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老吕 “老吕叔，你严重失职，到现在饭还不熟。”荣光到厨房溜了一眼，就大声嚷起来。 “这不离下课还有两十分钟吗？我这就炒菜，饭已经好了，橱子里有刚积起的米汤和一块锅巴，还有我家制的辣椒酱，要不你先吃点。”老吕头讨好地说。他是这学校的老员工了，性子耿直。其他老师说了不中听的话，惹恼了他，他会跳闹起来，让人当面下不来台。这学校却有两人，无人怎么说他，他却总赔着笑脸。一个是掌管着他的福利工资的文校长，一个就是眼前这小伙。 文校长自不必说，他惧怵荣光什么呢？这精力旺盛的小伙，一到学校就成了顶梁柱。老吕头带着一个亲侄子，就千方百计地转到了荣光的班上，先前老吕头看着头痛的货色，一个学期下来，居然每每乖乖地在家里做数学作业做到九十点，先前60分考不到的主，去年期末考试数学居然考了95，老吕头眼里，荣光简直就有如来的能耐，能让孙猴子脱胎换骨，叩头向佛。何况文校长就说过，你别看这小伙现在当着教师，凭他的才能，将来我退休了，这校长就一定是他的。 “那就不客气了，老吕叔，你的辣椒酱味道好，锅巴也香。呵，你那小明跟他爸妈说说，叫他多读读课文，做做语文作业。数学跟上来了，语文却进步不大。他眼睛不太好，下次座位调整我把他再向前挪挪。”荣光边吃锅巴边跟老吕头聊天。 老吕头得了夸赞，又受了关心。感激之心自不必说，对了荣光唯唯诺诺。
在蜜蜂的王国里有工蜂、雄蜂、蜂王的区别。工蜂负责生产劳动，雄蜂、蜂王负责交配繁衍后代。如果社会上的人也这么区分，老吕头就是人类中工蜂类别的。年轻时家穷说不上老婆，年纪大了也就断了念想，一门心思辅佐弟弟成家立业。别看他人焉不拉叽，对待工作却一点儿也不含糊，做的馒头全乡找不出第二个。个头大，又是老面发酵的，能用手撕成棉絮状，塞在嘴里，嚼得很有韧劲，香甜着呢。中午的饭，算着时间开，放学饭熟菜熟，不差分毫。那柴禾做燃料煮的大锅饭，到米粒伸腰时，积起米汤，再把米饭团成堆，插上气孔，小火烤到饭熟。锅盖揭开，香气扑鼻，饭堆不夹生不焦糊，让人垂涎欲滴。老吕头间或还亮他一道拿手好菜，煎豆腐红烧肉片，做得不油不腻，国香国色，放在餐馆里也不逊分毫。
正是有了老吕头实在的馒头和可口的饭菜，学校里也就有了浓浓的生活气氛。
行军之道有说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文校长深谙此理，学校留着一个好的大师傅，是安服军心的一个重要措施。
老吕头几次被人邀请，想要跳槽，都被他软磨硬泡给拦下了。
别看文校长平时对工作要求苛刻，责之深，爱之切。他对老吕头也有很深的感情，除下基本工资按正职工友分了档次。其他一切的福利待遇，老吕头跟其他老师一样享受。每每还搞点节日慰问，抄个出勤补助的。老吕头也就死心榻地了，人活着为什么，不光是为了钱，有时就为了一份尊严。
学校还有一个人文校长另眼相看。那个人甚至有一些以往他绝不能容忍的坏毛病：上课经常不带教案；作业老是堆在一起，一个星期批改一次；学生在上课，他一人在操场上投篮球；还有这提前溜号到厨房来吃饭……要是其他老师，他早就责备得狗血淋头。可对这荣光，他却打破自己的惯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对荣光全盘信任，喜爱有加。而别的教师要效仿，他照责不误。说他不公，他一句：你有本事你拿出荣光的教学成绩来。便把人订在墙上翻不起浪。
“当当当当当当，”老吕头敲完放学铃，才开始分饭。揭开盖，把饭堆边上热着的一只洋瓷缸收在橱里。他人粗心细，分饭也有一套标准的动作。先挨着饭堆用饭铲将饭刨松，这样小一堆变成了大一堆，主动权就握在自己手里。盛松盛紧都是一满碗，盛给谁谁心里都满意。不认真的人谁也看不出名堂来。最早给荣光盛上一碗，是内紧外松的那种。现如今没挨过饿的人决吃不出那时饭的香味，更不知道一碗饭的多一点，对一个正长身体的小伙子的迫切需要。老吕头却通晓这一点。
荣光端着饭菜来到办公室。一会儿，秀兰一手端了那洋瓷缸，一手端了饭碗，也跟了进来。洋瓷缸放到荣光面前，揭开盖，红烧肉的浓香便掳虏了青春朝气的帅哥。
“你还会做这个呵，真看不出，哪弄来的干芥腌菜，还放了豆豉，这可是我们这边人想象得到的最好的一道菜，都说只有毛主席才能吃得上这个，今天我不承想得到了主席的待遇。”
“我那边家家户户都晒一点，一般都留着过年爆肉吃，你家里不做吗？”
荣光摇摇头，“我妈哪有时间弄这个，姐姐出嫁后，还有兄妹四个，去年过年买了三斤猪肉过年，没到正月初二，就全吃光了。哪里还留得着爆腌菜。”
“好吃就多吃一点，我这边的饭没动，拨些过去。”
“老是吃你的东西，欠你的太多，将来怎么还你。”
“一个男子汉，还记着这些。你晚上总看很晚的书吧，灯一直亮着。”
“晚上静，看书的效率高。自学考试我们仍一起去，争取这次又通过四门功课。”
“你记性好，一定通得过，我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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