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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夜鸣郎12 野人捡竹筒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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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人捡竹筒


三瘌痢在武梦兰家做了一整天的事,许多次,武梦兰和玉珍就在他身边,但他却正眼也没看她们一下,和斋仂菩萨一有机会就拿斜眼睨或从背后从缝隙中偷看她们完全是两码事,这让武梦兰觉得三瘌痢是个正派人,便对三瘌痢增添了几分喜欢几分亲近。知道三瘌痢不是瘌痢头后,武梦兰便构想着三瘌痢的形象,在她的想象中,三瘌痢是戏台上的小生,是佳人们的才子,是七仙女的董永。但武梦兰实际看到的三瘌痢个头偏矮,四肢健壮,圆头方脸,皮肤黝黑,下巴是光的上唇是粗黑的短胡子,让她颇感意外的是对三瘌痢形象的想象与现实差距一点也没让她讨厌他。真正让武梦兰失望的是她知道他已经是有老婆的人了,这个从三瘌痢的年纪上看得出来,还有竹婆一些有意识的问话和三瘌痢诚实的回答她都听见了。武梦兰没当过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嫁给三瘌痢这样的人家她并不觉得有太大的委屈,但给人做小老婆则是不可能的。


夜里,武梦兰做了一个梦,她和三瘌痢在皂荚树下,她说要嫁给他,他说除非是皂荚树为媒,土地公公为证,她跪在地上求皂荚树开口说话,皂荚树怎么也不开口,三瘌痢就从皂荚树上飞走了,急得她泪流满面醒过来,在失望、羞愧、自责、期盼的交织中看着天色一点点的亮起来。


武梦兰的婚期依然遥远,而文桥埠根宝的好日子则一天天近了。


重做了近两个月的光棍,这两个月的时光对离不得女人的根宝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特别是难熬的夜晚显得尤其漫长。好在帮九斤收粮把根宝忙得不可开交,累了困了才让他能早一点入睡。忙碌完了收粮就快到中秋,根宝就急着要去给丈人家送节,他要去好生看看小姨子杏柳,他想,最好能把杏柳请来他家住一两个晚上。


按乡俗,拜堂前新女婿给丈人家送的是大节,该送的肉、饼都要翻倍,还要给新媳妇送衣裳。根宝将四斤肉放在礼篮底下,隔上一层纸,再铺上万年红的布巾,放进四斤月饼,四斤糖,这时节没有爆米糕,而礼节上讲究糕(高)来糕(高)去,他便动手刨了两块和糕一般大小的木板用纸包了当糕点,反正是糕来糕去,糕点仍要拿回来,不凑巧时很多人都这样做。一般情况即使是新媳妇娘家人发现了也不大计较,也有啰嗦的人家说这是新郎这边把他们当木头,闹出一点点事来。送节的衣裳根宝取出杏莲去亲戚家做客时穿过两水的花褂放进礼篮,想想又拿了出来,这件花褂杏柳见过,他是二婚可杏柳还是闺女,不能在礼节上轻了,就取出仅有的四块银洋中的两块放进篮子,算折衣裳。放好后又拿出一块,这一块钱他要亲手交给杏柳,好趁机和杏柳套近乎,开口请她来家里住。即使是杏柳不肯来,他或许也能和杏柳亲个嘴什么的。最后,根宝折了几朵柏树枝放进篮里,算是百年好合的象征。


出门时,庆来哭着要跟去走亲戚,气得根宝凶凶的磕了庆来两指头,吩咐柴把带庆来去大巷里玩。


到了兰野山下的丈人家里,丈人丈母大舅嫂子对根宝比从前多了几分客气。丈人家里是根宝走惯了的老亲戚,拘束是没有,他却不断地提醒自己这一回的身份不同往日,要自己不要失了礼节,怕万一惹得丈人一家受了气悔了这门亲事。好在丈人一家也没怎么拿根宝当新女婿看,刚进门时招呼给他一杯茶水,陪着他说了几句话就各忙各的事去了,这便给了根宝机会。杏柳在根宝进门时对他勉强笑了一下,进了房门没再出来,根宝决定进房去和杏柳说话。


杏柳正在做出嫁用的鞋,根宝进房门时杏柳抬头轻轻叫了一声“姐夫”,就仍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根宝寻个杌子坐在杏柳身边,稍待一刻之后拿出准备好的钱对杏柳说:“杏柳,拿这钱去买些要用的东西。”杏柳低声说:“不要。”并继续做她的手工。根宝认为杏柳是怕丑,就拿钱往杏柳手里塞,一边说:“你刚才叫我什么,现在不要再叫姐夫,要叫老公,叫不出口就叫我的名字最好,我们就要拜堂,你是我的老婆,不再是小姨。”根宝没想到他才一碰上杏柳的手杏柳就站了起来,甩了两下没甩开根宝的手,手里的针都没放下就发了疯似的乱抓他,把他的手上抓出几条血痕来,之后浑身发抖缩到一边站着,惊恐地看着他。


“杏柳,你怎么啦?我又不是别个,哦,坐过来,我们好好说说话。我们现在是老公老婆,不是别个,没听说过么,老公老婆,骑马下河。啊。”根宝想杏柳是一个闺女,对别的男人这样做是应该的,只是用不着对就要和她拜堂的他也这样,就走近她用话哄她。


“你别过来!”杏柳眼都睁圆了,并把拿着针的手指着根宝。


“这又没有什么难为情的,再过几天我们就要拜堂了,就要做夫妻了,就是一个床上睡的人了,别这样,好啵。”根宝还想过去拉杏柳。


“你别过来!”杏柳的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手捏着针指着根宝,如果根宝继续逼近,杏柳一定会将手里的针厾根宝。


根宝真是有些失望,他甚至有些怀疑杏柳是不是有别的相好的男人:“你不喜欢我么?你不愿意跟我么?”


“不是。你不要问。”杏柳很痛苦,她不愿听根宝再问下去。


根宝说:“那你把钱收了,好啵?”


杏柳说:“你放在桌上。”


根宝把银洋放在桌上,杏柳安静了一会儿之后走过来把钱收了起来,这才让根宝有些放心。根宝想出门去又不甘心,和杏柳再说了几句闲话杏柳没应声,根宝就想刚才的一切可能都是因为杏柳还把他当成姐夫,又想起男想女隔座山的老话,他就认为要想杏柳今天跟他去文桥埠就得拿出缠的功夫,就要拿些话来挑动杏柳的心,当然,根宝晓得,这件事他不能操之过急,于是他说。


“这是给我做的鞋吧?”


“你姐总说你会做鞋。”


“庆来记挂你,总说要来看看姨娘。”


“拜堂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么,日子就要到了。”


“不嫌姐夫年纪大吧,大几岁好,别人少妻配老夫,还说是跌在蜜罐里咧。”


“这些日子有一块戏的女崽俚笑你嫁姐夫么?”


“你听说过‘小姨好看,姐夫一半’的话么?”


……


无论根宝说出什么话来,都是他一个人唱独角戏,杏柳都不接嘴,就像是没听见根宝说话,不知道根宝存在似的。根宝晓得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不走没有什么意思,走又不甘心,于是他决定用强,反正迟早是他的老婆。根宝侧耳听了一下外面屋里,丈人家里就只有他和杏柳,这就是一家人要他和杏柳亲近。根宝站起来,装做要走的样子,走到杏柳背后突然袭击把杏柳抱住,一只手在衣裳外面按着杏柳的胸脯,一只手就从衣裳里面往上伸。杏柳没防着这一招,身子一挺失去平衡把坐着的杌子打翻在根宝脚上,痛得根宝眦了一下牙。根宝不顾痛,手伸进衣裳就握住杏柳的奶子。这时的杏柳心里比吃了一只苍蝇还恶心,身上比粘了一身狗屎还难受。待身子站稳了她拿手扳根宝的手,她力气不如根宝的扳不开,低头去咬又够不着,就拿手里的针往根宝的手上大腿上乱厾,厾得根宝忍受不住才放了手。自由了的杏柳迅速离开根宝,但一出房门,她却掸掸身上的灰土,拉拉皱了的衣裳,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从从容容往灶屋里去了。


根宝实在想不出杏柳这样做是为什么,当年他对杏柳的姐姐杏莲可是早早地把嘴亲了把奶子摸了,没等到拜堂两人就在禾秆堆里滚到了一块。吃饭的时候,根宝留意丈人一家的神色和话语,又没发现一点要悔亲的意思,丈人还再一次声明接亲的日子不要多来人,也不要什么彩礼,这才让根宝放宽了心。根宝提着装了木头糕和爆米的篮回家,走出丈人家的村口时看见几个日本佬捉了两个年轻女人往蚌壳地走。根宝觉得这兰野山下的丈人家里离日本佬太近了,他应该早些把杏柳接到文桥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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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三瘌痢有一件开心事,他家里的鸡蛋多了起来,很多,从未有过的多。有堂庼堆着的粮食做鸡食,他家不仅几只老母鸡差不多每天都下蛋,就连今年孵的新鸡也一只接一只开始下蛋了。鸡窝里常有下蛋的母鸡伏着,鸡窝顶上专给母鸡下蛋准备的蛋窝更是总有母鸡占据着,旁边总还有像是等不及的母鸡飞上飞下寻窝。鸡下蛋后,“咯咯咯咯”的报信叫唤是吵个不停。三瘌痢这几天早晨的第一件事是放鸡,但已不再是打开鸡窝一块往外赶,而是要在每一只母鸡屁股后摸一摸,估计一下这一天的下蛋数。摸到有蛋的鸡就轻轻的放到大门外,没有蛋的就用力往外一抛,还把怀疑昨天把蛋下到外面的母鸡关进鸡罩里。这几天三瘌痢每天都要捡好几个鸡蛋,而且数量是越来越多,到今天他已经摸到十只鸡要下蛋了。从前家里的鸡蛋是放在床前一只平头橱的抽屉里,现在抽屉已经放不下,另用了一只瓦罐也快装满了。


放了鸡,三瘌痢拣了十只早几天下的蛋送到娘那里,算是过中秋给爹娘的孝敬,又丢了十几只进盐水坛里浸着,到傍晚,三瘌痢拿了两个打算煮给火凤吃,再把剩下的算了一遍,还有七十多只,这时他想到了可怜的女儿,他该去丈人家里送节了,他就打算把这些鸡蛋送过去。


不知是因为时间的流逝抹浅了心上的伤痕,还是这小小的开心事冲淡了心中的苦涩,或者说想到了女儿想起了后代,再或者是兼而有之,这天夜里,三瘌痢在床的另一头躺了一小会之后挪动身体同火凤睡到了一个枕头上。三瘌痢本来还想同火凤先说说女儿,说说别的话,但他才一躺下,火凤就紧紧地把他抱住了。


火凤真心感激丈夫主动地睡过来,在她想来,这就足以说明丈夫已经原谅了她,她不愿去想这种原谅是完全的还是部分的。在三瘌痢挪动身体的过程中,火凤的身体一动没动,甚至于连眼也没有睁开,但她却调用了自己的所有感觉功能,非常清楚地感知着三瘌痢挪动身体过程中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次短暂的停留。她害怕三瘌痢停下来,返回去。好在三瘌痢只有停留,而没有返回去,火凤她不愿意或者说不敢再矜持,她要主动对丈夫表示,她泪如泉涌,她悲喜交加,她抽汲着,颤栗着,她把脸贴紧丈夫的脸摩蹭着,她喃喃地语无伦次地说:“哥哥,好哥哥,你打我吧,你骂我吧,哥哥,好哥哥,全都怪我,你打我吧,我喜欢被你打,我要你骂,哥哥,都是我,我该死,你莫难过,你叫我去死我就去死,你说话吧,哥哥,好哥哥……”


如果是从前,火凤的这种行为会很快激起三瘌痢身体内的欲望,他会三下两下脱了火凤的衣裳压上去,而今天,火凤的行为和言语反把他原有的一点激情也冲走了。三瘌痢没有说话,他的语言能力根本无法表述他此刻的心情,他说不出他认为能安慰火凤的话来。他心里明白,这些日子火凤心里比他更苦,他一个男人还能在体力劳动中忘了去想,也从来没有一个村里人拿那件事来羞辱他,但火凤一个人关在家里,她不能不去想,她每天都要面对他难看的脸色,那脸色就是他给她的无言的指责。她有什么错呢?不就是他打了她一巴掌后她赌了一回气么,这样的事哪一对夫妻之间没有发生过呢?为了这么一点小小的过失,却要承受如此巨大而长久的痛苦,这能怪谁呢?怪九斤?有一点,但九斤看火凤的奶又有什么错呢,有的男人还会动手动脚也没出什么大事,他三瘌痢自己不是还和玉珠有过一回见不得人的事吗?真正能怪的,就只有那一伙禽兽不如的日本佬,千刀万剐的日本佬。对于日本佬,他能有什么办法呢?他这些天那样对待火凤,实际上就是把该出在日本佬头上的气出在了火凤头上,这是他三瘌痢的无能。


中国兵,这些天,三瘌痢听人说起过中国兵打日本佬,对了,在武长安家做事的时候,他听说武训虎为了打日本佬把老婆儿子都送回老家来了。自己要是中国兵就好了,谁说好男不当兵,当打日本佬的中国兵就是好男人,他要去当中国兵。三瘌痢想着,把火凤搂进怀里,在她身上轻轻抚摸着,这抚摸最初有些迟缓,有些苦涩,却也能释放出他心中的一点痛苦,渐渐地,长久压抑在心头的悲愤少了许多,心头轻松了许多。火凤在他怀里渐渐安静下来。


三瘌痢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想做中国兵,我要去打日本佬。”


“嗯,你去吧。”火凤平静地说。


“我去当兵你不怕么?”


“不怕,我只要你开心。”


“当兵死了呢?”


“你死了我陪你去死。”


三瘌痢忽然又不想去当兵了,他说:“我不去当兵。”


“嗯。”


“我不能死,我们都不能死,我们要看着那帮畜牲去死。”


“你想什么做什么我都依你,都帮你。”


“你……”


三瘌痢心痛了,这还是火凤,还是他原来的老婆火凤,他要与火凤再如从前一样的过日子,他把火凤抱得更紧了,他亲吻火凤的脸、火凤的嘴,他把火凤的奶子抓在手里,他在火凤的身上抚摸,他的冲动迅速地升腾上来,他急急的脱光自己的身体,脱光火凤的身体,他压到火凤的身上。


然而,就在三瘌痢翻身而上的那一刻,耳边响起了“呱——呱——呱——”几声乌鸦的叫声,随之,他的眼前就浮现出火凤遭受强暴时亲眼目睹的情景,仿佛就有一盆冰凉的水浇在他的脊梁上,让他的身体迅速地软化和萎缩。他还想坚持着,但他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浑身就像是没有一丝气力,连他的手也不能支撑起他的身体,他软软的瘫落在火凤的身上。


“郎格里?”火凤感觉到了这种变化,却不知为什么,柔声问。


“乌鸦叫了。”三瘌痢有气无力地说。


“乌鸦叫了?”火凤莫名其妙,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乌鸦叫了。”三瘌痢挣扎着从火凤身体上滚下来,一动不动地仰在床上,大滴的眼泪涌了出来。


“要叫让它叫去。”火凤不知道乌鸦的叫声对丈夫心情的影响,她想安慰他,便把身体靠过去,拥着三瘌痢,她感觉到三瘌痢的身上很凉,她把脸贴上去,她感受到了三瘌痢正在流淌的泪水,她便体会到了丈夫内心的伤痛与悲愤。此时,她想不出什么好的语言来说,她支起身体吻着丈夫的脸,舔吸着丈夫的泪水,她想把丈夫内心的痛苦都吻出来。


“唉……”三瘌痢长叹了一口气后,把火凤抱住了。


火凤不想挣扎,静静地靠在丈夫身上。


“把灯点上。”三瘌痢轻声吩咐。


“哎。”火凤顺从地捞了件衣裳披了,下床点亮了油灯。


三瘌痢不知自己为什么叫火凤点灯,亮着灯躺了一阵,三瘌痢坐起来,他的本意大约是想睡到另一头去,但他下了床,光着身体在房里走了几步,或许是觉得房里有些压抑,想到外面透口气,正要开门时,一直关注着他的火凤轻声“哎”了一下,三瘌痢这才发现自己是光着身体。


“睡吧,明天早些起来去给你爹娘送节,一同去看看女儿。”三瘌痢走回来时吹熄了灯,将短裤穿上后睡下,却没有再与火凤共睡一头。


说是要早些睡,三瘌痢又哪里能睡得着。在他生命的记忆中,他要去做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小时候爬树玩水,在文桥埠的崽俚中他是出色的,上山斫柴他不但又快又多又好还能把柴担子整理得好看又好挑,论力气在文桥埠他算饱满的,两百多斤一棵树能一肩扛下山,能和他比的没有两个,田地上的农活更不用说,犁耙水车样样在行,而今天,他在老婆身上的事不行了,他真的就不行了吗?他怎么会不行呢?他不要女人了么?不是的,他行。他想刚才都是因为他还有些嫌火凤,他不能再嫌弃火凤,所以他要再试试,这一回他没有睡过去,而是用脚轻轻地碰了一下火凤的身体,说:“你困过来。”


火凤此时也没有睡意,刚刚丈夫热切地到她身上又突然间软了下来,她猜测着这是为什么。丈夫主动困过来,还和从前一样抱着她,就说明丈夫不可能不想要她,想要又没要,而且是那么无奈,那一脸的泪水,还呆呆的光着身体要出门去,丈夫心里难过是肯定的,那么她能为他做些什么呢?就在火凤想不清的时候,听到丈夫叫她,她没有迟疑,又不敢匆忙,她款款从床的另一头睡到了丈夫身边。


当三瘌痢再一次点燃激情去亲近火凤时,还是和刚才一样,就在他压上火凤身体的那一刻,“呱——呱——呱——”的乌鸦叫声又响了起来,又是当时的情景再现,又是一盆冰凉的水浇下,又是疲软与萎缩。


三瘌痢是个犟东西,是个喜欢越败越战的人,但今天的结果是屡战屡败,一次又一次,那乌鸦的叫声是那么响亮那么顽固,他捂住耳朵都不行,最后,他停止了举动。


“多困一阵阵。”三瘌痢最后一次要从火凤身上下来时,火凤抱住他不让。


三瘌痢顺从了。


乌鸦的叫声。三瘌痢的身体屈服了,但他的心还没屈服,他静静地想,为什么鸟鸦的叫声就在那一刻响起呢?乌鸦的叫声是没有的,因为每一次都只有他一个人听得见,而且就是捂住耳朵也能钻进去。那这又是为什么呢?突然,三瘌痢心中一道光亮闪过,他有了答案,这是有神明借用乌鸦的叫声告诉他不要忘了仇恨。那一天,他已经从乌鸦的叫声里听出了一声声的“杀呀——”那呼唤那呐喊就是要他去杀日本佬。这些日子,他又忙了些什么呢?帮日本佬收粮……那就是为了给九斤一点面子?不,都是因为自己还在贪着那么一点点蝇头小利。多捡了几只鸡蛋都高兴成那样。没有别人帮忙就不能去杀日本佬?不是。是担心给文桥埠惹祸?也不是。都是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


他的女人不能白白让日本佬害了,他不能只是等待机会,屋里的东西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像武家舍里那一把火,被烧掉的东西少吗?


或许自己就要死了,为打日本佬而死没有什么不值得,但他要好好看看自己的女人。这一回,三瘌痢没有再叫火凤,而是自己起身点亮了灯,他把火凤的身体抱到床边,站在床边细细地看着抚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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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凤全身赤裸着展现在三瘌痢的眼前,三瘌痢从来没有这样看过自己的女人,他的眼光擦过她的每一寸肌肤,他的手抚过她的每一个毛孔。这是他的女人,是他心爱的老婆,这是他的土地,是他挚爱的家园。是的,这片土地曾遭受了强盗的肆虐,他的女人曾遭受了仇人的强暴,但他没有理由不爱她,没有理由冷落她,她与他血肉相连。他的手抚过她的眉,她的脸,她的鼻,她的唇,这是他的家。多少个日子,劳累归来只要看见这些,他就倍感温暖,倍感充实,他的生活就有了欢乐,就充满了希望。他抚着她的胸脯,多么柔软,多么丰满,他的手在她的奶子上揉搓着,这是他的山,他把脸贴上去,感受到春天仰卧在山坡的草地上享受到的和煦的阳光和温暖的春风,他含着她的乳头,轻轻的吮着,那是他在鲜花丛中摘下一朵轻吮着花蜜。他的手抚过她的腹,这是他的土地,多么平坦,多么广阔,多么肥沃,只要他把种子播种下去就会在里面生根发芽,就能长出新的生命,这一条条明亮的斑纹,是收获后留下的一垄垄一行行禾茬。他的手抚上她的腿时停下了,这是他精心照料的园地,这里有鲜美的花,有甜蜜的果,他不能再让一只野猪到这里撒野,不能再让一群疯狗来这里践踏。最后,他把头伏在她的身上,倾听着那“咚咚”的心声,这就是他伏在自己的土地上,倾听地底下龙气的搏动。


“哥,要我么?”火凤轻声说。


“嗯。”三瘌痢抬起头:“乌鸦说不是现在。”


“乌鸦说?”


“起来,看女儿去。”


“现在?”


“现在。”三瘌痢说得很果断。


不多时之后,三瘌痢同火凤走在黑黑的夜里。


在路上,三瘌痢遇见了一个很意外的人,那就是云鼎山庙里的悟空和尚,而且,夜里的悟空和尚穿的不是和尚的衣裳,头上更是裹了一块布巾。


“难道悟空和尚是土匪?或者是个贼?”离悟空和尚远了,三瘌痢对火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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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之夜,从东山顶上月亮升起到月上中天的这一段时间,对九斤来说特别难熬。月亮一升上来,九斤的心也随之悬了起来,他不敢去想从现在到月上中天的时间内将会发生什么大事,他只是想,到了月上中天的时刻,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该结束的都结束了,因此他希望月亮升腾得快些,更快些,他恨不得一把将月亮扯过中天去。同时,九斤又贪心地享受着眼下片刻的平静,担心着即将发生的事,那件事只要发生,任何结果他都承担不起责任,而他又不能不承担这个责任,可以说这件事完全是因他而起,他不敢想象将有多少条鲜活的生命在今夜结束,而且这些生命之中极可能包括他的儿子或者孙子,因此他又非常希望时间能停留下来,永远停留在这暂时还算平静的时刻。


文桥埠和武家舍里的人都有中秋夜有闹龙灯的风俗。八月十五闹中秋的龙灯与正月十五闹元宵的龙灯不同,闹元宵的是纸龙或布龙,闹中秋的是草龙。草龙的扎制很简单也很粗糙,整条龙所用的材料只有禾秆和竹棍,除龙头龙尾需经过简单的编织外,龙身就是一个个绑紧了的禾秆把,在绑好了的龙头龙尾龙身上插进粗竹棍,再搓根粗壮的禾秆绳连接起来就成了一条龙。整条草龙身上插满燃出烟雾的香火,闹起来是烟气翻腾星火万点。别看这草龙粗糙简陋,但这里的人们对草龙比正月十五的花灯龙更敬重,认为草龙带有更强大的威力,附着更神秘的灵气。在平常的日子里,人们可以把这种草龙叫做草灯、禾秆灯或者秆把灯,而在中秋夜必须尊称为王龙。人们相信八月十五的王龙驱邪比正月十五的花灯赶猞更加有效,因而八月十五的王龙驱邪闹出事来的后果也往往更严重。


这一年,文桥埠死了杏莲、桂保和金龙,武家舍里死了斋仂菩萨和传水,还大火烧了屋,这些死去的人都是青壮年,还都是凶死鬼,这就表明文桥埠和武家舍里都感染了邪气,一种凶险的邪气,这种凶险的邪气如不尽早驱赶出去,村里将可能有更多的邪事发生。文桥埠和武家舍里是近邻,邪气出了文桥埠就进了武家舍里,出了武家舍里就进了文桥埠,这种驱邪行为对彼此的威胁不言而喻。还有,今年文桥埠死了人只能怪邪气,而武家舍里死了人烧了屋文桥埠人九斤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九斤最担心的就是武家舍里人趁驱邪报复,到时候文桥埠再出了人命大事,九斤将受到亡故人家属无休止的责怪和诅咒,他所想的在文桥埠立起威风的可能性也将不复存在。


九斤多么想今夜的文桥埠和武家舍里和平相相处,但是他没有这个能力。现在,九斤的身份只是一个小房的长辈,保长的身份在此时已毫无用处,他的言语是无力的,他既不可能干扰驱邪行为的过程,更不可能阻止驱邪行为的进行,所以他除了担心还是担心,除了盼望还只有盼望,他盼望着月上中天。月上中天是龙神归位的时辰,到那时王龙将被送到水边烧掉,龙神重归江河湖海,该发生的和不该发生的都已经结束了。


扎好的王龙在祖宗堂庼靠墙边摆放着,吃过夜饭最早到祖宗堂庼的是一帮崽俚。很快,九斤就发现今年与往年的不同,往年的草龙只有一个大人掌握龙头,龙身龙尾全是一帮半大的崽俚举着,而今年掌握龙头的人是鹰爷,有了鹰爷在前面还有哪个崽俚敢乱动,草龙全由后生们举着。九斤也没只在一边看,手里拿一只镫锣,同几个年长人一块敲音乐。


成捆的香被亮公点着了,香烟从亮公手里翻腾起来,顿时,文桥埠的祖宗堂庼弥漫着浓浓的香烟味。成捆的香火在亮公手里燃出了明火,亮公老练地弯下腰,将烧出火来的香摊在地上,明火立即熄灭,亮公再把香火收拢来,依次让后生们将香火插上王龙,星星点点的香火光汇集成一条长龙,烟雾之中王龙似乎真的有了生命。点了爆竹,王龙在爆竹和锣钹声中移动了。到了村前的港边,又是爆竹响起,之后鹰爷便轻摆龙头唱起龙神起水的彩歌,举着龙身的后生们则在鹰爷每说出一句之后附和一声。


“爆竹一响喜洋洋啊,”


“好哇。”


“我请神龙驾云祥。”


“好哇。”


“神龙到我文桥埠呀,”


“好哇。”


“家家和顺户户安。”


“好哇。”


“前转三转生贵子啊,”


“好哇。”


“后转三转万担粮。”


“好哇。”


“左转三转人康顺哪,”


“好哇。”


“右转三转六畜旺。”


“好哇。”


“待我神龙走过后哇,”


“好哇。”


“荣华富贵万年长。”


“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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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水之后,众人伴着王龙沿着大巷小巷,依次在每家每户门口停一下,这家人赶紧点爆竹,把准备好的香火分给后生们给王龙添上,鹰爷和举龙的后生们同时给这家人唱彩祝福。走过全村的每一家之后,王龙回到祖宗堂庼,驱邪的时辰就要到了。


头首将十几个或红或兰的各色古老面具放在神案桌上,鹰爷将龙头暂时交给了亮公,所有身体强壮准备在下一时间内继续举龙的后生都被换下了,鹰爷拿出竹烟管吃烟,和十几个好后生一块小歇,亮公则领着王龙在祖宗堂庼的柱子间缓缓地走动。这时,全村能走动的男女老少差不多都汇集在祖宗堂庼,另有十几个练过把势的后生各执大刀、长矛、钯头、剑、锏、鞭、棍、锤等十八般兵器各据一块地方缓缓地操练起来。


这是激战的前奏,九斤的心紧了,他最担心的就是即将来临的时刻。当鹰爷再一次举起龙头,就会领着强壮的后生们一次又一次把王龙从东南西北各个方向带出村口去,把邪气赶出村去。这各个方向自然就包括了西边武家舍里的方向,赶出的邪气就会往武家舍里去,这时战争就将爆发。当然,即便是文桥埠人不这么做不往武家舍里赶邪气,武家舍里人也可能把邪气赶往文桥埠,这同样会引起两村之间的厮杀。这时的厮杀可不是一般的做做样子吓吓人,而是真刀真枪的干。九斤身上沁出了汗,凉凉的有些冷,这脸上却又像是有些燥热,他在敲击镫锣的同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天上的明月。


鹰爷断喝一声,便和十几个强壮后生挂上各式各样狰狞的文桥埠人叫做鬼脸壳的面具,从亮公他们手里接过王龙在文桥埠的祖宗堂庼转起来。这时的鹰爷就是文桥埠人的最高统帅,他领着王龙到哪里,文桥埠的人们就要跟到哪里。


王龙在祖宗堂庼狂奔着,穿梭于各根柱子之间,人们的眼里已经看不见人了,闪着火光的王龙腾起烟雾,在人们眼里化作了浑身闪着金光的神龙在云雾之中翻腾穿插。练把式的更加用劲了,还不时尽力吼出一声“打”或者“杀”来,鹰爷和后生们在疾速穿梭之中,不时也吼出一串让人感觉阴森森的号子。


所有的人都沉浸在紧张的气氛之中,九斤甚至忘了抬一抬头去看天上的明月。


“嘭——”一声大锣响起,这是鹤爷发出的舞龙结束的信号,九斤不自觉地随着鼓点把镫锣敲慢了。练把势的歇了,有两个烟瘾重的已经把兵器靠在墙上拿出了烟管,鹰爷领头的王龙动作缓了,一路出了朝门往前面的港边上去了。


抬头一望,正是月上中天时,九斤终于盼到了这一刻。这种太平无事的结果是九斤根本就想不到的。这一年的八月十五比哪一年都平静,鹰爷居然没领着王龙出巷口去,在西边守望的头首也没来报告武家舍里人出来的消息。


文桥埠人散了,九斤回家踏踏实实睡了一夜好安稳觉。但一觉醒来后,烦心事又上来了。粮食让他生出烦恼来。


九斤是被三瘌痢往门外抛鸡的声音吵醒的。早起的三瘌痢摸了一遍鸡屁股,把有蛋的轻轻放下,没有蛋的则用力往外一抛,飞起来的鸡“咯咯咯咯”叫着落下地来,就把九斤吵得睡不着了。


没多久,三瘌痢的正在下蛋的鸡又“咯咯咯咯”叫起来,这叫声刺进九斤心里刺痛他的神经,他就是捂住耳朵眼那叫声也照样顽固而又响亮地钻进去。三瘌痢的鸡为什么下蛋多?还不是因为食足。堂庼的那堆谷,三瘌痢的鸡总是抓个不停啄个不歇。那堆粮食是谁的?是他九斤的。他九斤的粮食喂了三瘌痢的鸡给三瘌痢下蛋,他九斤能不心烦吗?


“好你一个犟瘌痢,怪不得不肯把堂庼的粮食全都搬到他房里去,原来是存了心图谋鸡口里的便宜。”九斤心里不由得对三瘌痢生起憎意来。当初九斤寻三瘌痢借厢房用时,想把堂庼的谷全搬到房里,但三瘌痢借口房里的谷堆高了会压坏鼓皮,没肯。


三瘌痢的鸡吃的仅仅是九斤担心的一小部分,还有冬苟家的,毛苟家的,花苟家的。常言道,知子莫若父,冬苟的心思九斤最清楚。冬苟的性情完全承传了他的,小气吝啬,见不得东西面,想方设法占便宜。昨天,冬苟叫九斤去他家过中秋吃饭,九斤一眼就看出谷堆折了许多。九斤问:“谷好像折了许多是?”翠英还只是说没有折,一直就这么个样子,而冬苟就不客气了,说他可不想闹个名声不好,最好还是请爹把谷搬走,气得九斤没吃饭就出了冬苟的门到花苟屋里去了。


九斤对冬苟不放心,特别不放心,觉得多存一天就多一天的损耗。九斤对毛苟和花苟放心些,但再怎么放心消耗也不能没有,存粮的时间长了,鸡吃老鼠咬的消耗加起来就不是小数字。他现在得想办法把该交的粮食交了,该卖的全换成钱,否则,他躺在床上曾经的许多美好的设想都将变成泡影。


九斤烦心的还有乡长调走的那五万斤粮,那可是个大数字。


起了床的九斤打开房门时,根宝正走过来,九斤想起后天就是八月十八。


“根宝哇,屋里东西都准备好了么?”九斤问。


“正想请你去商量呢。叔,去我屋里吃粥,看看我还有几多要紧事。”根宝说。


“洗了脸就去。”九斤往自己的灶屋里走,根宝就一直跟在旁边。趁这个时机,九斤把一些礼节上的事问了根宝,洗过脸后两人一同到根宝屋里吃粥。


根宝引九斤看了新房,那是根宝花了几天的工夫,先将陈年灰尘扫干净,然后再用纸将房里四壁和顶上褙得雪白,再在白纸上点缀红红绿绿的纸花,房顶正中吊了一个纸绣球,那架老雕花床没有重新漆过却擦得能照出人影来。九斤问:“都是你一个人做的。”根宝嘻笑着说是。九斤又问:“绣球也是你簇的?”根宝“嘿嘿嘿”算是承认了。九斤说:“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根宝说:“别人都忙,不好意思叫,就自已学着别人做的样子乱褙乱簇。”看过了新房,两人走到灶屋里,九斤见磨盘下有一盆磨好的米粉,说:“哟,粑粉都准备好了,想老婆想急了吧?还叫我有么事?”根宝请九斤坐下。盛上一碗粥、一碗粑,再拿给九斤筷子,请九斤吃粑。根宝说:“事多哩,还有许多事要麻烦叔叔和几个兄弟。”


吃着粥,说着话。九斤问了几句,晓得根宝准备得差不多了。九斤说,杏柳娘家人没提几多要求,我们这边也节省着办事,到后天弄上两桌饭就行了。


“叔,我想……想寻你借几块钱。”根宝提出了他请九斤吃饭的最重要目的。


“哦,钱不够?……行,借几多?”本能的反感之后,九斤忽然觉得他应该多借些钱给根宝,这应该是一个机会。


九斤曾想着把杏柳霸为已有,现在根宝就要将杏柳娶过门来,九斤就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他想让杏柳早点过门,杏柳过了门他就有戏唱了,他又想杏柳晚些过门,他还没有做好准备,这就是说他九斤将来的女人现在要睡在别的男人床上,而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能借我五块钱不?”根宝问。


“五块?够用不?也莫小气,叔借给你十块钱,等一下跟我去拿。你可要节省着用啊。”九斤爽快地答应了,表现得对根宝非常贴已。


“那真是,真是,难为叔叔了。”根宝完全没想到寻九斤借钱这么容易,从前要借一两块钱都难,今天借五块却给了十块。


“哎,根宝,我仓里有些谷想卖,你帮我放放信,看谁要。嗨,做个鬼保长,自己的几斤谷都不敢大胆卖。”九斤装做无关紧要的样子对根宝说。


根宝借到了钱,九斤的话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赶紧附和说:“倒是,怕别人说闲话。叔叔,卖谷的事就交给我,有谷还怕没有人要。”根宝说过之后又说:“别说,今年的谷还真不好卖,娘膣眼个日本佬来了,贩子都没见过。”


“嗯。卖谷的事你就放在心上,哦。”九斤交待了一句要走,根宝即时跟着去拿了钱,最后,九斤对根宝说:“后天早晨早些叫我。”


根宝拜堂倒是顺顺利利,但这天夜里出了件稀奇事。快天光的时候,三瘌痢听见根宝屋里的柴把哭着叫九斤的门,要九斤赶快去看看,说是她爹和她姨分不开了。夜里,三瘌痢还不知分不开是什么意思,吃早饭的时候玉珠端着粥碗来报新闻。玉珠说,昨天夜里,根宝要困新老婆,杏柳死活都不肯。到后来,根宝趁杏柳睡着了偷上去,把杏柳弄醒了,闹了一阵之后根宝准备下来,卵却在杏柳身上扯不出来了,夹得铁紧,痛得根宝哇哇叫,把九斤叫过去,九斤也没有办法,最后想起哲爷见多识广,去问了哲爷。哲爷说,拿根针在男的女的屁股上乱厾,厾痛了两人就分开了。还是这个办法有用,翠英拿根打底针在杏柳屁股上猛厾几下,再在根宝屁股上猛厾几下,两个人就分开了。


“真是现活世,活现世,硬丑得落虱。根宝娶一个这样的老婆,还不是野人捡竹筒。”报完了新闻,玉珠快嘴快舌作了一个简短的评价。


“野人捡竹筒!”这五个字刺进三瘌痢心里,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前一段时间为什么会忘了日本佬的仇,他和根宝一样是野人捡竹筒。


野人捡竹筒是文桥埠人的一个传说。说世上有野人,野人吃人,专爱装扮成外婆吃崽俚。野人的手指甲又长又硬,细崽俚的头野人用指甲一掐就掐了下来。崽俚们听了这些后非常害怕,一个人不敢到田坂里到山上去。大人说真碰上野人也不要紧,丢竹筒给野人,野人捡了竹筒就套在指甲上只顾欢喜着笑,就顾不上去吃人。


三瘌痢认为,竹筒对野人来说是多余的,没有用处的。文桥埠人用野人捡竹筒这个传说来嘲笑看似得了便宜实际却派不上用场的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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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县城(都昌镇)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9-03-09
老师辛苦了!一篇一篇的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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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县城(都昌镇)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9-03-09
不辛苦 ,挺乐意的,写出来有人看,就没白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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