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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阳峰乡

只看楼主正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12-03-03

奶奶的歌谣

奶奶的一生，是勤劳、朴实的一生；是永远值得我敬爱和怀念的一生。小时候，奶奶常给我讲故事，也讲自己的身世和不幸。她常唠挂在嘴上的话，渐渐地成了烙印在我心灵的“歌谣”。
奶奶五岁时，就接替姐姐到爷爷家当童养媳。是因为奶奶的姐姐小时候因病天折，奶奶的父亲因曾祖父、曾祖母很疼爱童养媳，就让奶奶顶替其姐姐。奶奶“出嫁”那天，竟不知道是去当童养媳，一路上还连蹦带跳，采了一大把杜鹃花……
爷爷是在兄弟六个排列最后的，奶奶是家里六位童养媳中年龄最小、脑子最聪明的一个。因而，她深得当秀才的曾祖父的宠爱。在曾祖父的教养下，奶奶识了不少字、懂得了不少的道理。奶奶常背诵《三字经》、《女儿经》给我听，教我如何做人，如何助人。奶奶有着超人的记忆，小时候学的儿歌，到老还会唱。她教我要勤快，男子汉就要有“一人供八口，包着饭在口里走”的责任感；过生活要节俭，常给我讲解“起家针挑土，败家水推沙”的道理，她说,只有靠自己的双手，才能致富，靠自己劳动创造的财富，才最宝贵;要有“男人种庄稼，能犁又能耙；女人纺绵纱，怀里还要抱娃娃”的工作能力和敬业精神。
奶奶一共生了九个孩子，却只留住伯父、爸爸和两个姑姑，这使他的眼睛长期是血红的。失子的痛苦给她心里留下的挫伤还未抚平，又有更悲痛的事使奶奶心碎，那就是奶奶39岁时，爷爷因患血吸虫病医治无效，留下奶奶和几个未成人的儿女过早地走了。那时，伯父不到13岁，细姑尚在褓襁里，奶奶吃尽了人间的苦头。含辛茹苦，终身守寡，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儿女们牵扯大，直到伯父能挣钱，生活才渐渐改善。
爷爷走后，日本鬼子进犯都昌，奶奶一手牵着爸爸，另一手提着藏抱细姑的蓝，背上背着包袱，领着怀抱大姑的伯父东奔西跑，东躲西藏，整日担惊受吓，无一宁日。日本佬被赶走后，为了让伯父上门学医，奶奶四处求人，终于得到了“德生堂”老板的同情，并让伯父自带粮食，不要报酬上门学医，一学就是九年。奶奶给伯父缝做的衣服，九年不做口袋。伯父受奶奶的教养和熏陶，勤学苦钻，赢得师父的疼爱和真传，九年后，他学有所成，终于成了远近闻名的中医。
奶奶勤劳，她到老都不辍洗浆、缝补、下地作耕。在那困难时期，母亲一心在外面挣钱，奶奶可怜母亲负担重，就帮母亲带我兄弟，为了给家里添粮食，奶奶有空就带我们到外地开荒种菜、种薯，我兄妹五人，个个都是种菜的能手，什么季节种什么菜，间距多少，“葱一蒜二”等，我们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奶奶每年要出售一头肥猪，每次出售猪时，她都要伤心几天。她教我们认识了很多种野菜，我们一放学就跟奶奶到野外采野菜喂猪，至今，我还记得十多种野菜的名字。
奶奶很俭朴，她穿的衣服缝了又缝，补了又补，她教我们穿衣服要“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每当母亲和姑姑给她买了新衣服，她总是舍不得穿。她用过的毛巾，总是补得又厚又重，洗脸时，把它往脸盆里一放，半脸盆水被吸得差不多了。我们劝告她换条新毛巾，她总是说，这样的毛巾擦得有劲。在那买布要“布票”的年代，奶奶总是说，穿衣戴帽整洁、干净就行，旧了不要紧，破了可以补。她从小就爱干净，当童养媳时，在六个童养媳妇中，就奶奶头上没有生癞痢，身上没有长虱子。七、八十岁了，她每过三、四天还要洗一次头。
奶奶很疼爱我们，常说我们是她守寡带大的，我们是她身上的肉。奶奶说我出生时，一下地就泡了尿，“落地时尿床，孩子命不长”，所以奶奶始终认为我是个难带大的根底浅的孩子，她也因此顾虑了后半辈子。每当我患感冒，奶奶就焦急地迈着三寸金莲找伯父，寻医生，她对我的担心，一直伴着我长大。奶奶虽然疼我们，但她很熄事，从不惹事生非。有一次，细弟被比他大的小孩打了哭着回家，奶奶只是说算了，下次就别跟他在一块玩，就是“忍一时之恨，解百日之忧”。当我和三弟看到奶奶在暗暗地流泪，知道她实际上是舍不得细弟，就背着奶奶找那人“算了帐”，从此，那些比细弟大的孩子再也不敢乱动一下。奶奶知道后，还指责了我，说“心宽成正果，忠厚有后报”。她不但对我们这样严格要求，对不在身边的外孙们也是一样掂挂。她常念着大姑的二佬忠厚，细姑的老二胆小等，她对孙辈的性格全都了解得一清二楚，惦记在心，总是千叮咛、万嘱咐表兄表姐要爱护、照顾老实人。那年，奶奶听说我想参军，她更是舍不得，说我身体单薄，是个命根浅的孩子……为此，她不知哭了多少次，奶奶舍不得我走，不愿我去参军，除了担心我的身体弱外，还与“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的旧观念有关。尽管她明世理、顾大局，但国民党反动派搜刮民脂，抓丁拉夫的坏印象对她影响很深。我检中了兵，奶奶心里舍不得我走但口里说，人民政府，当兵光荣，我就是放心不下他那单薄的身体。是的，我的确是在奶奶的牵肠挂肚中长大的，她怎会舍得我远去他乡呢？可是，没多久，奶奶就患高血压中风，永远却离开了我们……
奶奶从不独食任何稀罕东西，如有一只苹果，她要把它切成很多片片，让我们人人都能尝到一点。那时，母亲在饮食店工作，奶奶总来不让我们进饮食店的门，她说，那是公家的店，不是俺自己的店。因为她知道，店里有馒头、油条之类的食物，只要我们去了母亲的同事就不会让我们空手回来，那样影响不好，奶奶生前最忌这样的事，一则怕我们染上嘴馋的不良习惯，二则对母亲也要“瓜田李下，各避嫌疑”。奶奶也从来不让我们用米换馒头吃，她说有换馒头的米，可以煮一顿稀饭，再者，养成了好吃的习惯就不好。后来，我和弟弟每逢学校组织学生帮生产队春耕秋收时，就将生产队发的馒头都留下一只带回家给奶奶吃，可奶奶总不让我们留，因为我们那时的馒头，对我们来说是非常稀罕的东西。
奶奶最怕热，每年夏天，身上都要长一身痱子，她常常光着上身，让我们帮他刮痱子，一把旧扇子，成了她的救命根子，尽管她怕热，却从来不要别人的扇子，她教我们：冬天莫占别人的火，夏天莫拿人家的扇。
奶奶不但要求我们要勤快，不要偷懒，“做事要攒劲，为人要诚实”，不要“假俚假脑，白俚白脑”，而且自己身体力行，表里如一，到老都保持勤劳、朴俭的品格，奶奶的歌谣一直成为我做人的信条。
杜鹃花开红似火，清明节前更思亲。奶奶走了很久，很久，却永远走不出我的思念……

作者：罗曼喜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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