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成长的夏天|鄱湖文苑 - 都昌在线，都昌人自己的网上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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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汪墩乡

只看楼主正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12-07-01

     随着由远而近的“矶硌，矶硌”声，志豪骑着那绣迹斑斑的凤凰牌自行车从尘土飞扬的马路上拐向村口，一下坡，连刹都不带一下就径直往家里遛。宽厚的臂膀加一米七五的身躯上套着一件白色衬衫，衬衫不但有点小，而且由于多次洗晒已经微微泛黄，不难看出，这是一个对穿着不太讲究的青年。
     如果没注意到他稚嫩的面孔和那稀松的胡子，必定认为这是一位饱经风桑的农民，其实不然，志豪是今年刚参加完高考的高中生。由于家里没有其它收入来源，他老实巴交的父亲只能把出去打工人的田地都揽到自己和那条瘦弱的黄牛肩上，总共加起来有十三亩水稻和八亩地棉花。主要劳动主力分别是志豪一米五八的父亲和大字不识一个的母亲，另加门外树底下那条陪伴志豪家十余年的老黄牛。暑假这一下来，志豪自然不能闲着，什么重事累事尽量自己多干点，就当体育课上体育煅练了。现在我们就不难知道，这个看起比较斯文的青年看上去如此黝黑了。
    志豪车子撑脚还未打起来就听到父亲嘴里叼着一根纸烟问：“都买了，没漏什么吧” ？
   “嗯，都在这里呢”，志豪指着自行车后架。
   “今天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明天要赶头班车”
   “嗯”，志豪没有多讲话，他提着后架上一袋东西往他家瓦房走去，仿佛心事重重。其实，志豪的确有心事，他明天就要去省城南昌上学了，说来也就三个小时路程不算太远，出外对那些打工人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事，但对志豪来说还是第一次出远门。以前读初中和高中，虽然吃住在学校，但想回家也只是个把小时的事，现在除了放长假才有可能回家一趟，虽然早知道这一天会来临，等真到了这一天，内心还真有一种依依不舍的感觉，放也放不开，仿佛家里的每件东西都是那么值得留恋，饭桌、椅子、布满灰尘的吊扇，甚至连平时不太喜欢的锄头、铁耙等都觉得很亲切，看到它，就想到这两个月在水田里、在旱地里那种挥汗如雨的劳动场景。他还突然想到，那些木柄上不知道沾有他多少口水，每次只要感觉打滑时，他就会嘲木柄上吐一口水，然后搓两下，想到这，他觉得很好笑。毕竟他还是刚成年，才十八岁，还是虚岁。
     其实，让他心情很沉重的是明天就要去学校报名了，他这几天一直在想象学校的样子，想象班主任和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的长相，其实，这也很自然，谁要去一个陌生地方都会有忐忑不安的心理。还有一点让他欣慰的是明天和村里另外一个人同去。今年他们村共有三个人参加高考，但战果不是很理想，只有他一人考取本科，不过是个二本。其它二人，一个人是第二次参战，不知道是失误还是底子不行，补习一年，人倒是瘦了一圈，成绩却没跟着涨上去，一算只增加了八分，一气之下就决定读专科了，他父母仍是不甘心，让人再奋斗一年，他担心再再补一年，仍只涨八分还是上不了本科，就坚决要去读，他父母也没办法，把几千斤棉花全部晒干，叫贩子上门收了，晚上箱角底下多了几十张红色的老毛头像。另外一个就更不行了，在上高中就花了大把银子买到都昌一中去。他父亲听到传说，就算是堆泥巴，在一中放上三年，出来就是金子。结果他花了五千多元买进了一个普通班，三年过去了，他儿子仍是泥巴，甚至还是烂泥。今年的战果是，在每门课都不缺考的情况下，总分也只有二百八，搞得他父亲在村子里低着头走了几天路，从此以后，只要听到别人说都昌一中厉害时，他都会补充一句：“鬼哟”。就在前两天，他把做铝合金门窗赚来的钱交给他，让他随便找一个学校读，最后，他跟几个要好的同学商量在武汉一家什么学校就读，至于名字没人记得，反正很长。
    志豪的录取通知书已放在行李箱的底层。仍记得一个多月前，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场景，他着实高兴了一阵子，在那几天，由于高兴，给棉花锄草时把棉花都挖断了几颗，结果让他母亲唠叼了整整三天。
    志豪洗澡之后，换上了一件像样的T恤，他拿着镜子照了一下，英俊的脸庞在镜中显现出来，细腻的皮肤经过一暑假的暴晒已泛出古铜色，浑身的肌肉在两个月的体力劳动中更加明显，看来，十八就是一个坎，过了十八就由一个小毛孩变成一个大人了。他对着镜中的自己自我欣赏起来。
    黄昏的晚霞将天烤得火红，明镜般的太阳也收回能量。志豪独自一人来到田埂上，像一个地主一样巡视自己的庄稼长成什么样。他想记住这里的草木，将记忆写入大脑，成为思念。他来到那颗再熟悉不过的树底，那颗经常拴着他家那头黄牛的树底下，黄牛躲在地上，口里反刍着下午吃下去的草，它友好的看了看这位年轻主人，但并没有站起来，或许不知道它主人是来告别的，或许太累了。志豪走了过去，抚摸了几下，然后对着这位功臣说了告别的话。他看看有点昏暗的天，看看沾有轻露的草，觉得自己很好笑，一次正常求学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他将眼光望向县城的地方，那个曾经呆过三年的地方，一股辛酸和回忆涌上心头。他又想到，再远点的地方，又将会另一个世界，一个暂新的世界。今天的离别，不仅仅暂时的告别，而是一种新生活的开始。
    晚上，志豪失眠了，梦到校园的假山，梦到华丽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