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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县城(都昌镇)

只看楼主正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22-02-20

    （一）
    又是一个满湖滩蓼子花迎风起舞的时节，欧阳援朝在棠荫岛上迎来了驻岛以来的第五个冬季，妻子胡月华也在岛上陪伴了他5年。
    棠荫岛，我国第一大淡水湖鄱阳湖中的一个孤岛，面积仅0.8平方公里。

航拍棠荫岛余刚摄
    岛虽小，位置却十分重要。这里是江西都昌、鄱阳、余干、新建4地交界处，多条水系在这里汇集，是巡湖、护鱼、护鸟的核心要地。
    为了呵护鄱阳湖一湖清水，2017年，都昌县委、县政府决定在棠荫岛设立由公安、渔政、环保、海事等部门组成的联合执法点，其他部门人员都是每两周一轮换，县公安局考虑到治安工作的特殊性，决定选派一名工作经验丰富的民警常驻岛上。
    棠荫岛交通闭塞、条件艰苦、生活不便，派谁去呢？局领导想到了欧阳援朝。
    时年52岁的欧阳援朝，1987年警校毕业，成为一名警察。2007年调到都昌县公安局水上派出所后，他就一直“泡”在湖上，鄱阳湖的每一条航道、每一个湖汊，在他心里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坚决服从！”局领导征求欧阳援朝的意见，他二话没说，打起铺盖就上了岛。
    刚上岛时，没有地方住，欧阳援朝就住在村委会废弃的办公室里。“记得第一次走进村委会的院子时，里面的草长了一人多高，鸟在上面扑腾，蛇在下面乱窜。”欧阳援朝笑着说。他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才把院子清理干净，收拾出一个房间，将就着住下。
    胡月华是当年5月上岛的，此前，她一直在县城一家大型商场经营一个日用电器专柜，生意红火。
    2017年春季禁渔期开始后，欧阳援朝每天下湖巡逻，早出晚归，在岛上连续住了一个多月。“这个老欧，身体没事吧？”一个多月没见着丈夫，胡月华有点不放心，决定上岛看看。她坐上一艘小船，在波浪中颠簸了一个多小时，才来到棠荫岛。当她走进丈夫的宿舍，看见地上堆着一堆脏衣服，还有桌上的面包袋、方便面盒时，心疼得掉下了眼泪。
    联合执法点的同事开玩笑：“嫂子，你这么心疼欧阳大哥，要不干脆也来岛上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胡月华回到县城，转让了日用电器专柜，收拾好行李，还特意买了一只小黄狗，取名“狐狸”，带着它就返回了棠荫岛，在村委会安了家。
    一座小岛、一对夫妻、一只黄狗。鄱阳湖水涨水落、花开花谢5次，欧阳援朝和胡月华也在这里驻守了5年。
    （二）
    天才蒙蒙亮，嘶吼的湖风就将欧阳援朝叫醒。头天晚上，他接到报告，鄱阳湖上发现一只受伤的白鹭，忙赶去救助。回到住处，已是半夜，实在是太累了。他闭上眼睛，准备再睡一会儿，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顿时睡意全无，一个激灵坐起来。
    “还早呢，再眯一会吧！”胡月华心疼地埋怨：“你也是年近花甲的人了，要注意身体！”
    “村后的殷大爷得了癌症，今天要搭巡逻船去县城医院复查，得早点动身。”欧阳援朝一边说，一边穿衣起床。
    胡月华也赶紧起床，一阵忙碌，做好早饭。欧阳援朝匆匆吃了几口，裹上厚衣服，胡月华目送他出了门，“狐狸”蹦蹦跳跳，一路跟随。
    欧阳援朝来到殷大爷家，大爷已经坐在门口等候。老人今年80多岁，走路都有些吃力了。欧阳援朝背起老人，步行200多米，来到码头。

欧阳援朝到棠荫岛上的留守老人家中走访余刚摄
    “总是麻烦你，真不好意思！”看着欧阳援朝呼哧呼哧地喘粗气，殷大爷有些愧疚。
    “这不是我们该做的吗？”欧阳援朝一面笑着宽慰殷大爷，一面将殷大爷扶上巡逻船，安顿他坐稳，发动巡逻船，对着岸上的“狐狸”挥挥手：“‘狐狸’，回家去！”“狐狸”摇摇头摆摆尾，一溜小跑回去了。
船在对岸的周溪镇码头停下，欧阳援朝搀扶殷大爷上了通往县城的客车，又给老人在县城车站等候的儿子打了电话，才放下心来。
    忙完殷大爷的事，欧阳援朝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上面记满了村民托他采购的生活用品。他来到镇上，一一采购齐备。在棠荫岛上居住的，基本上都是留守老人，他们有什么急难事，都习惯找欧阳援朝帮忙。接送病人自不必说，打水井、接水管、修电路也是常事，至于买米、买油、买鞋、买衣服、灌煤气这种“代购”的活儿，是每次出岛必办的事情。有时候出一次岛，要帮村民代灌五六瓶煤气。回到岛上，再一一扛到村民家里，累得腰酸背疼。
    与村民朝夕相处，时间久了，就像亲人。去年夏天，鄱阳湖水大涨，白浪滔天，欧阳援朝整整半个月没有出岛。蔬菜吃完了，就每餐吃一碗干饭。村民们闻讯，纷纷涉水送来青菜、萝卜，有的村民还将家养的老母鸡杀了，炖了汤送来。
    有一次，村民们不知从哪里听说欧阳援朝要调走了，呼啦啦一下子跑来十几个老人，齐声挽留。面对老人们一双双恳切的眼睛，夫妻俩眼泪“哗”就流了下来。欧阳援朝赶紧“辟谣”：“上级没说调我走，我也没有申请调走。只要这个执法点还在，我就在这里干到退休！”
    （三）
    巡逻船缓缓前行。湖水中，江豚跳跃；湖滩上，万鸟云集；湖面上，看不到渔具、渔船、采砂船，一派和谐安宁的景象。
    “多美啊！”看着眼前江豚吹浪立、沙鸟得鱼闲的和谐画面，欧阳援朝一脸沉醉。
    前些年，鄱阳湖区域可不像现在这么安宁。非法捕捞、非法采砂、猎杀候鸟等事件屡屡发生，为了争夺渔业资源，一些跨县域、跨区域群体性事件也时有发生。
    2019年7月，欧阳援朝在巡查中发现一张国家明令禁止的底拖网，这种渔网网眼特别小，一网下去，大鱼小鱼尽收网中，会对水生物造成灭绝性破坏。
    欧阳援朝将渔网剪断，准备收走时，20多名非法捕捞者驾驶4条渔船冲过来，气势汹汹，要将渔网抢走。欧阳援朝严厉警告他们：“这样进行灭绝性捕捞，是吃断子绝孙饭。如果抗拒执法，后果自负！”非法捕捞者被他的气势镇住，对峙几个小时后，不得不离开。

欧阳援朝在鄱阳湖上巡护余刚摄
    湖区稳，百姓安。长期的巡逻执法，使鄱阳湖都昌区域的治安状况得到根本性转变，2017年以来，湖区未发生一起大的群体事件，未发生一起重大刑事案件。这其中，欧阳援朝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汗水，只有他自己知道。
    2021年1月1日起，鄱阳湖实行为期10年的全面禁捕，渔民纷纷“洗脚上岸”，捕捞纠纷彻底消失，湖区治安状况进一步变好。
    但是，捕捞纠纷消失了，欧阳援朝身上的担子却更重了，他的工作重点由维护治安转为护鱼、护豚、护鸟，保护鄱阳湖的生物多样性。
    每天，欧阳援朝都在蛇山、三山等重点水域巡查两次。长年的湖风吹打、烈日暴晒，欧阳援朝面部已经变成古铜色。他笑着说：“这是鄱阳湖留给我的特殊印记，我很珍惜！”
    到了冬季，随着候鸟的到来，欧阳援朝的巡湖任务更重了。这个时候，鄱阳湖已经进入枯水期，巡逻船无法靠近岛岸线，欧阳援朝经常要在湖滩上深一脚浅一脚，步行巡逻。一天下来，腿都肿了。
    除了白天常规巡逻外，晚上也经常有突发性任务。有一次凌晨2时许，欧阳援朝的手机突然响起，都昌县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指令：在鄱阳湖南峰乡和芗溪乡水域疑似有人非法捕鱼。
    欧阳援朝“噌”地起床，带好装备，赶往现场，一直巡查到天亮，确认无人非法捕捞后，才带着一身的疲惫，返回棠荫岛。
    “水上执法，特别是夜间巡逻，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稍有不慎，就会发生落水事故。还好，这些年来，没出过什么意外。”欧阳援朝欣慰地说。
    （四）
    提起鄱阳湖，有人会想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诗意浪漫，有人会听到“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的箫声琴韵，但对于欧阳援朝和胡月华夫妇来说，驻守孤岛，他们感受最深的，是夏天被成群的蚊子袭击，奇痒难忍；是冬天被凛冽的湖风吹打，寒透肌骨。还有，就是无尽的寂寞和孤独。
    岛上没有什么娱乐生活，每天，欧阳援朝去巡湖，胡月华独自在家，等待丈夫归来，这个时候，她就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尤其是晚上，欧阳援朝出湖巡逻，胡月华一个人在家。漫漫寒夜里，湖风像一头巨兽，呼啸着从四面八方扑来，无边的孤寂和恐惧笼罩着她，她就不停地跟“狐狸”说话。
    “‘狐狸’，去看看老欧回来没！”“狐狸”听得懂她的话，一溜烟跑出去，一会儿回来，摇摇脑袋。
    “‘狐狸’啊，跟我们在岛上住，你也是连个伴都没有啊，对不住你啊！”胡月华轻轻抚摸着“狐狸”的脑袋，有些歉疚地说。
    虽说巡湖是每天必不可少的工作，但欧阳援朝每一次出门，胡月华心中都少不了一份深深的牵挂。直到丈夫带着一身的疲倦上岸，“狐狸”高兴地“嗷嗷”叫着，冲出门去迎接时，胡月华才放下心来。
    冬日的鄱阳湖，天黑得早。中午出门到湖上巡逻一圈，回到码头，棠荫岛高处的一栋房子里亮着一盏暖暖的灯，那是妻子为他亮起的灯光。每当这时，欧阳援朝总是心里热乎乎的。
    回到住处，妻子炒好了菜、做好了饭、煲好了汤。吃过晚饭，儿子和儿媳妇打来视频，千叮咛万嘱咐，让爸爸巡湖时注意安全。
    提起儿子和儿媳妇，这个魁梧敦实的汉子眼睛有些湿润了。儿子2013年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广东打拼，发展得不错。儿子多次提出要爸妈到广东住些天，欧阳援朝和胡月华每次都乐呵呵地答应，但一直没有成行。
    2018年，儿子在东莞买了房，结了婚。这一次，儿子儿媳说什么也要爸妈去那边过年，欧阳援朝和妻子也满口答应，但最终他们还是食言了。
    “过年期间巡逻任务重，岛上离不开人啊！”欧阳援朝悄悄擦了擦眼睛，说，“过段时间再去吧。只要儿子儿媳过得好，我们去不去都很开心！”
    “今天没有起风，去外面走走吧！”欧阳援朝向妻子提议。
    胡月华挽着丈夫的手，夫妻俩并肩走在湖边的小路上，“狐狸”不时跳前蹦后，高兴得像个孩子。
    湖滩上，候鸟在叽叽呱呱地宿营；远处的湖面上，倒映着星星点点的灯火。
    “鄱阳湖上都昌县，灯火楼台一万家。真美啊！”欧阳援朝感叹。
    “可我还是想去广东，到大城市去玩玩，看看儿子的新家。”胡月华有些黯然。
    “还有两年我就退休了，到时候我陪你到处走走。”欧阳援朝愧疚地说。
    “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你别放在心上。这里空气好，环境好，吃得好，睡得香，别人花钱都要来玩呢，我在这里免费疗养，多好！”胡月华看着丈夫，微笑着说，“你好好守岛，我好好守着你！”
    鄱阳湖有了小岛的守望，湖才不会寂寞；小岛有了鄱阳湖的拥抱，岛就不会孤独。因为有风雨相伴，因为有阳光普照，因为有春花秋月，因为有驻岛夫妻，鄱阳湖才显得更有灵性……（江西日报记者曹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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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心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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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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