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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家墩04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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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留下青山在店里吃饭,袍肚说打算当天晚上召集村里人开会选村长。之前,青山也在袍肚店里吃过几次饭,说起过要有一个村长的话,袍肚还对青山描绘过乔家墩可能拥有的美好蓝图。青山怂恿袍肚做村长,表示将来会全力支持袍肚。袍肚当然不需要青山的怂恿,但袍肚一直不肯把心里话说出来,不肯表态说自己愿意当村长,这次,袍肚在青山面前表了态。青山的热情立即被点燃了,饭没吃完就要去祖厅里烧火,就要去打锣召集村人开会。袍肚说不急,时间还早,两个人就分析起袍肚能否选上。自然,袍肚也不想表现出很热切的态度,这种态度无论选上与否都很有必要。


在一旁收拾碗筷照就儿子的春香不希望袍肚做什么村长,银行里存款多了起来,春香计划到县城去买套房子,好让儿子在城里上学,儿子的户口都早花钱买到城里去了。春香想今后到城里做生意,凭袍肚的聪明,凭自己的能干不愁在城里活不下去。于是,在袍肚和青山的谈话间,春香随便说了几句,意思是让袍肚别去操那份闲心,说乔家墩有长辈,有大房的人,乔家墩再丢丑再现世也没人会怪到袍肚和青山两个头上。当然,春香也没有很强烈地反对的意思,其一,认为三十不到的袍肚加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山,在乔家墩根本不可能做成村长;其二,认为袍肚做不上村长,就认为袍肚真要做上了村长也不是什么很坏的事,她这一家开个店,不 说吃过村里长辈们的亏,却是从来不曾沾到过村里的什么好处,袍肚要做了村长,多少总要捞些回来,不说别的,公家要买的货总不会到马路上店里去拿,卖公家的货多赚钱那是摆明了的。至于管村里的事袍肚将可能耽搁工夫,春香一点也不在意,平常,春香就没要袍肚做几多事,只要不赶忙,生意上的事,生活上的地,差不多都是春香心甘情愿地包了下来。


春香的几句话,袍肚全然没放在心上,对于春香的心思,袍肚自认为完全了解,认为春香也就是说说而已。袍肚和青山吃饭后小坐了一阵,两个人就拿着手电筒出了店门。他们一没去祖厅里烧起火堆,二没有拿着铜锣村头村尾敲着喊众人开会先村长,而是在小巷里左拐右拐,拐进了统兴老倌的门。


袍肚在路上和青山说,他们两个做选村长的召集人不合适,弄不好闹成别人的笑柄,必须请一个长辈出面,对于他们来说,最合适的长辈就是统兴老倌。如果去请桂爷,请不请得动是一个问号,请出来后袍肚能不能先上更是一个大问号。


与其说是春香店里的饭早,不如说是统兴老倌家里的饭晏,袍肚和青山走进门的时候,统兴老倌在洗脚,统兴的老婆细英嬷嬷的饭才下锅。就两个人的饭,又不是农忙,要早些煮饭肯定不难,但细英嬷嬷是个晏了一辈子的人,习惯了,天快黑时才往坂里去。晚饭吃早了对于他们来说反而不是个味,会因为吃饭后无所事事而睡不着觉。


“爷爷,嬷嬷。”进门时袍肚和统兴夫妻打了个招呼。


青山也跟着叫了。


“袍肚哇!呃,青山!你们来了,坐,坐,吃饭了没。”看见袍肚两个进来,统兴老倌很有些意外,很高兴,赶快把脚擦干了穿上鞋,到洗脚水时接上说:“没吃饭在这吃饭。”一年到头,除开正月里拜年,很少有人进统兴老倌的门。


“吃过了,吃过了,不客气。”袍肚和青山各自找了个凳子坐下。


“你俩来了,真吃饭了没?”细英嬷嬷眼睛有点不方便,这时才认出是袍肚和青山。


“真吃了,嬷嬷你忙。”袍肚说。


“也是,你们饭吃得早,我屋里总是晏。”统兴说。


“你两个有事寻爷爷吧?”细英问。


“孬婆,不晓得说话,袍肚跟青山没有事就不能来坐坐。”没等袍肚回细英的话,统兴老倌就接上了。村里的晚饭简单,就是炒个饭热个粥,几句话的工夫,细英嬷嬷把饭炒好了。统兴老倌坐到灶边吃饭,说:“我先吃饭,你俩先坐一下。”


袍肚说:“嬷嬷说得真没错,我们是为选村长的事来找你,没人做村长总不是个办法,想请你代表长辈出面,开个会让大家选。”


“选村长,真要,是要紧事。”听说是选村长,统兴老倌当然高兴,在乔家墩他是唯一的一个“统”字辈的,乔家墩为祭祖的事丢了面子出了丑,首先就是他丢了面子出了丑,而让他代表长辈出面,就更高兴了。


“就怕没人愿做?”统兴老倌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青山赶紧说:“别人不做就让袍肚哥哥做。”


“袍肚做……真是啊,袍肚做好,袍肚做好,读过许多书,又会开店做生意,性理清,人缘好,肯出力,亏得我想上想下,怎么就没想到袍肚哩。说,要爷爷怎么做,不要客气。”统兴老倌是真高兴。


袍肚说:“也不是我想做,是如果没有别人做我就耐下劳,我就是想,乔家墩不要祖宗,丢丑,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是不……”袍肚就把打算这一夜就开会选村长的话说了。


统兴老倌一听高兴了,打心底里高兴,表示吃完饭就和袍肚一块去,吃饭的速度也加快了。以前统兴老倌做长辈都是被桂爷他们派出去的,派出去的长辈是假的,而这一回的袍肚是请,请出去的长辈才算是真长辈。


“袍肚,你统兴爷爷没管过村里的事,他头脑也糊涂,你还是请礼桂去吧。”桂爷的大名叫礼桂。细英嬷嬷怕得罪桂爷。


“是啊,袍肚你还是去请礼桂去好些,我等打了锣再去。”统兴立即明白了自己女人的意思,打起了退堂鼓。要是让桂爷不高兴了,桂爷是不反统兴当叔叔的。可统兴老倌又有些心存不甘,说:“要不,礼桂说不去你再来叫我。”


袍肚不愿意夜长梦多,猜想自己出了门再进来时,统兴老倌可能会出了门,也可能已经上了床,那时就再也请不动了,就说:“爷爷,桂爷的事你也不是不晓得,七十多岁的人,身体不好又喜欢打牌,就不好麻烦他,我是说,叫大家开会选村长,又不是硬要让哪个做村长,选村长本来就应该是你牵头。我也是下午听你说买金,知道你热心村里的事,才动了请你出面这个念头,要是你硬不愿意,就算了,我和青山都回去,选村长的事就等别人去操心吧。说着,真的站起来,做出要出门去的样子。


青山信以为真,有些失望,站起来无精打采往外走。


真是请将不如激将。统兴老倌这时吃完了饭,把碗往灶上一搁,气都壮了,说:“走,我跟你们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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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统兴老倌和袍肚两人在祖厅里烧起一堆旺旺的火,青山一个人提着铜锣村前村后边敲边喊着叫村里人开会选取村长。


青山敲过一遍锣之后回到祖厅里,来开会的人加上袍肚他们也不到十个。青山再看看来的那些人,都是住在祖厅边上的,其中没有一个在村里能说得上话的,还不止,他们根本在家里都作不了主的上了年纪的人,他们都是来烤火。


再等了小一阵,再没有一个人进来。青山有些灰心。统兴老倌也有点面子挂不住,因为青山敲锣之后曾有几个人来这里探了一下又离开了,其中就有买金。买金来这里站了一刻时,说桂爷没来今天的会肯定开不成,之后就离开了。


袍肚的表情虽然还是那么坦然,心底里却有一股寒风升上来,算不得很冷的天,还坐在旺旺的火堆边,袍肚浑身还感觉冷。这些天,乔家墩的人嘴里都说必须要一个村长来管事,今天却不来开会,似乎是嘴里说说而已,心底里对村里的事一点也不关心。袍肚他的计划中不怕有人反对,就怕人们都不参与,眼下的样子让袍肚认为乔家墩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统兴老倌问:“要再打一遍锣不?”


“我再去打一遍锣看看。” 青山嘴里这样说,心里其实不愿再去。


袍肚说:“算了,我们这样做也算是尽了这份心,再打锣就会让别人觉得我们有什么想法,让别人觉得我们要做这个村长。”


几个上了年纪的在祖厅里烤火的人,倒没有觉得村里人会不来开会,他们议论着说:现在的乔家墩是越来越不像个大村庄了,再过两年,不要说没人去祖坟上烧纸,怕是这栋祖厅都要倒了,祖守牌位都没有地方放了。他们的这些说法是很有道理的,因为这年正月初一早晨村里放焰火时,把祖厅上的瓦砸出几个大洞,前些日子下雨,地面上都被漏下来的水滴出几个大洞,再要是到了梅雨天,怕是椽子,桁料都要霉烂掉,再这样下去没人管,祖厅肯定就要倒了。他们在议论的时候,免不得要插两句说袍肚聪明懂礼的好话。


陆陆续续,又来了十几个人,这时,黄芽头来了。


袍肚没让青山再去打锣的做法是正确的。许多人都在屋里等着,如果青山再去打一遍锣,那么这些人就会认为没人来开会,自己也就不来了。毕竟还是有人听了打锣就来开会的,那些在家里等着的发现光有人开来会,没有人来了之后又回家说会开不成了,他们就担心选出来的村长没有自己人,就来到祖厅看看。


黄芽头来时见祖厅里也就是二十来个人,愤愤地骂了乔家墩人几句,又说:那些不来开会的人,以后就不要他们来开会,选村长就只要来了的人选,来了十个就十个人里头选,来了二十个就二十个人里头选。要我说,这一回也不用选,就统兴老倌、袍肚、青山三个人做村长,有人要屎少屁多乱说,就让他们来寻我,鬼叫他们不来开会。


黄芽头的这些话一说,就有人坐不住了,统兴老倌和青山是大房的人,袍肚是小房的人,人数排在第二的三房和人数排在第三的二房都没有人管村里的事,而这两房的人最在乎自己人在村里的权益,生怕吃了亏,这两个房已经来了的人就赶紧去叫自己人来开会。乔家墩的巷里走路的人多了,再也没有人在家里等了,就是那些夜饭吃得晏的都赶紧扒了两口放下碗来祖厅里开会。很快,除了桂爷一家没人来之外,每家都有人来了。


这个会开成了分责任田之后乔家墩人到得最齐的一个会。


听见锣响,知道是开会选村长,买金心里很不是滋味,认为今年的村长他是完全没戏了,很后悔上次祭祖时自己没有先掏二十块钱去一下,反正酒肉饭有的吃,那样村长很可能自然而然就落到自己头上,退一万步说,即使没做成村长,祭祖的工资和自己出的钱到过年的时候肯定少不了,乔家墩说公道话的人还是有,那样做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买金后悔的同时,就想在会上掏乱,但是,当买金听到锣后到祖厅里走了一趟,知道是袍肚在叫做人开会选村长,信心又上来了。和别人争买金不自信,和袍肚争买金则认为自己完全有把握。乔家墩人做事向来讲究“是亲三分向”,道理不道理放在第二位。他是乔家墩势力排在第二的三房人,他本来就应该是今年的队长兼村长,怎么说他得的票也会比袍肚多。买金又想,如果自己做村长,袍肚做帮手是很合适的,如果自己管不到钱就让袍肚管钱,袍肚的店在那里不怕他管的钱不拿出来。


在祖厅里打了个转,买金就四处拉票去了,能走动的都走了一遍。袍肚说,袍肚一个小房的人,仗着在村里人头上赚了几个钱,就想在乔家墩做大老倌。说自己是队长代村长,上次的事主要是其他三个队长的责任,他一点责任都没有。说袍肚要是在村里管钱还是比较好,不怕他。这些话说得别人不明白买金到底想说什么,就问买金愿不愿意做村长。买金说,谁还愿意做这个村长,吃力不讨好。如果硬是落到自己头上,不愿做也要做,还要做好。


买金完全没有想到,他这样走东家闯西家,到是让许多人都知道了袍肚在选村长,这是乔家墩人不曾想过的。这一想更是让许多人想到袍肚做村长真有许多优点。买金的这一趟算是义务为袍肚拉了一回票。


选举之前有一两个年长些的提议说,选取出谁来谁就要管事,不能只想吃冤枉而不管事。这个提议引来一片附和声,甚至还有人赌了咒,说选出谁来谁不肯做就怎么怎么的不好。


选举的过程对袍肚来说很顺利,投票统计出来的结果是,袍肚得票最多,超过了一半,排在第二的是三房人显忠,排第三的是二房的冬仂,也就是秋仂的大哥。买金排在第四位。买金心有不甘又有些高兴。之前这样的选村长不会有一个人想到投他的票,就是他自己也没有想过。


被选上了做村长,袍肚还是有些不如意。青山是袍肚心里认可的最好帮手,但青山一票都没有。这也让青山觉得很没面子。袍肚想,自己的那一票本来应该投给青山,不应该投给自己。


做上了村长,就有了实现梦想的基础。尽管说没有了青山做帮手,让袍肚明白前面那漫长而且荆棘密布的村长路可能更难走,但袍肚并不失望。事实上,这一点也早在袍肚的思考之中。在就职的发言上,袍肚说:他这一任村长,别的什么都不想去做,就只做不让乔家墩丢丑的事,保证祭祖的时候有人到祖坟上去烧纸,保证四十八村的乔家人来了有凳子坐有茶喝有饭吃。


袍肚的这个发言很适合乔家墩人的心。乔家墩人就怕新上任的村长说要做这要做那,做不成时让乔家墩人觉得做村长是说了空话,做成了又让乔家墩人认为做村长的不知从中捞了几多好处。


回到家里,已经过了十二点,春香还没睡着。春香问怎么这么晚回来,问谁做了村长。袍肚说了。春香又说,袍肚不在床上,她怎么也睡不着,要袍肚以后不要这么晚回家。


有袍肚在身边,春香很快睡着了。搂着春香在怀里,袍肚想的是做村长的计划,口里说别的什么都不想做,心里肯定不是那样想。袍肚曾经有很多方案,从哪里着手怎样的一步一步来都计划得很周详,但现在看样子都行不通。


迷糊中,袍肚做了一个梦。他站在千棕林的祖坟边,发现四周的棕树上站满了乌鸦,那些乌鸦站在棕树上像是昏沉沉的没有声响,只偶尔发出一两声不祥和的叫声。袍肚听得身上汗毛耸立,挥动棍子赶乌鸦,乌鸦根本不理会。但当袍肚把棍子靠近了其中的一两只时,那乌鸦就飞下来啄袍肚,袍肚醒了过来。


天已经大亮了,春香正拿手指轻点袍肚的头,要袍肚起来看店,她要下港里洗衣裳了。


这一个早晨,袍肚在想那个梦。想了很久,袍肚想起一件事,听老人说千棕林里埋老祖宗的地方是一穴叫乌鸦伏地的风水宝地。袍肚像是明白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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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09-10-09

期待下回分解!


 


袍肚一腔热血,但只怕是看透之后就冷了!!


 


不晓得是否能真的大干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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