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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15：鄱阳湖里水飘飘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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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县城(都昌镇)

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14-11-13

关键词：鄱阳湖里水飘飘

第十五章债

   阳跟菊在宾馆缠绵的那个下午，另一场残酷的劫杀正在村主任天拐的空调娱乐室里进行着。
   事情还得从上午的讨债事件说起。
   张司明和福生的爸爸昌寿在天富的饭店不约而遇。
   张司明问：“昌寿哥，你怎么也来这儿了？”
   昌寿说：“你也来了，会不会也是来讨钱呵。”
   “是呵，这天富真不是东西。当时借的时候说倒天，拜倒地。许了三分的息，说月月送息到我家里。现在都三年过去了，利息毛都没收到一根。讨这钱，我鞋子都跑破了一双，来来回回没有三十趟，也有二十趟。他就硬说没有，今天约明天，明天约后天。世上再也找不到这样不讲信用的人。”
   昌寿被张司明一顿说，正中心坎。自己何尝不是如此，看来这世道真的变了。欠钱的是爷爷，借钱的是孙子。
   因为天富跟自己儿子福生很要好，又开着一个饭店。贪他许诺的利息，恍惚中钱就从自己折子上领了出来，转到了天富的腰包里。
   钱到了谁的腰包里后，角色就彻底转换了，天富高高在上，昌寿低眉顺眼：“天富，该缴利息了，”
   “哎呀，伯伯，我最近手头不景气。饭店没有进帐，等有了我就马上还你。”天富开始还客气几句。
   “那什么时候有呵？”
   “不知道。”
   “你借钱时不是说得好好的，一年以后连本带利一定还我，这都两年了。”
   “哎呀，你这老不死的，罗罗嗦嗦的。耽误了我做生意，我一个子也不还你。”天富登时翻了脸。
   倒是借钱的理亏了。虽然捏着白纸黑字的借条，但人家天富又没说不还。你上法院去告，这么点钱，法院受不受理都不知道；还不知要付多少律师费。这写了利息的，受不受法律保护也难说。就是赢了官司，还不是要他肯拿钱。真跟他闹翻了，要回钱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这会儿他小声地问张司明，“你借了多少？”
   张司明说，“我借了五千，三年了，连本带利的都上万了。
   昌寿心想：你才五千，我还借了一万呢，福生要借我都没给，怕借了给他赌了。嘴上说：“听说天富欠人一二十万。真是蚤多不痒，债多不愁，欠人家的不还，吃喝嫖赌，一样都没停歇。还带坏了我儿子。听说我儿子天天跟着他，祟拜他还胜过我这做亲爹的。“
   张司明说：昨天听我二女婿说，昨天看见天富在中学里结了三万多元帐回来，今天我非要讨到钱不可。
   昌寿一惊，这消息真传得快，他都知道了。看来我今天来的是时侯。
   张司明其实心里也有事儿瞒着没说，那就是他向别人打听到了，能从天富手里讨到钱，不外乎下面三种情况：一、天富发了横财，要是那种钱多得他怎么也用不了的那种。二、拿着刀去向天富要帐。三、天富心情好时，身边又有钱。如果借钱人能吃得起亏，有时也有还的可能。
   第一种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了。
   第二种。来自于有一个卖肉的被天富借了钱。第一次讨了没给，第二次他就揣上了他杀猪用的开片斧。天富刚说了一个没有，那斧就照天富砍了过去。幸亏天富闪得快一点，不然人就给劈成两半了，人没劈着，一张崭新的桌子还是成了两半。天富吓得魂不附体。就拚命往大街上跑，杀猪的就提着斧头在后面追，眼看就要追出人命来。天富就不跑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叫：爷爷，好爷爷，你今天饶过我，明天晚上以前我没送钱到你家，你再杀我不迟。结果当天晚上，天富就把欠下的钱连许的利息，一分不少送到了卖肉的家里。张司明现在也快奔六十的人了，本来个头又矮小。打架哪是身强力壮，四十出头的天富的对手。这一种看样子也行不通了，剩下就只有第三种了。
   天富终于忙完了酒店的生意，送完客。泡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品咂着来到前厅。看到两个要帐的人还没走，故作惊讶，“看我这记性，一忙就把你们给忘了。今天来要钱，来对了。我正好结了一点小帐。我头脑有点不清，还是一个一个来，就到我楼上的餐厅里算吧。先请张师傅吧，他少一点。”
   张司明听了心里很高兴，就乖乖地跟着上了楼。昌寿只好在下面等着。
   “张师傅，我欠你多少钱呀？”
   “三年前你借条上的本金是五千。按上面写的月息三分，一年一千八，三年五千四，共一万零四百。本来是五月份借的，现在都超了两三个月了，这个我也不计息了。那四百零头我也不要了，你就付个整数，一万块。“张司明将借条握在手心，唯恐被天富抢了去，以后没有凭证。
   “一万块，我哪有许多钱还你。你等着吧，等我以后有了钱一定还你。“
   “以后，以后，你都说了二三十遍了。我还能信你，你当我不知道。你昨天就从中学结了三万块餐饮费回来。”
   “你怎么知道的，是结了三万。不过全还给了别人。还剩五百块，要不你先拿去。”
   “什么，你就还五百块，不行，你今天一定要还帐，不然今天我不走了。
   “你不走你就慢慢坐着吧，我可要去打牌了，没时间陪你。”
   “你敢走，你今天到底还不还钱。不还我今天就死在这里，到时你赔上十万都不够，”张司明从上衣袋里掏出一瓶早准备好的农药来。
   “哟哟哟，想死呵，好呵。喝呀，喝呀，我坐在这里看着你喝。怕你拿死来吓我，我就不叫天富了。你死了，到时可看不到我赔十万了。”天富笑嘻嘻地坐了下来。
   张司明在天富的气势下彻底萎顿了。只得收了农药，开始低三下四地跟他说起了好话。
   “这钱，我亲戚都没舍得借。当时眼瞅着就要到期，从银行里取出来，本身就亏了两三百，你现在连本钱都不还我说不过去。”
   “还当然要还，但帐算得好，就还。算不好，就欠着。”
   天富话里有话，张司明也不是傻子。心想收帐不如捡帐。
   咬咬牙，就说，“你就少给两千，八千，成不成。”
   “没钱，欠着。”
   “你就还本钱，三年了，另给一千利息，行不行？这可是存银行的利息。”
   “六千我也没有。还是欠在那里吧。等我有了钱，还你一万。”
   “你就给五千吧，利息我不要算了。什么也不说了，就打算我病了一场。”
   “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呵，这是你说的哈，我可没有强迫你。五千，我去我老婆那儿翻翻看。把我小舅子的钱不还了，先给你。”
   天富一会儿拿出一迭钱来，张司明伸手去接。天富缩回手：欠条呢？这里有笔。你写上天富所有欠款、利息全部归还。到时有人在外面说我坏话，坏我名声，我拿这条子去找他要回利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张司明在欠条上认真地写着，唯恐字写得不工整。天富才把钱丢到他面前，张司明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五千。揣在怀里。
   哆嗦地下得楼来，昌寿早等得不安了。见到张司明就问：“给钱了？”
   张司明点点头，打落了牙往肚里咽。心里像被刀子割了肉一样难受。当年阳困难时，问他借三百元钱，由于钱存在银行没到期，他拖了很久。想等自己做手艺赚到了再给阳。后来阳看到借的不爽快，就在别人家里借了利息钱。为此女婿似乎一直对自己不满，要是知道今天借了五千给人家三年，一分都没要利息（虽说是讨不到），他还不知怎么想。
   昌寿正要上楼，却见天富下来。就问：“我的一万呢，今天也算一下吧。”
   “叔，真的是没钱，你就把我杀了也没有了。刚刚我不是还清了老张的钱吗。你看，我就是这么爽快的人，钱喜欢一家一家地还清。对了，明天吧，明天你下午来，我可以还你一部分。”
   “你明天又哪儿有钱，别骗得我天天跑。”
   “我真不骗你，今天下午天拐邀我去打牌，说是包我赢一万。”
   天拐的话能信，天拐是乡里第一霸道的人。靠着娘舅在县城里当局长，弄了个小村官做。主要收入来源还是放帐，开赌场。手下有十多号小跟班。别人放帐，怕收不到钱。他只愁钱没人来借。
   昌寿摇摇头。还是宁信其用，不信其无吧。“那我明天下午来，说好了，有了先还我的钱。“
   “一定，一定。”
   看着昌寿离去，天富心情很舒畅。今天又赖掉了一笔利息。还是天拐哥教的法子管用。借人家的钱，借得多不多，少不少，然后就拖着不还。等人家泥干自落时，反过来求他就好办了。
   天富借人家的钱总结出了一些心得。只要听说哪家有钱，他基本上有法子借到。别看那些攒了点钱的主儿，一个钢蹦一个钢蹦地苦积，自己舍不得用一分一毫。但只要动之以情，晓之以利，一次不行，两次，三次，前期投点小恩小惠的虾米，总能把他们的钱像大鲤鱼一样钓出来。人都是贪婪的，他就抓住乡邻的这个弱点。借钱时，他就做一次孙子，钱一到自己腰包，自己就可以当几年爷爷，这么花算的事儿，何乐而不为。
   让他最得意的是他借过一个退休校长的钱。那校长节俭到路上看到一块红砖都要往家捡。他施展了借钱的平生绝学，才从老校长口袋里挖出一万来。借时是多费了一些工夫，但他也抓住了文化人死要面子的弱点。那校长就挺配合，借了钱不仅没在同事里张扬，连家人都没告知（自然是没敢告知）。
   本来承诺了借一万，三个月后就归还一万五。只要肯借，天富什么条件都敢答应。不就画个饼吗？
   老校长从此默默地走上了漫漫的讨债之路。
   儿子结婚时，他想把酒席放在天富饭店办，把这欠的钱冲了。天富哪肯答应。“要办行，把二十桌酒席钱一万二先上了。要不就按二万结帐也行，先上一万现金，欠条冲掉。我办酒可要花大本钱的。”
   强盗逻辑。一个大雪纷飞的腊月，眼瞅着新年就要到了。一次老校长从天富家两手空空地回来，又气又急。走到家门口就中风倒下了。
   家里人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了天富四年前写的欠条。找到他饭店。天富不认帐了。
   “早还了，我怎么会拖这么久。我还人家钱从不向人要回欠条，要不叫你爸来对证。”
   怎么叫得来老爸，就把他挖了来也不能开口说话了。校长家属拿他没法，闹了几回。事情就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