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桥轶事 [复制链接]

这个小镇至今已有500多年历史了，集镇上一条自东往西的麻石小街印记着小镇当年的繁华与岁月的沧桑。到民国时期，集镇上已零零落落地住着600多户人家。其中有仨同龄“老庚”，分别名叫罗忠发、李天福、周鸣天。

罗忠发，自幼家贫，没上过一天私塾，为人忠厚老实，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人，成人后娶有一妻，姓王，名慧娥。王氏就象她的名字一样，天生漂亮、聪明贤惠，这不仅让罗忠发对她怜爱有加，其它两“老庚”对罗忠发更是羡慕有余。

李天福，家底殷实，其父是远近有名的绸缎商，家里总希望他长大后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自幼就给他请了先生教他读书识字。只可惜此子生性迟钝，悟性不高，虽久读诗书，最终还是他爹出钱给他买了个“空头”秀才。由于此人胸中无墨，也没有人愿请他去教授子女，故他也只能在集镇上东游西逛，无所事事。

周鸣天，从小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偶尔还会做些偷鸡摸狗之事，生有一副猴腮相，脸上的肉全刮下来也不到二两，但一张破嘴上能知晓天，下能说透地，实乃一张流星寡嘴。

因为同住一集镇上，所以仨人会经常有事、没事地见见面，聚一聚。可酒足饭饱之后，谁都不肯主动去结账。此时，一肚鬼点子的周鸣天总会使些小聪明，他提议三人各说些三言两语、四言八句，谁输了，就由谁付酒饭钱。罗忠发忠实本分，又没念过书，不用说，最后输的肯定是他，付饭帐的当然也只能是他。

这天,正好又是古桥镇赶集的日子。吃罢早饭，罗忠发挑着两袋芝麻到集市去卖，今天的集市特别热闹，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叫卖的，买货的，还价的，此声彼伏，好不喧闹。然快近响午了，罗忠发的芝麻一两也没卖出去。正在他左右思量考虑是回家吃饭，还是在集市旁边的摊上买两个馒头应付，可伸手一摸口袋，发现一文钱也没带。正在此时，李天福、周鸣天两老庚笑着走了过来。周鸣天笑道：忠发老庚，今天又赶集了？是，可到现在我一两芝麻都没卖出去！罗忠发看着身前的两袋芝麻面有焦虑地回道。周鸣天又说道：都到吃中饭时间了，再怎么愁，饭还是要吃罗，吃了饭，下午再来卖吧！

见罗忠发有些迟疑，一傍的李天福拿起了罗屁股下的竹扁担，又拉起他的手，口里说道：走，走走走，先去吃饭，喝两盅，说不定吃了饭下午有人来买，不就卖掉了？此刻，罗忠发觉得再不答应似乎就说不过去了。于是他从李天福手中接过扁担，系好绳索，挑起芝麻跟着来到他们常来的“天客来酒倌”……

一盏茶功夫，酒茶都上来了。罗忠发开始说什么也不肯喝酒，但最终驾不住两“老庚”言语相劝，也就喝开了。聚在了一起，自然少不了边喝边聊，因为这顿饭是谁付帐还没有着落呢？

又一杯酒下肚，周鸣天露出了诡谲的笑容，他润了润爽子先说开了：两位老庚，我们哥仨人又有好久没在一块聚了，按照以前的老规矩，今天我们又说点什么，谁输了，谁负责这顿酒帐。你们两位看有什么意见？李天福附和着：就按鸣天所说的，老规矩，我同意！周鸣天看着罗忠发接过李天福的话：那忠发老庚你呢？罗忠发好半天没有吱声，因为他清楚今天口袋里一文钱也没有。不过，最后还是面有难色的说，你俩老庚都说了，那就这样吧！不知道今天都说些啥？

见罗忠发同意了，周鸣天露出不易觉察的诡异的笑脸，接着说：今天我们哥仨每人说一件自己家里最大的东西，谁的最小就算输了，这顿饭就由他付帐，两位你们看怎么样？行，行，李天福心领神会地附合着。那好吧！罗忠发也只能这么回答着。

那忠发老庚先说吧！又是周鸣天开的口。

罗忠发想了想说：我家里没有其它什么大的东西，就数一面晒谷的晒篮大，比八仙桌要大一些，平日里可以晒一箩筐的谷。

周鸣天、李天福听后，相互揶揄地笑了笑。接着，周鸣天问李天福：天福老庚，你家里哪样东西最大？李天福佯装想了想然后说道：要说到我家里最大的东西，就数我爷爷手上留下来的一只木桶，这只木桶有多大呢？据说当年曹操80万军队就是在这木桶里操练水军。

听李天福说完，周鸣天“嘘——”的一声，接着说：你家的这只木桶真大！而罗忠发却两眼睁得圆圆的惊愕在那里。

最后该鸣天老庚说说你家里最大的东西了！现在轮到李天福开口了。只见周鸣天习惯地将上衣袖子往上捋了捋，两片猴腮嘴唇动了动，语气缓慢且做作：说到我家里最大的东西，我看该算我家里的那一面鼓。这面鼓有多大呢？有一次我试了试，正月初一轻轻用鼓锤敲它么一下，到正月十五还有回音。不好意思，让两位老庚见笑了！最后他补上这么两句。

周鸣天说完后，得意得笑了笑。李天福大声喊道：好！好！鸣天老庚家里的鼓真大！而此时罗忠发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张着嘴愣愣地看着他俩不知说什么好。

输的自然是罗忠发，这顿饭就只能由他来付帐。不过，罗忠发今天口袋里没有钱。三人说好，明天先去罗忠发家，等罗在家拿了钱再同去酒店付帐。

酒足饭饱之后，想到还欠着店里的酒饭钱，罗忠发下午也无心再去卖什么芝麻了，本来心里就不舒服，吃饭时又喝了些闷酒，现在他已有八分醉了，就索性挑着芝麻摇摇晃晃朝自己家走去。进了门，妻子王氏一看丈夫仍挑着担回来了，且一身的酒气，女人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向丈夫问清原委，王氏银牙紧咬且嗔怒地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你那两老庚本不是什么好东西！教你不要跟他们来往，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又上当了。罗忠发低着头，不言语了。良久，只听到他重复着这么几句；老婆！是我错了！我今后再不惹他俩了。但今天的饭钱怎么办？他们明天可要来拿钱付帐的！见老公这副可怜相，王氏的声音也压低了许多，安慰着说：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有办法，明天你就在房里躺在床上不要起来，不要作声就可以了……

次日吃过早饭，李天福就早早地来到罗忠发家，一进门见王氏一人坐在椅子上粘布鞋，李天福就问：嫂子，老庚在家吗？

王氏顺手放下手中的布鞋，“唉——！”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说；他一早到天上去了！

嫂子，你真能开玩笑！

不是嫂子我开玩笑，我说是真的！昨天晚上本来天气好好的，天上繁星点点，可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刮起一阵大风，我屋后竹园里的几颗竹子被风吹得摇摇摆摆，可它一没留神就扫落了天上的两颗星。今天一早玉皇大帝派人传来话，叫我丈夫到天上赔星，这不就跟人同到天上去了。

嫂子，还说你不是开玩笑，这世上哪有那么高的竹子？

有啊！怎么没有？李天福有点懵了，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听错了。

王氏接着说：如果没有这么高的竹子，老庚你家里的那只八十万水兵在内面操练的木桶用什么来箍着？

几句话说得李天福哑口无言了。他的腿边往门外移边说：既然老庚今天不在，我就先走了。说着，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李天福走出罗忠发家没多远，周鸣天刚好迎面走了过来。周鸣天就问李天福怎么先走？是不是罗忠发不在家？你拿到钱了没有？李天福就把罗忠发的妻子王氏刚才说的一番话转说了一遍，并不停地说这王氏真是厉害！看来这饭钱还得要我俩掏！

啊！有这事，我就不信！

不信！你就会看看。

我现在就去！

当周鸣天来到罗忠发家时，同样见王氏一人坐在厅堂里椅子上粘布鞋，周鸣天就问道；嫂子，忠发老庚在家吗？

不在！

那老庚去哪里了？

他一早就去湖南，湖北了。

嫂子，你真能开玩笑！昨天我仨老庚在一起，他也没说要出去，怎么今天他就去湖南，湖北了？

还要说，这只怪我的那个娃，昨天傍晚他放牛回来把牛关在我屋后的牛栏里，可是小孩子粗心忘记了插木栓，结果在昨天夜里，我家的那头牛伸出头来，把湖南，湖北两省的禾全吃光了。这不，今天一早县衙来人叫你老庚到湖南，湖北两省去赔他们的禾去了。

嫂子，你真会说鬼话，世上哪有那么大的牛，可以一下吃光湖南，湖北两省的禾？

兄弟，在你面前我哪能说瞎话？如果没有这么大的牛，你家的正月初一轻轻敲一下，正月十五还有回音的那面大鼓用什么皮来蒙着？

听完王氏的几句话，平日里自认为油腔滑调的周鸣天再也没有言语了，他的脸此时由白转红，又由红变白，恨不得地上有个缝能钻下去，他愣了一阵后，不无尴尬地说：既然老庚今天不在，那我改日再来。

说着，他三步并着两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