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中渐渐变化的年味(杨求贵原创散文)|鄱湖文苑 - 都昌在线，都昌人自己的网上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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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鸣山乡

只看楼主正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17-03-16

        日子一晃农历新春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多月。年味在心中已渐渐淡去，遍地的落红了无踪迹，弥漫的烟花向着天际远去，在年味中逗留的人们都回了工作岗位，有条不紊地重复着机械式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向着美好的生活冲刺。
     在老百姓的心中，春节就是幸福生活的风向标，一年一次的年味更能体现老百姓的生活水平的高低、贫富之差异；也是对一年来辛苦付出应该享用的回馈。
        尽管年味已随时光而去，流年往事中，年味还是会在我心头时时泛起。过去的年、当下的年、未来的年？我总会拿出来对比，衡量还有憧景，在细细品味中对未来的向往。

           一   父母的年
       小孩子都是盼望过年的。过年意味着有好吃的，有压岁钱，有新衣服穿。一到过年无不欢蹦乱跳，手拿纸炮或者是灯笼，走家串户的孩子们在一起嘻笑打闹，体会的是红红火火的年味，全然不知道大人们对于过年的无奈。
         “小孩盼过年，大人望栽田，”这话一点不假，至少我小时是这么理解的，都是一个盼头。为了吃上一块猪肉要等到过年，想穿上一件新衣服要等到过年，平时生活的清苦，有了过年心中才有期盼，才不会那么绝望，才知道每年的春节期还有那么一段幸福的日子牵引着我的食蕾。
          我出生的年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父母亲还在生产队里讨生活。我在家老小，哥哥、姐姐还能对父母帮衬些，虽然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但还不至于催债的连连讨上门来，父母也少了些叹气！母亲说过以前我家在生产队年年是缺粮户，一到年关，生产队在算帐平衡的时候总会把家里辛辛苦苦圈养的一头猪肉套出抵帐，一家人盼望着能杀上一头猪过年的愿望每每在心头落空。我没有看到母亲当时眼角闪动的泪花，也无法体会到一家人当时内心的痛楚。从母亲的叙述中我感受到那是一种对生活的无奈和身心的残酷撕裂，但是在绝望中又不烦对新生活的期许。
          母亲曾对我说，家里一斤猪肉打发过一个年，从腊月廿七算起到年头的初十左右，近半个月的日子，一家人却守着这一斤猪肉，我不知道他们心头当时是什么滋味。过年需要猪肉的，在祠堂祭祖少不了猪头，豆腐，鱼之类的供品。而父亲端来煴好的一整块猪肉放在神龛前诚惶诚恐地祭拜，完事后把那一块猪肉砌成薄片算是过年的菜了。说是拿来过年，其实是摆摆样子，父母都不会用筷子去夹这些肉吃，只是夹一，二片放在哥哥姐姐碗中。这一碟微薄的猪肉加些海带，萝卜还要留到春节待客时装装门面，家里人自是不敢多吃了。
        虽然我家没有像杨白劳过着那样泣血的年，也没有像黄世仁一样的人来我家逼过债，但也算是过得悽苦了。母亲含辛茹苦养的一头猪总眼睁睁地望着生产队的人套去，那是哥哥姐姐利用放学的时候在田埂、沟边讨来的野草，一顿一顿地喂着，就盼着过年能宰上一头猪，能过个象样的年，但愿望年年在心头落空。
         哥哥姐姐们出生在五、六十年代，同父母经历了三大自然灾害之年，接着又是十年动乱，根本就没有享受过春节所应有的乐趣，也崩说穿上新衣服了。衣衫褛褴，就算生活条件好些的家庭，一件新衣服在春节穿过后又迅速脱下来洗静折叠压在箱底，留到走亲及来年春节再拿出来穿。
         那个时代的年是冷清的，是寥落的，只有稀稀疏疏的鞭炮声告诉人们这是新年到了，但年味是苦涩的，是掠过父母心头那一瓣瓣挥不去的忧郁。

            二     小时候的年
         到了我十岁的时候，生活渐渐好转了些。这是我过得第一个幸福丰满的年。家里宰了一头猪，我们姊妹都穿上了新衣裳。这也是我村率先实行田地责任承包所过的第一个年，家里有五口人，分了六亩多水田，这一年粮食就有了盈余，养了二头猪，一头拉到收购站卖了，一头留在了过年，父母脸上也舒展着阳光般的笑容。
       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这第一个幸福年对我记忆是深刻的。宰的那头过年猪有一百三十多斤，按当时标准算了肥膘了，卖了几十斤猪肉，其余的都留在了家里一缸腌制，父亲在商店买了些年货：豆参、海带、红糖、果子等该买的都买了。过年的晚上，最开心的莫过于父亲端来刚祭拜过祖先的猪头，放在厅里的八仙桌上，我们小孩围坐在桌旁，等待着父亲砌成一块块香喷喷的猪头肉，一个个伸出长长的手挑精捡肥地塞进嘴里。
        这一夜，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划过长空，穿越到每一个人的心坎里；香几上一只大红蜡烛把整个厅堂照得通明，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围成一桌推杯交盏，脸上洋溢着对新生活的惬意。
         大年三十夜，村里的孩子们早早地在祠堂里烧起了一堆岁火，红旺旺的火苗映红了每一个人的笑颦。暖烘烘的岁火旁围坐着村里的大人小孩，他们吹弹歌唱，欢声笑语将大家紧紧联系在一起。讲故事，唱小调，这种简单的娱乐方式那种心头的快乐丝毫不输于当下。
       午夜过后，村里就响起了鞭炮声，迎接着新一年的到来。孩子们打扮的花枝招展，家家户户的大门上大红对联在宣誓新一年美好愿景的开始。  而真正让我们最开心的是春节后的初二开始，村里就会陆陆续续的有族亲来送戏。他们不要钱，不要米，打封鞭炮接送。载歌载舞的年轻小伙，姑娘逗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村民哈嘻大笑。
        浓浓的年味是富裕起来的新生活的支撑；是族亲、亲人满含热情的烘托。这浓浓的年味延续了多年，由浓到淡，由繁到简，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告别了历史，只是在我的心头依然会想起。

              三    当下的年
          时间一滑，就滑到了二十一世纪，而人们再也不会满足于传统的年味了。
        乡村的年夜，虽没有城市夜流光溢彩，但乡村的年夜更显热闹。村头巷尾虽没有路灯照映，噼噼啪啪的鞭炮声过后是烟花冲上夜空的璀璨，把整个村庄点亮。
        饭桌上再也不会满足于鸡鸭鱼肉这几道简朴的菜，山珍海味，烧烤，火锅一一摆上了饭桌，从原来的糟酒到香槟，再到如今的可口可乐、王老吉吃得是一种品味，一种富裕起来的心态。村民再也无法满足了围成一堆岁火谈天说地的那种单调娱乐方式，玩起了麻将，甚至更刺激的赌博方式。
         岁火依然在燃烧，偶尔会引燃一支鞭炮“啪”的一声，这毕剥作响的岁火如一筝筝音符，陪伴着祖先，让无人的祠堂没那么冷清。每年的这一夜，只要我在家，我都会一个人静静地坐这里，聆听鞭炮声穿越山谷的回音，望着香火缭绕伴着岁火跨过岁月的沧桑，感受着一年一年春节的变化，而守岁也成了我永不放弃的承诺。守的是那一分长年在外而在祖先面前的救赎，守的是一分不忘初心那种感恩的灵魂不被世俗所吞噬！
       春节这一天，村民照样聚集祖堂，燃烧了一夜的岁火快要奄奄一息，在人们的拔弄下又欢快起来。烧岁火是自古延续下来的传统，它只能孤独地守着祖堂一夜，迎着黎明的曙光到来去完成它神圣的使命。
        难得一聚的村民衣着光鲜地来到祖堂，祖堂的神龛上摆着厚厚的几本宗谱，“一拜某某公，二拜某某公，三拜某某公……”村里的先生边翻阅着族谱边喊着，堂下的人一鞠躬，二鞠躬地双手合十地朝拜着。拜过后是全村人出方，男女老少排成一条长龙走在长满芳草萋萋的田埂上，来到村外的流年大利的方位处，对着苍天大拜。鞭炮，烟花混搭在一起，一时间烟雾弥漫，落红遍地，人们渐渐散去，满地的纸屑随风起舞。
         出方过后，那家生了男孩是要摆上谱酒的，男孩可以延续香火，在传统观念的操纵下这一规矩始终存在着。只是这几年人们手头有钱了，再也懒得麻烦，生了男孩的人家掏出高于酒席的钱来代替存放在村里管事的身上，打破了生男孩摆上谱酒的习俗。
        村道上车来车往，一扫往日冷清的路况。村里的晒谷滩上空旷着，没有了当年锣鼓喧天的场面，除了熙熙攘攘的车流，村里的小巷再也看不到孩童们玩乐的身影。打牌的打牌，玩游戏的玩游戏，这就是当下过年的乐趣。

             四    对历来年味的反刍
           改革开放到如今，已三十多年过去了，每一个春节都在变化着。无论是餐桌上还是衣着上，无论是村道上还是小巷中，从一挂挂小鞭炮到烟花，从自行车到小轿车都展示着乡村年味的变迁。
        年的元素在增加，人对年的观念在改变。只是我们对于过年这一传统佳节在日渐改变中，我们如何保留原有的味道？残留在体内的食用色素，留下的遍地狼籍带给人们的都是对一个个健康生命的安全隐患。
       富裕起来的膨胀心态，把年装扮得异彩纷呈，把年的质量堆积得虚高，过年犹如一堆发酵的面团，春节一过，又松驰了下来，村庄归于宁静，留待的是老人、小孩寂寞地厮守。脚下的瓶瓶鑵罐翻来滚去，小河边的垃圾经雨冲涮漂流而下。年轻人头一昂，背上简单的行襄，重新踏上打工的征程，一盘盘残局留给老人们来收拾。我想过年真不该这样，春节在创新的同时，我们该为后代留点什么？
     (杨求贵      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