艌匠,对很多人来说是个很陌生的名字,可是对于
生活在
鄱阳湖边的
都昌人来说却是再熟悉不过了。艌匠就是造船匠。因为在以前都是木船,而“艌”却是打木船时最重要的一道工序,因而都昌把造船匠都通称为“艌匠”。
其实,造船需要多个工种、多道工序。
艌匠们的头被称为“主墨师傅”,负责整艘船的设计、选料、配料,以及工人的安排。主墨师傅时常手拿墨斗筒,在各种木头或木板上弹弹划划、指指点点。木工们就根据主墨师傅的安排,分板、拼板、铺龙骨等,各种工序有条不紊地操作。等船的主体基本完成以后,余下的就是艌船。
木船都是一块块木板或木头拼接而成,就是再细密的缝也有可能漏水,只有艌过之后,船才能不漏。师傅们先用钩鎌把缝隙的外部剐开,然后用油石灰(注)与苎麻混合,“艌”进缝隙里面。
艌船时,师傅左手持艌凿,右手持艌斧,打一斧头摇一凿,动作齐整而有节律。懂欣赏的人可以看出斧凿就是在师傅们的手中舞蹈,而
音乐就是斧、凿、船发出的连惯撞击声。这时候船体是一个巨大的共鸣腔,那些声音通过船体的共鸣,就变得极富震憾力与穿透力。一个造船工地就是一个舞场,而表演者就是我们的艌匠师傅们。艌船是一种极细致的活。为了让油石灰与苎麻充分混合,师傅们必须把这些苎麻与油石灰搅进拌出,反复多次。精明的东家有时会偷偷地将艌过的地方用工具抠出检查,如发现有不合格的地方,就会把这位师傅叫去,说,你看麻还是生的!师傅就红了脸,唧声不做,拿来斧凿重新反复艌过。“艌”与“念”同音,意思也有惊人的相似,就是反复。我不得不惊叹老祖宗造字的聪慧了。
艌匠曾经是最吃香的手艺人之一,有史以来,船就是最重要的交通、运输工具;同时渔业生产也是重要的
经济来源,而渔船作为最重要的生产工具,自然也离不开艌匠。艌匠师傅常常只收本村人或亲戚为徒,于是在都昌很多地方就形成了一个个“艌匠村”。比如周溪的曾家、汪家、湖下垅等都是有名的艌匠村,每村都有二十几位艌匠,造一般的船,不需请外人帮忙,一个村甚至一家人就“剥了囵皮柑子”。
关于艌匠有很多故事,光我所在的汪家就有两个有名的笑话。
一个是讲一个艌匠世家,名字咱避讳,论辈份我得称爷爷。我这位爷爷祖孙三代,连徒子徒孙十余个艌匠,在利家咀帮亲戚打了一艘罗汉船,可能是因为出料时出了偏差,等船下水时才发现船在水里是呈侧倾状态。当时,观看的人很多,都笑话我这位爷爷,老师傅有技术,打的船好,一下水就会打戗。而东家更是有气,想克扣工钱,就说,你打的也叫船么?现在你的工钱到天上去要。我这位爷爷却是不慌不忙,不叫船?你把这条船放到鄱阳湖中间去,如果看到的人都说湖里是个禾库(四角,木制打谷子的工具)我不要你一分钱,若人家都说是条船,你可少不得我半分三厘!
再说汪家一伙艌匠在西源的墈上村包了一条船做,听说是一位高中生记工,大伙就商议刁难一下这位高中生。这位高中生来记工时就一一问他们的名字,当问到我一位三爷爷时,我三爷爷说,我叫汪思pèng。这位高中生就问什么“pèng”,哪个“pèng”,三爷爷就说,都昌话pèng人的“pèng”,父母给我取的,我也不会写。高中生只好在本子上做个记号。当问到我叔叔时,我叔叔就说,我叫汪兴dang,咱都昌人说人家兴dang的“dang”。这位高中生怎样给二位记的工无人知晓,倒是二位从此各自多了一个“名字”。
以上笑话是题外话,权作调料。
随着经济的发展,木船已经逐渐遭到淘汰,曾经的艌匠多数改行做了其它的工作,仅有少数精明的人从事了铁船的打造,走向了沿海发达地区,而且做得很有成绩。在鄱阳湖边却是再难见到斧凿在艌匠师傅手中舞蹈的场景了。
注:油石灰又称桐油石灰膏,是把桐油与石灰按照三比一的比例倒在碓臼里拌均调匀,然后舂软舂粘。舂好的桐油石灰柔和、软绵、油腻,用手能捏成团、扯成线、拉成丝,颜色灰麻的,既不会沾手,也不会稀溶,呈膏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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