菜多，或是在饭店我请客还是别人请客，我都会把剩下的菜打包回来，再送去给大舅二舅。

         大舅每次见到我，都是说要教我算命，并搬出几本算命的书来，每次我都跟大舅说，等有空了我就搬被子过来住几天，好好的把算命学会来，我就在大舅叨念着“金木水火土，甲乙丙丁戊、子丑寅卯”时溜走了。
         就在前几天，老表打来电话，说大舅两天前走路时摔了一跤，当时自己还爬了起来，到中馆卫生院检查了一下，大舅自己都说没有哪里不舒服，到了晚上就不能说话，我前天下午有课，晚上有晚班，没来得及去看望，前天老表打电话来说大舅凌晨就去世了。
        大舅已八十七岁高龄，父亲说走得这么快，真是个有福的老人。昨天我去坐夜，二舅也开着电动轮椅来到大舅停放的祠堂，老表说二舅现在连很多人都不认得了，我惊奇地说怎么发展得这么快，前几次来我来二舅都喊我的名字呢。老表就问二舅是否认得我，二舅抬头望了我一眼，说长得这么胖怎么认得，我推着二舅的电动轮椅，二舅使劲地摇着扇子说好热，我猜想二舅是刚喝过假酒（用酒精临时勾兑的酒），头脑糊涂着，加强大舅去世，也带来刺激，毕竟也是个八十四岁的老人了。
          我也在想，要是二舅也能像大舅一样，走得快，少受一些折磨，那就真好。
           以前想到生命的终结，是件多么悲伤的事啊，大舅这样突然离去，我感受到的是更多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