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们呱啦呱啦,话点多的像雨豆一般。片时过去,晓得一旁含笑不语的女孩叫菊慧孜,是他妹妹,他们虽没做过粑粑,但也常常用瓦片做饭,用桃花瓣炒菜;还晓得他是我村前的,我是他庄后的。
真真个像有肉吃一样高兴的是,放学临近,六爷爷把我们呼出,排成两溜,悉心的比比高矮,再像搓麻花一样让我们交替入座。明明一出,我就跟了上来,还像开始那样,分用一凳一桌。慧孜却在正前方。
突的一声放学,我们速速的收起书包,慧孜把头一转,只见黑发下耳根处有蚕豆般大的胭红胎记一块,正发呆,明明已经出来,把她书包背着,哥妹俩一道出了学门,这时我才晃过神来。
急促促的跑回家,高兴的对着大姐大哇大叫。饭碗一放,又兴冲冲的往学校狂奔猛跑。将到时,发现粉白的马路上,明明和伙伴们也是一样,他们还正比着。我收了脚,怔怔的看着谁会成为最先一个,也好同他们一道开启谷粒般多的快乐仓门。
他们旋风一般刮来,领头的是虎头虎脑的明强,快的止刹不住,明明紧追不舍,慧孜最后才到。
见都到齐,我们一起使劲,忠孝世家的大门哐当一下开了,我们哇的一声——只见我们一听下课,哗的像鸟团一样散了,把折好的飞机,用手一甩,看着它们绕着学堂壁围徐徐打转。也爱冲到操场,把手一扥一放,嗖嗖,“火箭”一齐冲天;喜欢背着一条线,把磨的平平的青红石块往“房子”里一抛。
——男孩们贪着纸板不放手,总见他们拍的满额滴珠,口袋里,书包里,满是。女孩们的毽子也从未离身一尺,现踢现有。实在都不解乐,大家围个圈,丢个手绢,或是你脚搭我脚,边跳边唱,一起编个花篮。又有些应季玩法,百花从中,追着飞蝶。雨后彩虹,去抓天牛。黄叶翻飞,拉拉叶茎。棉被一样的厚的白雪,滚着雪球。
——玩腻时,会是三三两两,围坐一团,安安静静的说些悄悄话,下下冈字棋。有时也会分着袋中零食,我爱把花生,蚕豆,一颗一颗的分,不多时,只会单单的给明明,和慧孜,并细声嘱咐别告诉他人。有时他们也爱独独给我,尤其是像酥糖啦,油果啦,冬瓜糖啦,过年才得一见的稀罕物。
时间一长,也就略略的知道他们家不常见的人的一些事。明明爸爸是村干部中最大的,不胖不笑但很高,经常穿着蓝色中山装,骑着一辆载重永久,抓起计划生育特严,像民警破案一样。他姐姐,跟我大姐一般大,在县城读高中。慧孜是他姑姑所生,她妈妈开店的,她爸爸跟我爸爸一样高大,在村前碧湖里开帆船的。叫我大惑不解的是,明明叫她爸爸做叔叔,而不是姑爷。
不止于此,我们那,若有谁说谁很有钱,一旁的就会问,有过竹解放家的吗。若有谁说谁的新媳妇很上眼,一旁的就会说问,好看似竹巧妹吗。若有说谁的读书很厉害,又有人问,高过竹文秀吗。
去他家玩时我也留心过,和成片的墙面发黄的土屋不同,他们家是一幢漂亮的青瓦房,桐油黄的鼓皮全装满,泛着光的红漆条几上摆着一座钟,两绿狮子,一对白花瓶,有个还插着鸡毛掸子,再一个就是爬满小孩的笑和尚——这个我家也有。后来还听明明说,熊猫电视机早就有了,只等电来。
他们家的我大抵知道这些。明明和慧孜呢,一起吃,一起睡,一起玩,明明大慧孜两岁,入学前他的第一要务是看好妹妹,就跟我五姐似的。