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夏天总是少不了蝉鸣的,它是节候的表征,是生命的跫音。我一直固执地认为,如果听不到蝉鸣,整个夏天也就算白过了。
若是在乡下,春天不曾褪尽,夏日还未正式来临,只是气温日渐回暖,略显得有些燥热。走在乡间的小径上,或是在田沟路旁的灌木丛中,不用细听,就会传来清亮的“尼亚兹兹--尼亚兹兹--”的唱鸣。循声细觅,你定会发现丛木枝上蛰伏着一只小绿蝉在鼓胸扩翅尽情地叫着。这时的小绿蝉还不十分的警觉,如果你用手掌迅疾地罩住它停歇的枝条,十有八九就可成为你手中的玩物。我孩提时在上学路上就捉过多次。初夏的蝉形体不大,身躯呈墨绿色,甚至夹着点黑,裹着一层浅淡的白粉,像是刚破壳的雏鸟,一双薄而透亮的羽翼,怪可爱的。不过,大多不是弄死了它就是被搞得缺胳膊少腿,想来那时确实残忍。现今有点动物保护意识,或者感到它也是一条生命,看着玩着之后,也就将其放飞了。我也曾经抓过错失飞进窗台的小鸟,到乡下老家去时捉过蝴蝶或蜻蜓,近距离欣赏完后,到底还是将其放飞了。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待到村庄堤岸的杨柳树上,老屋背后的树峦里,满山满树的“知了--知了--知了--”声噪响整个山村的时候,那酷热的夏天就真的来了。没有人确切地知道蝉是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像大兵压境一样神奇地趴伏在所有的树枝上,占据了全部的夏天,尽情地鼓噪起来。儿时乡下的孩子没有奥特曼,没有遥控车,也没有央视14频道的少儿电视,更没有五花八门的电脑网络游戏。只有上山摘毛栗子,上树掏鸟巢,树底下捕蝉,河溪里摸鱼,田沟中拾田螺等,都是我们的钟爱。喏,烈日炎炎的午间,乌黑胖硕的知了叫得正欢,像阵阵海潮冲击着你的耳鼓。几个小伙伴,有时年幼的弟妹也尾随其后,手持着蒙有蜘蛛粘网套圈的长竹竿,头顶骄阳,伴着蝉声在池塘边,堤岸旁,或树林里去捕蝉。这时的鸣蝉相当的机敏,警惕性强,捕蝉时候蹑手蹑脚,屏神静气,粘网的套圈要正面罩着蝉的背部羽翼,快靠近蝉时,倏尔按住,把握性就大了。有的蝉刚被粘到,不待你捉住,它挣脱这蛛网“吱吱”两声快速逃离了;有的不等你竹竿靠拢,它又“吱哟”一声,飞跑了;最可气的是你正在凝神捕捉时,弟妹不知为何事争吵,其中一个突然哭叫着,蝉惊鸣着窜进枝桠间,抛射出一泡尿雨,洒落在你的面颊上,雀也似的融进了晴空……《庄子·达生》中以楚国驼背老人粘蝉的故事说明凝神、虚静、空明,大概也是有感于此吧!歇昼的大人看到我们在日头里曝晒,缩在家里大喊:“晒不死的冤鬼哟,还不回来!真是一幅靴得皮(厚皮)呀!”喊归喊,骂归骂,没有谁去理搭,可父母们哪知我们那时的情趣啊!
夏末秋近,有时竟然会在门前的桃树、梨树或李树上发现蝉壳,外形是一个大大的蝉身,眼睛鼓凸着,只空空的那么一个薄薄的壳儿,赭黄色,脚趾上的钩爪牢牢地钩在细枝上,需小心才可摘扯下来,稍用力就易破碎。听祖父说,它是一味上好的中药,学名“蝉蜕”,治什么病?不知道。后来,我们就专注于树上的蝉蜕,收捡了集拢,多时装满了三四个罐头瓶,卖给国营生资收购站,有了三五元钱,买来了纸、笔和作业本或是小人书(连环画),也算是孩提时一笔“不菲”的收入,人生的“第一桶金”吧。
法布尔的科普散文《蝉》中说到:“四年地下黑暗的苦工,一个月阳光下的享乐,这就是蝉的生活。”母亲也说,知了叫一百天见霜。我想,霜现,是指日可数的,为蝉之限也。原先为对鸣蝉嘈杂喧闹加重了夏天的燥热而感到讨厌,没想到夏蝉自知生命短促,才如此这般地把握好属于自己的夏天,竭尽全力地在欢唱歌吟啊!蝉很清醒地知道自己生命的有限,才倍儿珍惜时光岁月,抓住今朝,放声长啸。我们是否也能从夏蝉的一生中得到些许启示呢!
(作者: 游会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