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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主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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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汪墩乡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13-11-09

    大队书记占冬寿此刻并没有忙着张罗年货,他和大队的当权人物正在思谋着一件大事,一件让他从小就充满仇恨的大事。自从“打土豪,分田地”的政策吹到田间地头的那一刻,占东寿激动得彻夜难眠。他悲凉的看到自已一贫如洗的家,想到难于咽下的南瓜饭,这个好吃懒做,靠因为戴上“贫下中农”这顶帽子而当上大队书记的中年汉子越想越气,为此,他巴不得尽早的响应国家号召,把地主的东西统统瓜分。此时此刻,他仿佛看到地主家那浓香的白米饭和猪肉炖豆参,他颇无风度的流下了口水。
    “他妈的,一定要把那些地主全部打倒”,他狠狠的说。“东西一件都不要留,那些地主过够了好日子,也该轮到他们尝尝吃野菜的滋味”,刘桃昌以仿佛恶恶的报复了一下的神情补充了一句。他的情况和占东寿差不多,父亲一直靠打长工度日,无米下锅那是常事,正是这样的生活条件下长大,让二十出头的刘桃昌仿佛一夜之间成熟起来,看上去像四十多岁人的成稳,也练就了一身圆滑的本事。当你的面似乎比老子还亲,心里恨不得啖你的肉,也就是书上说的“笑里藏刀”。他思忖一下,“目前最主要的是先抓几个典型人物开涮,然后才能把这些狡猾的地主震住”。
  “以你看,谁作为典型合适”?
  “刘书奎”,他毫不思索。
  “按成分来说他父亲是烈士吧?听说在黄埔军校读书闹革命时没了” 。
  “那简单,先把东西分了再说,之后由大队出个证明他是病死的,大不了几年之后再平反”。
   “行,那就定在腊月二十三日的晚上”。
     刘书奎家位于石山西头的刘家屯,风光旖旎,景色秀丽,宽阔的石子马路穿屯而过,将它一分为二,路东头为上队,西头为下队,除了一些妇女为抢码头洗衣服红过脸外,其它倒也没有太大的纠纷。上队的屋后是一座山,准确来说是一小山丘,一直以来,乡里人把它叫“石山”,上面稀稀拉拉的长了几颗树,下面灌木早已给乡里人斫了当柴烧,光秃秃得只剩下几十宗新旧不一的坟,旧坟结满苔藓和青藤,经过北风几次的狂扫,仅残留些草根和着黄土上面盖着乱七八糟的枯枝败叶,看上去异常凄凉,没有人为修过的痕迹。新坟则显得有些刺眼,砌砖的石灰还白晃晃的,坟前还有一些黑乎乎的灰,谁都知道那是生者给死者送了一些钱。在这个吃不饱饭的年代,相对来讲,死人比活人还是要宽裕些。
    屯子前面则是一大片的稻田,现在是隆冬季节,只有大小不一“禾堆”像布迷阵般填满每块收割完的稻田。即便现在,远处仍可见三两个用破围巾裹住头发的妇女专心的寻找稻穗,可想而知她们并不会有太多的成果,谁又不想往南瓜汤里面多加点白花花的大米呢!在这一大片稻田中,其中有一半就是刘书奎家的,这是他爷爷刘世云给他惟一的孙子置办的家产。自从儿子刘梦林闹革命在广州牺牲后,这个四十多岁的生意人一下子失去了支柱,病倒在床上一个月,把家里的一切都交给了管家,自己开始抽鸦片麻醉,不再过问家务俗事,并给自己惟一的血脉置办了大量田产,以够他这辈子吃穿不愁,不再像自己小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餐。
     刘世云出生时也是穷得叮当响,红薯小米饭是奢侈,即使生日都难吃上。想吃肉,一年也难得一回。尽管脸黄饥瘦,眼看刘世云又窜高不少,饭量是一年比一年大,经常说跟他娘说肚子好饿,做母亲的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自己保到一条命不死,尽可能的省下口粮给这个宝贝儿子吃。这样又过了几年,转眼世云十六岁,饥饿似乎并没有在这个吃不饱饭的年轻人留下太多痕迹。除了长期的营养不良使这张花季少年的脸上有微略的腊黄和消瘦外,还是能感受到一个十六岁少年的意气风发,高大俊朗略带羸弱的体形,清晰分明的轮廓,亲切和善的笑容都从他身上显现出来。也同样是由于饥饿,使得他更早的成熟起来,不得不开始思索人的生存问题。
    正月刚过,世云悄悄从自留地里折了几根甘庶切成小段拿到汪墩街上叫,几日下来,还真攒了几个零钱,存钱的铝盒越发显得沉重。就这样,在汪墩街每天总能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眉目清秀的年轻人吆喝声……两个月过去了,世云和母亲商量着,想去外面看看,母亲看了看已经高过自己半个头的世云,再没多说话,只说在外面万事小心。世云用攒来的路费在亲人泪眼朦胧的祝福声中,惭惭远离了亲人的视线。
    在景德镇,他拉过土坯,做过伙计,当过跑堂,做过瓷器,积累了一些资金后,就贩运粘土,开瓷器厂,十几年来,一直干得风生水起,攒了不少真金白银,并将自己的独苗梦林送进私塾学习,好在儿子也争气,考上“南昌第一优质中学”后,又考上了广州黄埔军校。起初,这个精明的生意人也不太懂什么革命不革命的,只知道儿子扬眉吐气了。可每次儿子回家都带一些操着外地口音的人回家,并同志前同志后的,并在出门时总索要大量钱财。还说:“爸,一吊钱的肉就只管吃,一文钱一亩的田就不要买,革命要成功”。世云在外面闯过,也知道外面兵荒马乱,但对这个读过二年私塾的生意人是不知道什么叫革命的,只是一个劲的劝儿子好好读书,不要参加什么斗争。
    “大丈夫以死在沙场为荣”,年轻气盛的刘梦林热血沸腾,仿佛随时准备为革命事业洒热血。
     就在他孙子出生两年之后,刘世云颤抖着读完一信广州寄来的书信时,这个高大英俊的生意人一下瘫痪在地上,他知道,一切都完了,是的,刘梦林为革命牺牲了。从此,转卖工厂,丢掉一切生意呆在家里,整天心神不宁,茶饭不思,在清冷的房子里,除了小孙子不谙世事的快乐,仿佛一切都死沉沉的,他心里空落落的,总像丢了一件东西。现在的世云看上去苍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开始布满在这张整天吃不下饭,睡不觉的痛苦脸上。他经常把脸揪成一团,仿佛是内心痛苦的写照,整天长吁短叹,时常对着远处发呆,没人知道他想什么,也没人敢问。只要抱着刘书奎时,仿佛这身体才是他自己的。他开始抽大烟了,不想这么痛苦,要寻找麻醉或者说解脱。他只想可以在稍微减少痛苦的时光里把孙子养大,然后再离开这个让他没有体验多少快乐的世界,就这样,一直到他五十二岁时,他在痛苦中离开了这个曾经让他精神痛苦的世界。
     腊月二十三号晚上,瘦弱高挑的书奎总感觉浑身不得劲,吃过晚饭早早的缩进了被窝。被窝刚热,就听到外面有人使急促的敲门声。书奎女人春菊胆怯怯的问:“谁呀”?
    “大队公社的”,外面有人喊。
     春菊慌慌张张的把门打开了,门一开,只见外面站着七八个人,春菊基本上都认识。站在前头的占东寿问,“你男人呢”?床上的书奎听到响声已经起来了,他知道这几个人都不是善辈,从前段日子似乎也听出点什么,知道一场灾难就要来临了。
    “根据中央的指示,要让老百姓过吃上饭,所以必须把你们这些土豪地主的田地、房产全部分掉”,这个没读多少书的人长话短说,很简单的说明来意,“要怪就怪毛主席,不要怪我们”。说完之后,就指示随来的把东西搬到大队委员会存放。书奎和春菊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手足无措,半响之后,才哭起来:“你们这是强抢呀,是土匪呀”!转眼间,一个家乱成一团,书奎和春菊拼命的上前护住,但都被那些人蛮横的推开。“给我老实点”大队书记占东寿说,“最好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拿出来,免得到时受皮肉之苦,也不是只针对你一家,所有的地主必须全部打倒,我们要坚决响应毛主席的号召。
     就这样,像全国一样,“打土豪分田地”在这个美丽的汪墩乡展开了,靠无数年拼博和勤俭而先致富起来的地主们,一家之间失去了所有,有多少人哭断了肠,又有多少人乐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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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13-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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