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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县城(都昌镇)

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20-04-19

逝去的苦痛
李华贵

人活着的时候，只是俗事多，从不计较白天和黑夜。人一旦死了，日子就堆起来。算一算，奶奶已经离开我们三天二夜了！
奶奶的走是那样的突如其来，却又是那样的理所当然！是八十年的辛苦遭逢？是二十多年的恶病缠身？是半年的卧床不起？
　　八十三年啊！奶奶出生贫寒，三岁时就没有了母亲。在奶奶的记忆里，没有娘可以亲，没有娘可以叫。怎么也触摸不到她母亲怀抱的温度。而我可怜的奶奶，甚至都来不及擦干失去母亲的眼泪，就被迫换了个家庭。这时，奶奶还不到四岁，从失去母亲到失去家还不到半年。
　　之后就是漫长的童养媳生涯，泪水多于笑容，苦难多于幸福。但痛苦是人生的拐杖，它使强者更强！纵使奶奶只有一付羸弱的身体，却拥有一颗永不哭泣的心！
　　嫁给爷爷后，第一个孩子又过早夭折，第二个孩子亦复如此。听人说这段时间里奶奶总是不停地安慰爷爷。但早上红肿的眼睛又要伴着捶衣声，在村里池塘的石板上日复一日！终于在抱养了我妈妈后，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才全部长大成人。爷爷年轻时的爆脾气和忙不完的家务应该是她生活的全部啊！也没有亲娘可以说说话，诉诉苦。纵有千次的眼泪，只能无声地汇集在心底，形成万丈深的苦海。
　　二十多年啊！奶奶从小体弱。不到五十岁，就落下了一身的重病。手抖的厉害，衣服洗不成了，饭菜做不了了。中药几乎成了她的一日三餐，西药成了她的日常零食。二十年来，我从未听过她抱怨过一次药苦。村里面同龄老人羡慕奶奶不到五十就不用做事，可是谁不想在阳光下奔走？谁愿意在黑暗处摸索？永不停止地颤抖的手，都无法打理一头像样的长发。我猜这也是我记忆中奶奶永远是一头短发的原因吧？
　　九九年，奶奶就差点离开人世。当时瓷像，寿材等都一一备全。可是你活过来了，一次又一次。我也不记得有多少回，医生说您这种情况还能活于人世，简直就是奇迹。每一次医院化验时，全身没有一个器官是正常的。但是你用坚持换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奇迹。让我们多了一次又一次的尽孝心的机会。可是尽忠尽孝古来又有几人啊！身为长孙的我心中有愧啊！
　　今年四月份，我接到妈妈电话，奶奶又病重了，叫我回家带奶奶去医院。当时我特别忙，上午九点的电话，我硬是等到十二点才赶回家中。我没有好语气地叫了声奶奶。奶奶用手默默擦起了眼泪，像做错了什么事。还一个劲儿地对我：“我这该死的身体，又耽误你工作了，又耽误你上课了！”
　　那一瞬间，我低头侧了侧身子，在心里骂了自己一万遍。年轻人的生活常态就只剩下忙吧。忙到工作、友情、爱情通通需要经营，忙到领导、同事、朋友个个需要应付。唯独长辈可以想都不想地忽略，连奶奶的一句问候都挤不出时间听完。
　　半年多啊！奶奶摔断了股骨头，卧床不起。可是谁又会知道，起因竟然是一碗饭！一直以来，我们都会把饭盛好放到奶奶手里。这一天开饭之前，奶奶打算自己去拿碗筷。奶奶愣在碗柜前老半天，可能是突然又忘记了自己是想干什么吧！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奶奶就摔在了两个曾孙的身上。我总是猜想，该是两个小孩子也想着去拿碗筷吧，不小心撞到了我奶奶！事后，我几次三番的询问。奶奶总是说自己摔倒了，还说幸好没有压伤两个小孩子。您总是为别人考虑太多，这是怕小孩子挨骂，大人们内疚啊！
　　土塘医院CT的结果是良好，回家休养二周就没事了！可换来的是您愈来愈烈的疼痛。因为刚刚好爷爷又胆总管切除县城里住院。您一声一声的痛喊，换不回儿女们太多的理解。甚至爷爷动手术的几天，我们还让您自己一个人爬起来关门。二个星期后县城里面的CT清清楚楚，骨头断裂开了近2cm。
　　想要动手术将骨头接上，医生也说手术特别小，完全没有风险。可是一检查，医生吓呆了。这哪是活着的人该有的身躯啊？心脏完全变形，有正常人的三倍；肺部有一大半早已坏死；胃功能性缺失；肾、胆、肝……。是啊，这该是多少个疼痛的叠加啊！二十多年药物，奶奶身上没有一个器官是健康的啊！只能是回家卧床，我们所有人都害怕了！我们害怕的不是精疲力竭，而是看不到希望！奶奶再难站着走路了！
　　一次次的鬼门关，您走过来了。我们所以人都认为您是六月里的马齿苋，死死活活，活活死死，但终究会在下一个春天抬头。所以这一次我们谁也没有料到会是最后的告别。从发病到去逝总共才二天。凌晨五点多，您还能叫出每个儿女的名字。姑姑还喂了一口中药，从未拒绝过任何中药、西药的您。眼神中竟然有了一丝的躲闪！凌晨六点整，您就离我们而去了。傍晚的回光返照，竟被我们看成是病情好转。于是您最后一次和我们打招呼时，换来这一生最后一口浓苦的中药。我可怜的奶奶，要知道这是您最后一次的睁眼。说什么也要喂点红糖啊！吃了二十多年的中药！口中含点糖投胎啊！也好在来世找准幸福的方向啊！而今，我唯愿您在天堂中没有病痛，下辈子没有药苦。
　　二十四载伴药尘。
　　八十三年步归程。
　　卧床百日今去也。
　　再无病痛缠一身。
　　浮世万日终归零，
　　一缕青烟向西行。
　　但辞村前青碧水，
　　不恋屋后翠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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丶梦断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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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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