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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多宝乡

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13-09-24

— 本帖被涛声依旧从鄱湖文苑移动到本区(2013-09-28) —

我的奶奶

    今天是奶奶的生日。若她在世，今年正好是她百岁寿辰，可是她已离开我们整整二十五年。一直以来，我总想写点什么，来寄托我的思念，也不枉自己写了二十年的“官样文章”。
    我的奶奶，是我们的启蒙老师，我们姐弟六人，学说话的第一句都是从叫奶奶开始。母亲生下我们就没有奶水，她成年在生产队里挣工分，父亲远在三十里外工作。我们都是奶奶用米汤喂大的。我们小时候受的教育都来源于她。那个年代没有更多的娱乐，学校也不同于现在这么多作业要写，吃过晚饭，奶奶一边做着“夜工”（补衣、做鞋）一边给我们讲着过去的事情，我们不仅是听故事，也从中悟出许多做人做事的道理，以至到今天，我遇事常用奶奶说过话来作佐证。每当这个时候，妻子总骂我说奶奶都让你念叨得要活过来啦。
   奶奶的一生，是勤劳的一生！也是聪慧、贤淑、善良的一生！奶奶不识字，但记忆力超群。她不仅家里每个人的生日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村里有那个人需要生辰八字的时候都来问她。小时候常听她说，老外婆叫她“吃王”，因为她是赶在中秋节前一天出生的。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她做的饭菜总是特别好吃，这在村里得到公认，同样的东西，只要经了她的手，总会与众不同，她腌制的各类小菜在远近都是有名的，不仅好吃，而且色泽口感都特好，村里的居家妇女常年请教于她。以至今日，老婆有时在餐桌上端上她做的小菜，我总提到奶奶。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她总能变着花样调节我们的生活。记得有一次，正是青黄交接之时，家里正等着第二天生产队里分粮，此时父亲单位的一个罗会计顺路来我们家看看，对于这个第一次造访的不速之客，她将家里的米缸全扫干净了也不到一升米，她只好用这点米和着家里留着做种的绿豆，熬煮了一锅香喷喷的绿豆粥，炒个鸡蛋和干辣椒、茄子之类，再端上她长年备有的腌制小菜来招待客人，那个罗会计临走时连说吃得很舒服，还说农村的日子过得好，可他哪里知道，这是我们家当时仅剩的粮食！那时的日子过得虽然清苦，但奶奶总爱接济大家，她总喜欢用筛出的碎米磨成粉，早饭时做成米粑或米糕，每当这时她总是叫我给村里一些奶奶、婶婶辈家一一送去，还总教导我们，有好吃的要大家分享，自己吃了只肥了田地。
    我的奶奶，其实也是我的外婆。她一生生命坎坷，九岁时其父去世，其母只好将她送到我外公家做童养媳。到的当天，村里人都来看新“小媳妇”，见奶奶还未裹脚，不少人当面就说还是个“大脚婆”，她婆婆第二天就开始给她裹脚，奶奶总说女人裹脚那才叫遭罪，痛得整晚睡不着，而且不是一天二天就能熬过去的，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见她洗脚，我看她的小脚怪怪的，想看个究竟，她死活不让看，从此她再也不在我们面前洗脚。奶奶成亲后公婆相继去世，在她二十三岁那年，丈夫也因大肚子病去世。现在我想外公是因住在鄱阳湖边，是血吸虫病夺走了他的生命。那时奶奶已生下一个四岁的儿子和我不满周岁的母亲，生活的重担从此一下压在奶奶身上，更不幸的是在丈夫去世几个月后，四岁的儿子意外淹亡，这几乎让奶奶精神崩溃，也让她丧失了守着小孩过日子的信心。后经人介绍带着两岁的女儿改嫁于我爷爷。可嫁给我爷爷后，奶奶却再也没有生过小孩，有时我总在想，当时奶奶还年轻，是爷爷的身体原因还是奶奶经历的太多，给她的身心打击太大，以至造成的伤害。奶奶尽管在村里受到尊重，但她自已总认为自己是个苦命的人，总感到低人一等，处处小心做人，从不与邻里相争。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村里有人结婚，新娘子到了村口，奶奶正好从菜园回来，可她急忙小跑回家，我当时不明白，别人都赶着去看新娘子，奶奶却要躲着。等我长大了我才明白，人家办喜事，帮忙的都不会叫没有生过儿子的或命中有过大波折的人，怕给自己家带来厄运。有时我总想，奶奶为何没等到现在，现在与她有关联的人就有三十多个，我们会让她活得有尊严！也会让她为我们感到骄傲！
    奶奶一生节俭，从未出过远门，一辈子没进过县城，尽管我们离县城只有三十地里，走得最远就是去老爷庙烧过一次香，那时我哥已在老爷庙型砂厂工作，在招待所开了间房留她住了一晚上，回来后她逢人就说从没睡过那么好的床。记得小时候我们去县城玩，她总叫我们给她带个盘头发的网罩，可每次我们都只顾自己玩，总无心去找那个只有二分钱一个的老太太用品，回来时总是让她失望，总用没找到来敷衍她。到现在，我每次在大街上看到女人饰品店，我都会想起过去，尽管我什么都不会买，但我都会进去看看，看有没有适合奶奶用的。我常与妻子说，奶奶要是还在世的话，我就是背也要背她到外面看看，让她看看外面的世界，让她享受一下如今城里人的生活！
    在奶奶进入老年需要照顾的时候，我却为了自己，要离开她去远行。在得知我要去部队时，她哭着告诉别人说她从我去体检开始，前后一个多月没睡过一个好觉，临行前跟我说，这一走我是再也见不着她啦，弄得她哭我也哭。到部队整整两年后，正好我所在的舰艇进厂维修，我趁机请假一周回家看奶奶，记得到家当晚，我陪她聊天聊到凌晨三点，她说她一点不想睡，我说我也不想睡，我给她开带来的营养品，我俩聊得快天亮时我就在她脚下睡，给她暖脚，她说她感到此时开心无比。短短的一周很快就过去了，临别时我们的心情都很沉重，我留足车票钱将身上余下的四十元钱都留给了她，以至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逢人就说又花了多少钱，我一直后悔为何当时没有借点钱留给她，我此时才明白“子欲孝而亲不待”的道理。
    那次与奶奶的团聚，是我与奶奶最后的亲近，我回部队一年后，我们正在北海执行导弹发射任务，与家里中断了两个月的联系，等我接到家里来信，奶奶的后事都已处理好了，得知这个消息，我一个人跑到外面朝着家乡的方向嚎嚎大哭。我那时才认为，人是有心灵感应的，奶奶去世的当晚，我远在河北秦皇岛，事先一点消息没有，可我那晚却整整一个晚上没睡着觉。那年春节一过，我就找领导请假，我说我奶奶我没送着，我要回去给她拜新年，我说这是我们家乡的习俗。我一到家，放下行李就让弟弟带我去奶奶的墓地，我当时不知道怎么表达我对奶奶的思念和伤心，我跪在奶奶的墓前，围着她的坟墓爬了一圈又一圈，后靠在奶奶的坟前默默地坐着，仿佛是又躺在奶奶的怀里一般，直到天快黑了弟弟来叫我才回去……
    人的一生，所经历的事，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都已淡忘。可有些事，随着时间的延长，反而变得更清晰、更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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