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家训扬新风之184丨西源乡塘里曹村：邓蒲塘的匠气|民间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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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县城(都昌镇)

只看楼主正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20-11-18

曹氏家训：士农工商各有执业，如浪子辈不务生理，朝歌夕饮，夜聚晓散，喝雉呼卢，以至破荡家产，凡百非为无所不至，后子孙有蹈此者，亟宜公惩。

先祖曹万谱像
　　承袭“谯国世家”的都昌曹姓140余个村庄，皆属“龟山曹”。“龟山”是个山名，大凡是其状似龟而名之，在如今的蔡岭镇北炎村委会辖地，北炎旧时一度称南康府都昌县清化乡。龟山曹的始祖曹贺（862-939），唐昭宗乾宁年间由彭泽县悬鱼洞迁入。在都昌周溪、西源一带，龟山曹又分析出沙塘曹氏，比如现今的周溪箬堑、虬门、古塘，西源的沙塘、长溪等沿湖曹姓村庄，不少就属沙塘曹氏。沙塘曹氏的始祖叫曹丙一（1206-1274），辈叙下来，是曹贺的16世孙。其祖父曹孝恺（1150-1211）北宋光宗绍熙年间由龟山分居中堡长平畈，南宋理宗端平年间（1234-1236），曹丙一由长平畈徙居六都沙塘墈上枣树下。所以对于沙塘曹氏，地标式的“墈上枣树下”，一如移民的“大槐树”“瓦屑坝”，是他们的寻根之地。

远眺村貌
　　都昌西源乡长溪村委会塘里曹村属沙塘曹氏，明正德年间，其肇村祖先曹曰智（1489-1549）由墈上枣树下分居邓蒲塘，距今已历500余年。塘里的村名起初就叫邓蒲塘，后来简化成了“塘里”。名“塘里”的历史亦很长了，至少在清乾隆年间的湖区文书原件上，能查证到将“塘里”与“墈上”并称。如今在入村口的门牌上，嵌着的还是“邓浦（蒲）塘”，现有村民1700余人。
一
旧时塘里人的生存空间在湖里，世代以在鄱阳湖捕鱼为生。村上曹达煌、曹和平两位老人均出生于1945年，都是小学退休教师。他们年盛时的职业尽管都是教书先生，但他们的父辈和兄弟辈有太多的人是地道的渔民，自己假期也跟着村上人的渔船从事捕捞，所以对于塘里人湖里捕鱼，有太多的乡愁式的回忆。鄱阳湖已进入十年禁渔期，这是为全局计为子孙谋的重大民生工程和历史工程。如今渔民生活方式的改变，已让撒网捕鱼、渔舟唱晚的情景只留存在老一辈人的记忆里。曹达煌、曹和平讲述起业渔的故事，一如站在讲台上的授课，栩栩如生，令人向往。

本文作者（中）采访曹达煌（右）、曹和平（左）
　　塘里人捕鱼的数种方式，都有口语化的通俗表达，且皆以动词开头。
　　第一种方式是“撑白船”。村上一条条10余米长、1米许宽的渔船，头接尾，尾连头，一条长龙似的铺展在大湖面上。船舷一侧，横插上一色的涂抹白漆的木板，远看宛如一条白色的圩堤。每条船上的渔民各敲侧板，鱼儿一是因了敲击声惊扰，二是因了白色的耀眼，纷跃水面，跳入船舱，煞是壮观。
　　第二种方式是“打网船”。渔网的网眼很稀疏，直径有半寸许，这样大网眼的特点，让起网时阻力小，扯出水面快，而小鱼漏网，能网到的是大鱼。“打网船”捕捞要三船一组，每船上至少有两个渔民配合作业，三船一般用两小一大。大船叫“坐船”，渔民出湖生活其上；小船叫“依划船”，用木桨划，装载量约一吨，船型大小与载运量都不及大船的一半。捕鱼时三条船呈半圆型布阵，坐在大船上的人用竹篙拍击水面，其声将水底之鱼震动起来欢跃，小船上的渔民沿半月型拉网，满载而归。

村小学
　　第三种方式是“扯大网”。说“大网”，其实是指网织铺展开来面积阔大，而网眼比“打网船”的渔网却是密布了许多，所以叫“布网”，大号鱼是网不进的。船行湖中，或单船作业，或双船相应，船中四、五个渔民将网抛出，偌大一片水域成了渔民的丰收地。扯大网和撑白船、打网船都适宜端午节过后的丰水期捕捞，也最能渲泄渔民的欢畅。
　　第四种方式是“拖钩”。捕捞的工具是一绺的细绳上，悬挂着一字排开的钢丝吊钩。“纲举目张”之纲绳的材质，早先是麻绳，后来换成尼龙绳。捕鱼时两条小船上的渔民，各自拽着拖网的一头，沉入水中的鱼钩让不愿上钩的鱼儿，触网入钩，无处可遁。

村中巷道
　　第五种方式是“摸鱼”。摸鱼照例是在船上操之，而非通常意义上的踩赤脚在干潭里浑捉取鱼。摸鱼的时季是在冬季的枯水期，大船底部的犁型船舵，所过之处往往会在湖底形成一条泥巴舵漕，成了小体型鱼的窝藏之地。渔民们划着小船，贴着舵漕缓滑，严寒的冬季也赤裸着一边臂膀，将手伸进漕内去摸捉鱼儿。个子高、手臂长的汉子，触及至相对深水区，所获自然要比短臂人多得多。这样摸鱼是最艰苦的一种捕捞方式了，冬天湖面结冰了，渔民便破开滑漕附近的一大块冰面，刺骨的冷是避免不了的，有时贴伏下的一侧脸都会在不经意间冷浸了湖水。摸鱼又最有乐趣，鱼头上起火，冰冷也会驱散不少。漕底的鱼有鲫鱼、乌鱼、鳜鱼、黄丫头等。黄丫头腮边刺角锋利无比，要是被它刺挂上手指，会让捕鱼者鲜血浸洇湖面。好在有经验的渔民熟悉黄丫头的习性，此种鱼在水底水暖处利角是乖乖地收敛着的，游动时也可减少自身的阻力。水底的温度比湖面高，而捕鱼人的手掌伸下去，人体的温度又比水底温度略高，黄丫头会敏锐地逐暖而行，束刺被擒，光滑无鳞的鱼身带给捕捞者畅快稣润之感。
二
塘里村渔民是以捕捞为生的，卖鱼的收益便成了生活费用的主要来源。老一辈的渔民现在想来，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鱼价实在是低。比如，鲫鱼半斤重上下的，一角五分钱一斤，黄丫头才5分钱一斤，最贵的是鳜鱼，也才三角三分一斤，一元钱可买三斤。当然也可以挑担走村串户地卖，价钱稍高些，而渔民大多是将鱼销往县水产公司，水产公司在周溪也开设了一个水产收购组，在西源长溪有鱼产品加工厂，将收购来的鲜鱼腌制、晒干，转送县水产公司。上世纪八十年代，市场经济勃兴，加工厂被关闭了。

《鄱阳湖区文书》都昌西源曹家专册
　　在“势管青山力管湖”的旧时代，对于捕捞权属的争执和诉讼从未停息过。沙塘曹姓在当地湖区人多势众，捕捞水域也十分的阔大，拓延到石牌湖、竹筒湖、焦潭湖，强山、乌头山、朱袍山等众多水域地界上。沙塘曹氏的湖权在曹丙一的四世孙曹万一代，奠定了诺大产权的基础，以至万公的谱像特撰联：“创湖山名垂百世，建家园福泽千秋”，并赞曰：“始创湖山，利泽非常；爰及苗裔，受福无疆”。塘里的老一辈能生动地讲出曹万的后裔曹亨在与周边他姓产生的湖权讼谳中，敢当着官府断案之人赤脚穿铁靴的故事，以证其勇其实。说争执的另一方用蜜蜡将湖契蒙住“曹”字，而改成“詹”字，官府在曹家人铁鞋震憾之证下，将“詹亨”复原成“曹亨”，沙塘曹氏最终打赢了湖权之争。穿烧红的铁鞋勇行湖洲，而在官家面前令诉讼的另一方溃败的故事，在湖区不少村庄都能听到。但塘里的版本里所言曹亨却确有其人。2018年5月，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出版了由曹树基教授主编，刘诗古、刘啸两年轻有为的史学界后起之秀所编辑的“中国地方历史文献丛刊”《鄱阳湖区文书》共十册，其中第七册便是“都昌县西源乡曹家”专册。此册刊印了墈上曹家曹元建老村长收藏的清代和民国年间的关于湖池买卖契约、立收领字、纳税课册和诉讼文件等。在其间犹能屡次见到“曹亨老户”“课甲一户”的字样。这里有个颇有意义的细节是，上海交大教授曹树基老家是鄱阳县磨刀石人，且是从都昌沙塘墈上枣树下徙迁过去的，墈上枣树下亦是鄱阳湖区不少曹姓人家的祖籍地。在一应的文书中，能看到“曹琦、曹珙公裔孙”字样，曹亨生活的年代在明初，而曹琦、曹珙生活于明永乐年间，在西源、周溪发脉诸多村庄。曹珙是塘里曹村始祖曹曰智的曾祖父，湖产祖授让后来人总能凭添不少笃诚守护的庄重感。

有“课甲一户曹亨”字样的清代课册
　　如今，平安湖区建设深入人心。塘里的在赣鄱大家庭里安居乐业，共享祥和。

有“曹珙、曹琦公裔孙”字样的清咸丰年间湖约文书
三
　塘里人世代相传的业渔，造就了一个个水上漂、湖中捞、浪底翻，渔技加身，堪为渔匠。塘里曹家除了曾经兴盛的渔业，当然还有其它生计业态，在锻造工匠精神的历练中，升腾着生生不息的人间烟火气。

曾经的渔域
　　塘里人业陶在景德镇是颇成规模的，据说塘里就有近三分之一的村民在瓷都从事陶瓷业和定居生活。塘里人在陶瓷业当然不乏出类拔萃者，现当代最有名的是曹星垣和曹开永。曹星垣（1870-1940）又名明璜，号振东，出身于书香门第，得家传精通歧黄之术，曾任饶州府医官。民国初年在景德镇挂牌行医，后涉足陶瓷业，开办的“曹协盛号”兴隆一时。曹星垣凭着声望，曾在景德镇任瓷业九堂公会会长、商会会长等职。抗日战争期间他惨淡经营的瓷行被炸，1940年悲愤中病逝于故里。如果说曹星垣以医技和商德显身于瓷都，而比他晚了近七十年的塘里人曹开永则以卓绝的瓷艺诠释着大国工匠精神。出生于1939年的塘里曹家人曹开永，两岁时随父亲来景德镇谋生，长大后师从名匠高金泉学剐坯，渐成大技。2009年，国家命名首批“非遗传承人”，圆器剐坯工曹开永成为景德镇榜上有名的4名陶瓷工人之一。现今生活在景德镇的都昌塘里人，总在400人以上，他们在瓷都将湖水与窑火的秉性彰显于一体，焕发着异彩。

长溪村在市商务局、县委党校扶持下建起的扶贫产业基地
　　先前的渔民，在每年的春季就会歇船停捕，这时季，塘里曹家人有的务农，有的谋得其它职业，多条挣钱养家的活计。塘里有“两匠”很有名。一是蔑匠。手艺除了施之晒篮、箩筛，编各式鱼篓、船篷更是在行。鄱阳县山里的毛竹多，不少塘里人上半年进山做蔑匠，下半年回湖成渔民。二是铁匠。最有名的铁匠便是已故的曹正南，堪称名匠。曹正南家族至少三代有业铁之人，他的两个儿子曹达英、曹达寒均师从父亲，第二代传人也自带了不少名徒，所以西源乡的不少铁匠都师出曹门，联亲的江长麦、江长庚兄弟在西源畈一带也是响当当的铁匠。传统工技的铁具，除了锨耙一类的农具，刀铲一类的炊具，当然也有和捕捞有关的渔具，比如打船的铁钉、精致的网坠等等。乡里的手工业社、县里的造船厂、河南开封的铁路段，凡是有钢铁而锻锤成零器的行业，都留下了塘里铁匠师徒们的精湛手艺。湖里行船，路上行车，塘里人的客运业也曾红火一时。
　　奋楫争先，匠气贯身。新时代的塘里曹村人，在各行各业展其才干，风帆正举……（文/图汪国山九江都昌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