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便爱听雨。一个人打着伞走在山野小道上,两傍的草木沙啦啦响着,就像万千只蚕在嘴嚼桑叶。伞上的声音幻成小鼓,在无边丝雨中犹如天籁的装饰。树叶上的雨水瞬间由圆如珍珠细流成一根根透明的银线,反反复复的勾勒出雨季的神韵。几只鸟忽然低低的急急的划过,湿湿的翅膀钻进浓绿的树丛,浅浅的鸣叫很快消融在雨的旋律中。几个农夫袋着斗笠,披着蓑衣在田野依然劳作,数头牛一会儿低头吃着青草,一会儿昂首哞叫几声,便看见牧童在斗笠下横着一管竹笛,悠悠的小曲在雨声中弥漫开来,旷野在滴滴答答之中竟然格外宁清。
从小便爱听雨。夜阑人静的时候,雨从天际而来,把窗外的芭蕉潇潇成七弦琴,继而又在青瓦上轻轻细步。就像一个诗人在梧桐深院徘徊,低叹,高吟,千回百转是,似是在读极佳的散文,又似是在推敲一首幽幽的小诗;又像是一少女在后园荡着秋千,薄薄的香汗柔柔的凝成如荷叶上的清圆,微风吹来,仿佛丝弦般微微一颤,滑进了波纹彀皱的池塘。几声虫鸣随之而起,谁家的碧纱窗还透着灯光,便似乎听到了棋子轻叩棋盘的声音,古老的青花瓷杯盖缓缓的撇着茶杯,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香在湿润的夜空波动,款款的流进你的我的他的她们的梦中。
从小便爱听雨。长大了依然有这一份执着。只是现在的屋顶全换成了水泥板,窗外都是耸立的高楼,雨的声音好像硬硬的,少了几分柔婉妩媚。时时在想,乡村的雨是不是“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了?这样想着,顿时觉得天天忙于生计,竟然辜负大好自然的恩赐,慨然便有了“季鹰西风”之叹。是应该撑着油纸伞,独自去徜徉那久违的乡间小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