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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上篇《医官高祖是大儒》中，我们诠释了明代罗孔道所撰《发逸儒石梁潜德序》，探究了汪墩乡古岭村委会医官湾王村祖先、御医王定理的五世祖王石梁（时潜）的身世。王石梁比同邑的著名理学家陈澔大15岁，俩人皆为进士之身，且皆注释《礼记》传世，以至陈澔的明朝后裔如此感叹“曩昔石梁与祖皆有注述之功”。经归先生陈澔已然成为都昌历史名人中的一个标识性的人物，都昌县城滨水西区更有以他名字命名的“云住学校”，而同为宋元之际的王石梁，当代的都昌人对他知之甚少，以至有“逸儒”之称。留存下来的关于王石梁生平的史料也很少，我们今天对存录于2019年己亥编修的《东山王氏大成统谱》卷首的一篇《宋元逸儒石梁先生传行实序》来番解读。对宗谱录文的标点断句有所纠异，求教于方家。 此文的作者是赫赫有名的进士江一川（1506——1562）。江一川，字两崖，故里是都昌县土塘镇江浒湾村。明嘉靖二十九年（1550）登进士（清同治版《都昌县志》记江一川登进士为嘉靖十六年），早年任过宁国府（今安徽宣城）推官、温州府（今浙江温州市）推官。推官在明代为正七品，主要职责包括掌理刑名和赞计典，也就是负责审理刑事案件，并参与祭祀活动的相关事务。江一川仕途后来迁场至京城，先后担任刑科庶吉士、吏部都给事。成长于鄱阳湖上都昌县的江一川，名震朝野的是他的耿介刚直、豁朗敏达，风节凌厉、不从奸佞，连奸相严嵩都因之敛事而避。56岁时江一川病逝于都昌县江浒湾故里。“传家训扬新风”2019年5月曾以《明代进士江一川逸事》叙其风骨。 医官湾王姓祖祠兼村民文化活动中心 江一川在《宋元逸儒石梁先生传行实序》中，开篇如此以议论发端： 祀以酬功，曰“仁贤”以祀先；曰“仁孝”以实纪之；曰“直”，时势莫吾观矣。而事又未习见，何实可纪？纪也者，所以纪其成迹，而况国有祀典，代不乏人，则厥实弥彰也。 这段话用白话文翻译，意思是：用酬德报功来祭祀，说仁和贤，是用来祭祀祖先的；说仁和孝，要用事实来记录；说公正不偏私，当时的情势不是我们能看到的。而事情又不是常能见到的，哪来的事实可记录？所谓记录，是要记录他一定的实迹。何况，国家有国家的祭祀仪礼的典籍，代代相传，所记实录弥呈彰显了。江一川此文开篇四字“祀以酬功”，交待了他撰文的发端是实纪入祀乡贤祠的王石梁的功德。 王石梁当年办矶山书舍处 江一川接着直叙王石梁的主要生平： 石梁王先生，都昌人，注礼经传世。余业礼经，授学宪台陈骝山，仅知先生诞宋履元一节，而其全莫究。迨后以礼魁藩天下，得与士广论非朝夕，始知先生质异尚朴，时闲暇务端礼容、坐立自如，以古人为归不混流俗。及长教授乡闾，以师道自尊。至元间奉诏，屡聘编修国史，时曹伯明拜朝散大夫，刘因拜太子赞善，而先生避矶山注释《礼记》，不受元聘。刘因悔悟，每叹先生不苟，遂以母病去。人皆宗其学行，时称石梁先生也。 江一川认为，世人称“石梁先生”，除了王石梁“教授及闾”的师道尊严，更在于“人皆宗其学行”。石梁先生在学养上，以“质异尚朴”的潜智而呈端礼自如之态；以潜心注释《礼纪》而展“魁藩天下”之论；以“不受元聘”而显“不混流俗”之志。江一川在文中，以类比的方式突出王石梁在节操上四梁八柱的牢固。一是提及“曹伯明拜朝散大夫”。曹伯阳是都昌龟山曹（今属都昌蔡岭镇）后裔，其父是曹孝庆，有一说是《红楼梦》作者曹雪芹的南宋祖先。被列入“朱门四友”之一的理学家曹彦约是曹伯阳的伯曾祖父。曹伯阳由宋入元后担任过翰林编修，与大儒吴澄交往密切。二是提及刘因。刘因（1249—1293），字梦吉，号静修，容城（今河北徐水）人。元朝大儒，理学家、诗人。刘因家世儒宗，入元后，与许衡并为“元北方两大儒”。至元十九年（1282），应召为承德郎、右赞善大夫，旋辞归。至元二十八年（1291），再度征召为集贤学士、嘉议大夫，称疾固辞，以授徒终其余生。至元三十年（1293），刘因病逝，朝廷追赠翰林学士、资政大夫、上护军，追封容城郡公，谥文靖。刘因入元后应召入仕，后又固辞，这其间的主导之因，当然是刘因自己的志趣抉择，江一川言刘因是受王石梁影响而悔悟仕元，想必有夸大宗力的成份。 云住学校陈澔 石像 江一川随后在文中夹叙夹议，交待王石梁入祀乡贤祠之“酬德报功”： 按志：石梁之祖讳惟一，字新卿，登宋绍定进士，任武安军节度使，诏授朝奉郎。原居清化乡之东山，致仕遂居县市。奕叶有人，世代重休，予忻然闻所未闻。夫先祖无美而称扬之，是诬也；有而弗知，不明也；知而弗传，不仁也。公绩垂礼经，陈先生祀焉，而庙食独遗。邑侯东溪杨公谒庙毕始愀然，乃请督学徐公、抚台王公，入祀乡贤而户祝之。虽未特祀专祀，而酬德报功，庶几一二，功达于邑矣。 江一川查阅志书，了解到王石梁的祖父王惟一进士及第，官至武安军（治所在今湖南长沙市）节度使，晚年被朝廷封朝奉郎，也就是有名望的乡绅。王惟一致仕（退休）后由原居地清化乡东山（今属都昌蔡岭镇）迁居都昌县城，“奕叶”（代代之意）人才辈出，美誉无二。出生于这样书香门第的石梁先生专注礼经，同注《礼记》的同邑大儒陈澔先生入乡贤祠，而王石梁被遗落不享庙食，江一川直言实属“不明”“不仁”。这种局面后来的改变，得益于都昌知县杨昱。杨昱有一天拜谒治下的乡贤祠，对王石梁的缺祀一片愀然，于是延请徐督学、王抚台出力协调，才将王石梁入祀乡贤祠。虽然没设专祠，但足以让石梁先生“功达于邑”，赓续家道。 清同治版《都昌县志》关于王石梁后裔王伯玉记载 查相关史料，福建长汀人杨昱，号东溪，嘉靖十八年（1539）至嘉靖二十年（1541）任都昌知县。清同治版《都昌县志》“卷之三”将他列“名宦”而简载，称其“操履端严，布袍蔬食”。颇有政声的杨昱为前贤王石梁补入乡贤祠而协成，他自己后来入祠了都昌的名宦祠。 虽然没为王石梁设专祠享庙祀，但足以让他“功达于邑”。江一川接着从石梁先生“功达于家”和“功达于天下”来叙王石梁徙善远罪、振聋发聩的“仁”与“孝”： 靖翁之后，助教继焉。先生之后，二世蝉联。迄今裔纶中江西乡试，任武清令；振玉魁藩，两拜刺史；伯玉由贡任湘潭外翰。其发迹于黉宫者不可胜纪，功达于家矣。四方俊髦，口诵身佩；书香世美，冠带连绵。一时人文如林之盛，而徙善远罪。人知礼乐之微，而启聋发懵，则知先生之功达于天下矣。以春秋报祀，可以观仁，箕裘绍业，可以观孝。仁用阐、孝用彰，则又非直道莫见先生。自彼至今，礼炳策简，犹日丽中天时在兹矣。 王氏宗谱收录的江一川文 江一川在文中所写王石梁“功达于家”，提及四个人，对都昌“三槐世家”疏理祖上功名有资补宗谱之用。一是“靖翁”，即王石梁的祖父王惟一，如前所述，王惟一登进士，书香继世。二是王纶，“中江西乡试，作武清令”。有资料记载，王纶（1394——1457），号大经，是王石梁的六世孙，中明永乐癸卯年（1423）举人。武清县教谕任满后，与化宇厅、绳吾厅子孙一起，卜居中堡王村上段（今属都昌镇矶山村委会所辖）。三是王振玉，“魁藩，两拜刺史”。“魁藩”即第一、为首之意。王振玉（1470——1526），字成元，号金声，是王石梁的九世孙。明弘治十七年（1504）甲子科举人，曾任云南新化州知州。现今汪墩乡七角村委会王懋贤村之建村祖先王懋贤（1527——1600）就是王振玉之孙。王懋贤与其兄王懋功约于明嘉靖三十年（1552）由县市玳瑁阁迁芙蓉山东成村。王懋贤之弟王懋功（1529——1611）《都昌县志》载其号介甫，万历二十五年（1597）中举人，任训导，其后裔发脉今都昌镇中坝曹家山村、北山乡金庄垴王家垅村、左里镇天井畈王村。四是王伯玉，“由贡任湘潭外翰”。所谓“外翰”，并不是明代的具体官名，是泛指地方教育官员。王伯玉曾任嘉靖年间的湘潭县训导，属正八品。在列举王石梁家族黉门屡显之后，江一川慨然赞叹“功达于家矣”，继而从“人文如林之盛”“人知礼乐之微”，而慨叹“功达于天下矣”。在“达于邑”“达于家”“达于天下”之后，江一川回归到“仁”与“孝”的话题。他认为在报答神灵佑助的春祭秋祭中，可以显出仁；继承父祖的基业，可以显出孝。仁因此阐化，孝因此显扬，则又是非正道不见先生。至于大放光芒之礼，“犹日丽中天，时在兹矣”，与前文所言“曰直，时势吾莫观矣”相照应。 汪墩古岭党群服务中心 江一川在《宋元逸儒石梁先生传行实序》文末，交待了他撰写此文的缘由： 予推温州去家千有余里，尝辱临异山钦稷，持先生之往行以索予言。阅之，若亲观势，可限乎？否也。觌宫墙而众美百官具见，观鼎铭而上下慈孝胥得。噫，先生之功，经纬天地，光昭宇宙，赫奕古今。六经同归乎，攸赖紫阳诸儒先生其并辔矣。 本文作者（左三）2024年1月在村中采访 江一川写此文是在他在离家千里之外的浙江温州任推官时，与同为都昌乡人的王石梁十世孙王钦稷（王振玉幼子）有交往，所谓“辱临”，是谦辞。应王钦稷之请，为其祖先王石梁先生行实存录。罗孔道撰《发逸儒石梁潜德序》也是应“有师友之好”的王钦稷之请。再看江一川撰文署载时间“嘉靖癸丑（1553）春二月”，比罗孔道撰文的“嘉靖二十六年（1547）丁未岁季十一月”晚了五年另三个月。“若亲观势”，就是“好像是亲自看到了先生直道之势”，照应前面的观点“曰直，时势吾莫观矣”。江一川反问所观可有想象上的限制？答案是否定的。就比如见到宫殿外墙，可以想象宫内的展美的嫔妃与各色的百官；就比如是阅查金鼎上的铭文，而对赓续着的上慈下孝全都知晓。江一川几乎是在用极致的语言赞颂王石梁弘扬“六经”之功——经纬天地、光昭宇宙、赫奕古今。更将王石梁们与大儒朱熹归为同道人，是他们共同策马扬鞭、共同发力，才有日丽中天，在兹一方的直道大势呈现。 王石梁祖居地县市玳瑁阁今貌夜色 （静子 摄） 都昌承袭“三槐世家”的王姓村庄据统计有85个，并有“三宅”（孟宅、仲宅、季宅）、“九宗”之分，枝繁叶茂，子孙蕃盛。作为仲宅西庄的首村，汪墩医官湾王村的祖先王定理从医之道，肯定得其高祖石梁先生之儒道贯注。我们存录赏析明代进士江一川关于王石梁的传序之文，回望一代大儒渐渐远逝的背影，以期能让优秀传统文化的那抹光，在都昌人文的天空添上一分斑驳…… 来源：汪国山九江都昌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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