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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21-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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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来，望晓源
李冬凤

    低眉烟火，微笑安恬，来望晓源聆听大自然的物语吧！幸福涧的朋友热情相约。我却硬生生把春天之约，变成了秋天之行。
    望晓源在怀玉山余脉武山幸福涧深处，位于张岭水库源头，最高峰三尖源以西，四周群峰耸立，林海苍茫，九曲十八溪蜿蜒其中，有小庐山之称。望晓源又名忘晓源，对此，朋友解释，山里晨昏两忘，山绿了，又黄了，实属平常，住久了，日子都不记得了，故有忘晓一说。太有诗意了，为何要改？我问。朋友说，来了就知道了。朋友留的悬念让我心心相念。
    我选了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追着秋风，往东北而去。

    车子穿过稠密的村庄，爬上一个陡坡，便来到张岭水库之上，一潭绿水一潭青山静静躺在山窝窝里，无声无息，村庄的喧闹瞬间被摔在山外。接下来便只能任由弯弯曲曲的山路带我在一个陌生的山涧里穿行，有一丝畏惧，也还有一丝激动。
    如果把人的一生比作一年四季，秋天大概就是人到中年。幸福涧的中年，叠着一层一层的秋色，绿得凝实沉稳，黄得明亮淡然，红得灿烂苍劲。虽然不时能见到枯槁凋零，但与这磅礴的秋的色彩和气势相比，就像一个志得意满的人眉宇间淡淡的忧伤。幸福涧的秋天像一个成熟的男人宽阔的胸膛，像一个成熟的女人丰腴的肢体，在静谧的阳光下，给人以无比的安详。先前我心里的一点点畏惧早已跑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激动和冲动。
    将近一个小时的行程，车子到了下冲，朋友在下冲村迎接我。下冲是一个小山村，山脚下、小溪旁几栋歪歪斜斜的房屋与这满山满坡的秋色相比，的确显得很寒酸，但朋友随手便能捧出香喷喷的本地花生，刚采摘下来绿油油的桔子，一杯清香扑鼻的野山茶，还有不常见的弥猴桃，来招待客人，这就不是寒酸了。如果再加上大自然送来的清新空气和大山的气息，便更没人会觉得山里人寒酸。

    朋友带我沿着小道去上冲村。在上冲村的山崖上，我看到了望晓源三个字的摩崖石刻。我笑问朋友，现在该说说望晓源吧？朋友饱含深情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那是1935年初春，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后，中央主力红军实行战略性转移，已退出中央苏区。皖赣分区区委书记柳真吾与彭泽少共中心县委书记田英辗转来到忘晓源。与此同时，留守在赣东北的红十军独立师长匡龙海也转战来到了武山。6月，在忘晓源成立中共都湖鄱彭中心县委，田英任书记。组建了中国工农红军都湖鄱彭游击大队，匡龙海任司令员，田英任游击大队政委，开始了艰苦卓绝的三年游击战争。武山山高林密，人烟稀少，虽然为游击战提供了天然屏障，但也给游击队员生存带来严重威胁。面对国民党保安团步步紧逼，层层围剿，全面封锁，游击队员钻老林，住山洞，饿了靠摘野果刨红薯充饥，困了便用树叶当被地当床。一次，湖口县保安团获悉游击队驻扎在侧家山，悄悄摸了上来，匡龙海和田英带着游击队从山谷撤退，被山腰的保安团发现，敌人居高临下，游击队损失惨重。游击队一位姓候的班长身负重伤，没能随大队撤退，被老百姓救下来，不敢往家里抬，只好藏在后山的一个山洞里，由于缺医少药，最后还是没能留住候班长。这年冬天，匡龙海在一次战斗中也牺牲了，武山的游击战争重担落在田英肩上。然而游击队以武山为中心，横跨都昌、湖口、彭泽、鄱阳四县，在纵横二百余里的大山上自由驰骋，至1937年12月瑶里改编，武山游击队发展到200余人。陈毅就是这时候到了武山。游击队编入新四军开赴抗日前线后，田英根据陈毅的指示，任新四军都昌留守处主任，迁往大港，宣传抗日，组建抗日游击队。在离开忘晓源之前，田英感慨万千，三年的艰苦岁月哪能说忘就忘，山里的苦日子不能忘，山里人更是不能忘。革命力量发展越来越壮大，胜利的曙光已经在望，就改成望吧。没过多久，田英在大港被国民党顽固派残忍杀害。山里人记住了田英最后一句话，把忘晓源改成了望晓源。
    朋友的故事像这秋天一样沉甸甸的。朋友的故事是公公一辈传下来的，走过了将近一百年。百年故事对于大山来说如白马过隙，对人生来说，已流传了四代人。山里人正如田英所说，山里早已远离了硝烟和杀戮，盼到了天亮，盼到了太平日子。
    我瞧了一眼略显破败的小山村问朋友，山里人现在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又说，侧家山那边的土目源村的小洋楼好像比这多。朋友有点不服气，笑着说，那可不一定，我们这十二五规划就脱贫了，很多人在山外买了房子，住在山里的人越来越少了。这倒是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我记得土目源村是十三五深度贫困村。

我们在下冲村巷道里漫步。山村的巷道都铺上了水泥路，非常干净，甚至找不到一片落叶。小洋楼虽然不多，但五树三间的青砖瓦房却也能带给人许多乡土回忆。偶尔还有用一层层青石码成的石屋，墙上古藤缠绕，一缕阳光照射进来，更显其沧桑。小燕子把窝筑在房檐下，只是不见劳燕分飞。老屋外墙多有篱笆围起来的菜园，种满了各种应时果蔬。村前屋后的桔树挂满了绿油油的桔子，桂花树上的桂花开得正盛，把一个小山村都包裹在浓郁的桂花香里。晒场上，春晒笋干，夏晒菇，秋有苦槠，冬是薯。炊烟在山涧袅袅升起，良田美池，小桥流水，好一派世外桃源景象。
我走进一山里人家，厨房内热气腾腾，雾气蒙蒙，对面看不见人影。细问之下，这家人在蒸米粑。这家人热情地招呼我尝尝刚出锅的米粑。山里人的热情反而弄得我有点尴尬，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怎么好张嘴就吃？朋友说，尝尝，没关系的，都是自家的东西。话说到这份上，尝尝就尝尝。哇，有豆角馅的，有萝卜丝馅的，有茄子馅的，有豆干馅的，还有腌菜馅的，粑皮儿薄，馅心儿饱满，粑边沿捏的齿纹如水波浪，一层压着一层，匀称且漂亮。轻轻咬一口，满嘴流油，鲜香可口。好吃，太好吃了！等我尝遍各种馅的米粑，肚子已经撑得很饱了。尽管主人还在一个劲儿催我尝尝，我也不得不遗憾地放下了筷子。屋内的女主人告诉我，今儿早上，儿子在深圳回来了，做些米粑高兴高兴。山里人一家做粑，全村人尝鲜。女主人把笼格里的米粑装进一个个碗里，又挨家挨户送去。朋友告诉我，这是村里不成文的规矩。村里难得有外人来，来者都是客。明儿，别人家有喜事，也是这般热闹。

午饭时光，朋友做了一桌的菜，都是用山里特有的食材，如香菇、木耳、山笋，还有泉水里的小石鱼、野山鸡、苦槠粉皮，秋天山里能采集的食材应有尽有。我因为贪吃米粑，只好坐在桌前望菜兴叹。朋友告诉我，尽管山里很多人都走出了大山，但并不能阻挡山里发展的脚步。村里开垦了油茶基地，开发了弥猴桃采摘园，建起了农业产业园，还打算以望晓源瀑布、摩崖石刻、林区为核心开发大自然旅游景区，以四县中心县委旧址为中心，在当年红军战斗过的地方开发红色旅游景区……
太阳已经西斜，秋风越刮越大，我该返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