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爷爷2周年】——奔丧（散文）|鄱湖文苑 - 都昌在线，都昌人自己的网上社区

向维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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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北山乡

只看楼主正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15-10-20

文：长孙—向维鑫

   文：长孙—向维鑫
   两年前的九月八，也就是阳历的十月十二日，那一天我正在武汉某栋居民楼里睡大觉。突然爷爷的电话响了，我睁开眼睛高兴的接过电话：“喂，爷爷。”而对方却传来一句：“你爷爷住大院了，赶紧回来一趟。“我先是一愣后猛地坐起，再次询问对方：“爷爷怎么了？”“你赶紧回来就是，再不快点恐怕看不到你爷爷了。”
    我的心立马紧张和害怕起来，大脑像短路般一样涌进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在我二十几年的印象里爷爷从来没有住过任何医院，甚至连个感冒都没有，这突如其来的住院消息让我一下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之后我慌慌张张分别给家里人打电话，最后才确定爷爷不是住大院，而是真的过世了。
过世？怎么可能？爷爷的身体一直很好，从来没听说他哪里不舒服。我的天呐！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然而当“过世”这个词进入我的耳朵传递给我的大脑时，一切的难以置信都已成为事实。
    我十分清楚的记得，我和爷爷最后一次见面是2012年正月里，但具体哪一天我实在想不起来，那个时候我在家就待了十天半月，过完年就去了景德镇，在人生徘徊之际选择去了南昌，再之后由于感情问题我又去了武汉。在武汉感情像一颗种子一样迅速茂盛的生长，一下子让我跌入了爱情的深谷里，原本以为这就是爱情，这就是我渴望的感情，然因种种原因所致，最后我的爱情又在迅速生长中遭遇暴风雨，也迅速死亡。而痴情的我却还在努力的挽救这颗种子。心有不甘的我选择了暂时不离开武汉，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人财两空后精神颓废、意志瓦解、使人生不顺畅的我突然变得更加不认识自己，也把自己丢得很远。于是我在武汉某家酒店从事服务员工作，也在这期间逐渐的清洗过去的自己、筛选自己的不足，清除身上存在的毛病，也是平生第一次没有回家过年。可我没想到就是这一年，我和爷爷阴阳两隔，把我们的距离从生拉到了死，一生一死之间我才感叹命运是如此的脆弱，亲情是如此的需要呵护和珍惜。
   虽然那一天武汉的天气格外晴朗，但爷爷的离去让原本失恋的我更是一蹶不振、伤心欲绝，我立马向经理反映情况，匆匆的坐上了回家的路。
   回家的路有千万条，即使再近都是急迫的，回家的心情是愉快的，即使再累都是幸福的。然而这一次回家的路却让我突然想停住脚步，我多想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梦里的一个梦。但作为家里的子孙又不得不面对这条奔丧的路，奔丧的路是在外游子内心的痛，是每一个作为儿女永远不敢面对的事实。
  下午五点多车已经进入了九江区域，再过不到一个小时我就能亲眼看到我的爷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离家越来越近时，心情反而是越来越沉重，车轱辘每往前一步，我的生离爷爷的死也越近，近得我不敢睁眼睛，近得我呼吸里都有哀乐。
  到都昌阳光车站时，天已经黑了，路灯早已亮起，我来不及看周围有多少来来往往的车子，而是立马掏出手机给我弟打电话：“维林，我到了。”
  弟弟非常平静的说：“嗯，你等着，我马上来接你。”
  不到十分钟，就在远远的地方看到弟弟开着电动车朝我使来，他表情很凝重，使原本瘦小的脸更加哀伤。坐上了电动车直奔七角乡某一个工地上，此时已进入秋季，傍晚刮起了飕飕的小风，扑打在脸上让人不寒而栗，我颤抖着嘴轻轻的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到的家？”
“今天下午四点多吧。”
“爸妈来了没有？”
“还在回来的路上。”
不到几分钟，车子来到了一个非常偏僻的山间小道上，这应该是刚刚挖掘不久铺的一条新路，阴森森的让胆子小的我有些害怕。很快车子停在了工地上，工地的大帐篷里只有一盏灯泡，使偌大的屋内显得特别的暗。帐篷里来了很多的叔叔婶婶、大叔大娘、都是爷爷几个兄弟的子子孙孙，这个时候只有他们能够及时处理一些事情，而我们还一个个在奔丧的路上。
  到了帐篷，一眼就能看到一副冰棺冷冰冰的放在那里，一头还烧着香，冰棺上用爷爷的床单盖着，在外面并不能清晰的看到里面的遗体，只有靠近掀开被子才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里面，但我并没有这么做，我实在无法相信里面趟的就是爷爷，我实在不敢上前去瞻望爷爷的遗容。我选择了拒绝，我选择了退步。
  帐篷里我看到了叔叔婶婶和堂弟维先，叔叔在景德镇，离家最近，他是第一个从外地赶回来的，应该是接到电话后两个小时就到的。每个人脸上都是无尽的忧伤，正常情况下很久没见都会询问对方身体怎么样？今年收入如何？现在从事什么工作？但我们今天却非常渴望的想知道爷爷昨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爷爷最近几年经熟人介绍去了某家工地看守大门，收入大概一千多一点点，他年纪大了，即使泥瓦匠手艺过硬，也没人请他，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家里，不是种西瓜，就是种大谷，总是闲不住。有了看工地的活，最起码比在家里强，有固定的收入，还不是很累。
  头几年看守的工地在县城里，也就是南山这一边，人多热闹还很好玩。工地完工后这才搬到离县城不远的七角乡某个刚开发的山沟沟里。那个时候爷爷用大板车把在南山工地那边的锄头、套鞋等家用的农用的一些工具整整拉了两大板车，就像搬家一样，因为爷爷平常在工地上喜欢在某个旮旯里种点菜。据堂姑反映，爷爷那一天为了省钱搬家，他一个人硬是用大板车来回两趟几十里的路，一直忙到了半夜一两点才把东西搬完。要是换在年轻人身上，哪个愿意如此折腾，哪个会有如此的耐心。听完这个事情我更是难过，这就是他们那一辈人身上所体现的艰苦奋斗、勤俭节约。
   爷爷来这个工地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刚刚习惯，刚刚整顿完一切，就突然走了，而且走得非常急。据知情人透露，早上工友们陆陆续续来上班，发现大门紧锁，还都以为这老头估计睡忘了，往里面喊，又打了好几遍电话，就是只响没人接，工友发现情况不对，在帐篷左侧翻窗户进入才发现爷爷全裸以半蹲式靠在墙上，眼睛闭上，嘴巴大开，面部表情十分痛苦。工友过去才发现人早已经冷冰冰硬邦邦。发现爷爷突然暴尸身亡，工友立马开门，叫来了所有人，在场的工友里还有我那些堂叔们。
  这是个大事情，工友立马拿起爷爷的手机陆续给我们打电话，以爷爷住大院人已经不行了为由催我们回来。叔叔是第一个到的，也是第一个看到爷爷临走时最后的挣扎。随后请来了法医鉴定，看看爷爷到底是被人谋害了，还是其他原因所致，法医鉴定爷爷是突发脑淤血身亡的，并非谋杀，随后租来了冰棺，将爷爷的遗体放入了冰棺，因身体僵硬，叔叔弄了很久，才让爷爷以睡觉的正常姿势平躺在冰棺里，但嘴始终没能合上。为了确定去世的准确时间，工友发现爷爷在昨晚一点多的时候打过一个电话给维先，只是那个号码是维先以前的号，所以打过去也是白打，但这能初步确定爷爷刚洗完澡就突发脑淤血，情急之下胡乱的拿起电话求救，但命运就是如此多变，往日里帐篷里住了很多工友，偏偏爷爷走得那天发工资了，工友们一个个都回家了，就留下爷爷一人，那一晚的突发脑淤血注定是爷爷生命里最后的一晚。
   爷爷的求救是对生命的渴望，是对生活的不甘心；爷爷的求救里还有很多还没做又还没来得及做的事情；爷爷的求救里还有对儿女无限的思念。一位七旬的老人在生命终结的时候没能和儿女说上半点遗言，交待半句遗话，作为儿女是愧疚的，作为空巢老人是悲哀的。
  堂叔东生把我拉到一旁说：“维鑫，现在目前最需要解决的就是把你爷爷的遗体尽快拉回家，工地老板已经答应赔偿六万块，我想差不多就行了，毕竟你爷爷是发病的，不属于工伤范围。”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讲。只是觉得这六万块钱沉甸甸的，爷爷一年才攒一万块，甚至几千块，想不到爷爷的离去却换来了爷爷六到七年的工作时间，似乎也换来了他的生命长度，只是人在土里沉睡，魂还在人间作业。
  晚上十点以后，我们坐上车将爷爷的遗体往家运送，一路上我们撒钱烧纸打爆竹，尽管此时夜很安静，也特别的冷，但这一路上应该是陪爷爷走的最后一程，爷爷在他生命的整个轮廓里，将一切一切的给了儿女，而作为子孙的我们为你做得实在太少太少。
  到了村口，凡是运送车经过的地方都烧起了火，为爷爷回家的路点亮了导航，在爷爷住的房子里打了爆竹，叔叔大喊一声：“爸爸回家了。”喊声里明显有泪水，从早上到现在我们一直都没哭，因为工地上哭实在晦气，人家老板也不乐意，憋在心里的泪水此时像绝提的水坝一样，我们放声大哭。很快爷爷的遗体放置了祖厅大门的右侧，有一批人陆续回家，也安排了一些人在此守夜。
  晚上将近一点多时，父亲和母亲才从安徽某个工地上赶回来，本来可以早些到，就是因为知道家里情况不妙，心急之下还坐错了车，一路上陪着泪水和悲伤跌跌撞撞的半夜才到九江，是大舅和大舅妈开车去接的。一回祖厅妈妈就靠着爷爷的遗体哭起来“爹爹，爹爹，你怎么说走就走，我们去安徽才二十几天，上次过节你都好好的，现在却阴阳两隔。”父亲臃肿的眼神很彷徨，表情很僵硬。
  那一晚我们谁也没合眼。
  第二天一大早祖厅的喇叭里哀乐响彻四方，整个乡村笼罩在一份悲伤里。在清理爷爷的遗物时，爷爷的裤子里有一个存折还有六千元现金，最令人感动的是爷爷捡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用蛇皮袋装了好几袋，最难受的是爷爷还捡了很多破旧的衣服，却没有一件是他买的，在清理的过程中还有许多一包包的方便面和什么辣椒酱、豆腐干等，这就是爷爷平日里为了省钱吃的东西。身旁的人无不一一落泪。
  家里头这些年经济条件逐渐好转，虽没有家财万贯，日子却也过得下去。儿女成家，孙子都大学毕业了，爷爷的担子早就应该卸下来了，可他老人家一生都在苦难里成长，活在他们那个年代里的人们都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里长大的，他们的生活观念就是那样，那也是他们身上所具备的的优良的品质，是我们很多年轻人不具备的。
  很快四面八方的亲朋好友前来吊唁，我也是头一次在那样的场合里哭得稀里哗啦，我也是头一次看到父亲和叔叔眼眶里久久没有掉下来的泪，那泪是愧疚，那泪是哀痛，那泪更是诀别。哭虽然是发泄悲伤的一条通道，但作为子女的我们来讲这样的哭是对逝去亲人的一种别离和哀唱，尽管哭无法挽回一切，但人生里的哭是转折、是前进、是对命运的无助。
  爷爷出殡的那一天来了很多人，我突然意识到在人的生命里亲人才是我们真正应该去珍惜去保护的，也只有亲人甘愿为儿女付出一切，即使是做牛做马，也愿意为儿女滴血流汗，毫无怨言。我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过去的岁月里没有拿出足够的时间去陪伴他们，去关心他们，去实实在在的用爱去呵护他们。而是一味向他们索取、抱怨和不理不睬，觉得他们的付出都是应该的，其实只有自己真正进入那个角色我们才会知道每个角色的背后都有泪水和辛勤，都有无奈和无助。
   爷爷下葬的那一天，大家伙抬着爷爷的棺材去山里时，我才明白爷爷永远的走了，再也不会在村里出现，再也不会两手搭着后背去儿子家串门。作为儿女我们是不孝的，生前没让他老人家过上好日子，还总让他受气，死后办丧事的钱还是用他老人家的，两个儿子也分割了他生前所有的人民币。
   爷爷这辈子是个苦命人，年轻时一时糊涂跟奶奶离了婚，两个儿子也跟着受苦，女儿茶花也在疾病中走完了六年的人生，这个家也逐渐败落，慢慢的变得更加贫苦。儿女长大后都在各自忙碌自己的小家，等把小家的孩子们养大了，家里有些人也就老了，等再去孝顺的时候，连说话都成了永远。生命就是如此的昂贵，在每分每秒里，生命都在一点一点的被吞噬，在柴米油盐中生命一分一分被消耗。
   爷爷下葬后，父母选择留在家里守孝，安排给爷爷烧香送饭，叔叔一家人继续去景德镇做还没做完的事情，而我和弟弟也得离去，一个去武汉，还不知道停留在那里有没有人生意；一个在南昌，还不知道那里有没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我们各自走在各自的人生路上，就像是奔丧一样，每一条都是无可复制的不归路，没人能改变，也没人可以改变。
  有些人你一旦错过就是一辈子，此后我们再想去跟他说声问候都会成为永远的期盼；有些事情你不去做就是一辈子，等我们的距离有阴阳两界插入时，你就是想和他唠唠家常揉揉肩都会成为我们永远的得不得的奢侈；有一些爱我们生前不珍惜，此后我们也不可能重新再拥有这份爱，所以我们所有的人都要珍爱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
  爷爷走后我们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悲伤中，家里少了许多的欢乐，我也逐渐明白家对于一个人来讲有多么重要的人生意义。我们就是走得再远，心里都对家永远都有一份特殊的牵挂。
  两年了，整整两年，事情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往事依旧，人却早已不在，两年里我们无时无刻想着他老人家，动不动聊天就能扯到他老人家。但愿他老人家在那边一切安好。
   爷爷你放心，你们的儿女不偷不抢、尽管生活不是很富裕，但我们会继续艰苦奋斗、勤俭节约、带着你未完成的事情继续前进，我们深信未来的我们，未来的下一代肯定过得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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